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了林奕岚愣住,有点不敢置信,当初他乖乖的听从父亲的安排进了天江,她以为,必定是因为林氏的关系,才让他那么容易放弃了那个沈醉。从当年沈醉失望的眼神里她能猜到,阿铳的离开对沈醉的打击有多大。
可是这么多年以后,他竟然说林氏交给她也没关系?难道他……
林奕铳轻叹,“不管林氏最后交给谁,只有一点