些为人不齿之事,类似于湘西的赶尸匠。然而赶尸一行虽然诡异,却也是受人之托,凭本事吃饭,虽说偶尔有作奸犯科之徒,但也是江湖中的正当行业,“尸官”一门却都是些奸恶之徒,专门与正人君子为敌,为江湖人不耻。“尸官”发展到嘉庆年间,更有些不安本分,会众大多入了白莲教,暗中反叛朝廷,后来被清廷大举剿杀,从此由盛转衰,几乎销声匿迹,也不知这老头那里学得的这身本事。李福有了老者的协助,从此越发骄横,招收了些亡命之徒,逐渐成为山东一霸,此次与青帮械斗,本想利用几具死尸立威,在天津城立住脚跟,谁想被三耗子和牛二柱搅了局。李福怀恨在心,他知道青帮户大人多,其中不乏能人异士,要想故技重施只怕讨不得便宜,只好转而暗害两人泄愤。李福主动找到“钩子手”出首,交出了和牛二柱、三耗子殴斗的帮众,其实那人本身早死多时,逼迫青帮交出两人,又暗中买通狱卒,将两人一尸关在一起,好第二天治他们殴死同案犯之罪!
信中末尾告诫两人,此次劫难还未结束,只要他们还在牢房之中,李福和他背后的老者便不会罢休,还是早日想办法出狱为妙。牛太夫人这次受伤不轻,养伤之地离天津也是不近,无法回护二人,只得嘱咐牛二柱和三耗子务必小心谨慎,遇事不可强出头,千万设法躲过这场劫难。
牛二柱读完信,和三耗子面面相觑,足足愣怔了一个钟头,信中之事诡异荒诞,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已至此,却又不得不信。牛二柱暗叹奶奶用心良苦,又恼恨李福处心积虑,心中就有了报复之心。可如今蹲在牢里,想什么也是白搭,思来想去,还是老夫人说得对,想办法出狱才是正经,可这烧毁粮库不是小罪,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个死尸,有哪里轻易出的去?除非逃狱一条路,牛二柱看了看三耗子,心里不由一苦,这小子虽然惯会剜门盗洞,开个锁不算难事,可惜胆子又太小,你要跟他说逃狱的事儿,他能当场给你跪下!
牛二柱绞尽脑汁,依然没有一个准主意,此时天色尚早,危机已去,困意不觉又袭上心头。大少心中有事,也不敢熟睡,迷迷糊糊咪了一阵儿,天也就大亮了。监狱里的看守都是夜猫子,在外面鬼混了一个晚上,此时都回来睡觉。牛二柱正在精神恍惚,听着牢门哐当一响,两个狱卒闯了进来,进门二话没说,直接就奔那具死尸。二柱心里明白,这俩人肯定被李福买通了,自己和三耗子说不得今天就要受点皮肉之苦。果不其然,俩孙子装模作样翻看一番那具尸体,忽然大呼小叫,说监狱里死了人,牢房锁着谁也出不去,必然是这两个小子为了串供打死了犯人。旧时监狱里的犯人那可是狱卒的出气筒,你要一个伺候不好他,挨打受骂那是常事儿,何况今天还找到了借口?俩孙子二话不说取下鞭子就往两人身上狠抽,要说牛二柱的本事,对付这俩家伙那是易如反掌,可你要是和看守对着干,那有理也成没理了,只好左躲右闪,嘴里不住地申辩。这俩家伙打了一阵,可就惹起众怒来了,天津城的爷们儿好打抱不平,几百双眼睛看着呢,你这不就是欺负人么?众人这一嚷嚷,俩孙子可就不敢施威了,这要炸了营谁但得了沉重?有个一差二错,把他俩埋了也不够抵罪的!更何况狱卒里还有马四爷买通的人,这些人收了青帮的钱,可不敢让牛二柱和三耗子吃大亏,众人死劝活劝,二人总算逃过一劫,但这事儿可没完,牢里死了人可瞒不住,狱卒当天就报了上去,上边发话彻查,过了中午还要派法医过来。
这事儿自然不能瞒着青帮和山东帮,狱卒中早有人撒脚如飞给马四爷送了信儿,没到中午,青帮就来人了,来的可不是马四,而是他弟弟马五。三耗子记吃不记打,远远看着马五爷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回头对牛二柱说:“二哥,我看这马老五可有点儿怪!”
十四、出狱
牛二柱闻言一愣,远远看了马五一眼,要说马五这小伙子长的那是没得挑,标准美男子一个,功夫听说也颇为高强,就是有点瘦,个子也不高,看起来有点而弱不经风的样子,可这也不是太大的缺点,从哪儿也看不出怪来呀?三耗子看牛二柱满脸疑惑,压低了声音道:“二哥,你不觉得马五这个人有点儿娘们儿吗,你看他那言谈做派,咋瞅都像个女的,我说二哥,他别是个兔子吧?”
所谓兔子,其实说白了就是男妓,这种陋习由来已久,明清两代最为兴盛,南方称之为像姑,北方称之为相公,大多由一些戏班子里的男旦充任。牛二柱不由一乐,,仔细一踅摸马五的做派,你别说,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不过牛二柱深知此人外表虽然柔弱,骨子里却是一个惹不起的主儿,抛开他哥哥马四爷的势力不说,但就这位爷本身的手段,十个牛二柱捆起来也不是个儿,而且江湖传闻此人下手极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时身陷囹吾,还是不惹为妙。
牛二柱见马五越走越近,急忙止住三耗子,两人整理衣衫,换了一副笑脸,恭敬地和他打过招呼。马五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哼了一声,也不还礼,冷冷说道:“二位爷倒也欢实,牢房里也不忘给帮里找点儿事,只不过你们虽然折腾得凶,但咱们堂口儿最近也是多事之秋,码头上一场武斗丢尽了脸面,山东帮更是步步紧逼,马四爷分身乏术,只怕这次也顾不得搭救二位了!”
三耗子此时早没了笑闹的心情,听马五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监狱里的狱卒可是什么手段都会,要没了青帮撑腰,他和牛大少岂不成了待宰的牛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脸面,三耗子涕泪横流,扯住马五的衣襟苦苦哀求,就差没给他跪下了。马五眉头一皱,似乎有于心不忍的意思,但略一迟疑,又挣脱了三耗子的纠缠,推说帮里事多,交代了些场面话,转身欲走。自打马五一来,牛二柱可是一句废话没说,不过大少的脑子可没闲着,他早听出马五话里有话,脑海里稍一回味,忽然灵机一动,心想这监狱可是不能在呆下去了,不用别的,刚才那俩看守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可马四爷又放话不管,估计今后也不会再露面,要想逃出生天,只怕还得靠这位马五爷。
也多亏牛二柱脑瓜子快,居然转眼有了主意,大少跨前一步,微一抱拳道:“马五爷留步,哥儿几个还有话说!”马五刚要迈步走人,闻言一怔,把头一扭,一言不发的看着牛二柱。牛二柱自知成败在此一举,故意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双手抱肩,冷笑着道:“这些祸端都是我和三兄弟惹出来的不假,不过如今山东帮来势汹汹,堂子里恐怕一时还制不住他们,我和三兄弟虽然不争气,也有爱帮护帮之心,蹲大牢这几天也没闲着,早想出了铲除山东帮的主意,只不过人微言轻,不知道五爷能不能屈尊听上一听?”
马五半信半疑,不过也没走,倒是有点儿洗耳恭听的意思。牛二柱心里一喜,急忙压低声音,谎称自己和三耗子昨天跟床上那位攀谈,套出了他的实话,原来山东帮的李福在文斗之时用了邪法,才压了青帮一头,自己听了不忿,和那人殴打起来,不慎将他打死。马五听了半天,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看神情却有几分相信。大少暗道有门儿,又刻意渲染李福为人奸诈,夸大他的野心,说他这次主动挑衅就是想把城里的帮派赶尽杀绝,尤其是户大人多的青帮,将来好独霸天津卫的码头。末了还说自己和三耗子多了个心眼儿,已经设法问出了破解邪法的路数,只要马四爷能把两人捞出去就能压制山东帮,将他们一网打尽!这牛二柱拳脚功夫虽然一般,可嘴皮子却是着实厉害,不但说得活灵活现,而且有鼻子有眼儿,就连一边的三耗子都不由佩服起来,暗中挑起了拇指。
牛二柱天花乱坠,直说了个口干舌燥,可马五却把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知心里作何打算。好容易把话说完,大少稍歇口气,暗中观察马五的表情。这马五倒也沉得住气,半响也不言语,只是最后哼了几哼,算是给了回音儿,牛二柱心里七上八下,仓促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这瞎话儿编的圆不圆满,马五听没听出什么来,要是现在漏了馅儿,不用别人,这家伙都饶不了自己。好在码头械斗那天,马五也在场,山东帮众人异于常人之状他也看在眼里,先入为主,一时也挑不出毛病来。马五为人倒也精细,当时没怎么表态,只说回去和马四爷商量商量,至于救不救二人,还得听他的主意。牛二柱心里一松,这话虽然没有说死,但总算有了活动气儿,至于以后的事就由不得自己了,还得看马四爷是怎么打算的,而且就算马四爷吐了口儿,烧粮仓可不是件小事儿,官面儿给不给他这个面子还是两说。
马五一走,二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墙上发呆,好在马五临走打点了看守,也没人找他们的麻烦。牢饭依旧是白饭咸菜,俩人心里有事,也没吃多少,凑活对付两口儿,单等着马五回信儿。中午刚过,官面上派来仵作验尸,那时科技虽不发达,倒也有些颇见成效的土法儿,更何况死的那位尸臭熏天,全身干瘪,身上也没有外伤,一看就是早死多时,这就脱了牛二柱和三耗子的嫌疑。按下看守将死尸搭出去掩埋不说。单说牛二柱和三耗子,二人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直到掌灯时分,青帮才算来了人,这人是个生脸儿,三耗子和牛二柱混了十几年,愣是没见过这位。来人也不说话,将手里拿的公文递给看守,又暗中塞了几块大洋,看守得了好处,自然没有二话,当场就开了牢门,去掉了两人的刑具。牛二柱和三耗子两世为人,心里痛快至极,大模大样出了监狱,门外早备了车。二人如何上车不提,单说这三耗子,这小子此时又有了精神,一路上紧扯闲篇儿,一会儿说办完事儿出去找个大馆子压压惊,一会儿又说回家给佛祖菩萨上香。牛二柱也没工夫搭理他,大少心里可明白,这事儿还不算完,一会见了马四爷还得过热堂,要是一句话没说好,那比死在监狱里也好不了多少,所以这来言去语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牛二柱正在沉思,这马车一路颠簸,可就奔着马路跑下去了。三耗子自言自语了半天,见没人答言,心里也觉得无趣,只好撩开车帘儿看风景解闷儿。牛二柱只顾想词儿,也没空管他。这车走了大约半个钟头,路上越来越黑,路面也越来越不好走。牛二柱此时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多想,正要和三耗子搭几句话,忽见三耗子猛然回头,脸上苍白如纸,嘴里杀猪似的叫道:“不对!这道儿走的可不对!”
十五、荒郊会
这几日怪事不断,原本大大咧咧的牛二柱也成了惊弓之鸟,再加上牛太夫人信中曾说他灾劫未满,心中不免处处留意,此时听三耗子这一喊,二柱急忙掀开车帘,探头向外一看,但见清亮亮一片星空,四周幕野低垂,荒草连天,不但不是去马四爷家的路程,反而不知不觉到了荒郊野地。二柱心里一动,赶紧扭头去看赶车的那一位,只见这人倒也镇定,两人在车里又喊又叫,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连头都没回。牛二柱可就坐不住了,事到如今,傻子也看得出这事儿有点不对,大少回头止住鬼吼鬼叫的三耗子,在马车里找了一跟木棍藏在身后,悄悄掀前帘出了马车,蹑手蹑脚走到此人身后。
那人一心赶车,竟对身后的变化一无所知,被牛二柱一个箭步逼近,紧接着木棍就顶在脑后,牛二柱一击得手,心里一缓,正要开口喝问,谁知赶车这人心眼儿太实,绝没想到大少会暗中下手,这一下吓得不轻,手一哆嗦,马车就离了土道,七扭八斜奔了路边儿的荒地。荒地里砖头瓦块多如牛毛,马车猛一阵颠簸,几乎当场翻倒。车上三人一个没跑了,全从马车上翻了下来,牛二柱和三耗子摔得仰面朝天,眼前金星乱冒,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赶车那位也摔得不轻,费半天劲才爬了起来,这人怒目横眉,看样子极为气愤,却又不开口骂人,只是嘴里挥舞着马鞭,嘴里叽哩哇啦的乱叫。牛二柱和三耗子面面相觑,这是闹的哪一出,哪国和尚这么念经来着。二人犯了半天傻,终于明白过味儿来,感情这人是个哑巴,怪不得嘴里叽里哇啦,说不出一句整话。牛二柱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可又不敢放松戒备,只好连比划带说,问他把自己带到荒郊野地干啥。比划了半天,牛二柱才发现此人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外带少几个心眼儿,掰扯半天都不知道是个啥意思。牛二柱和三耗子相视苦笑,这可真是瞎子碰到了哑巴,谁都不知道是谁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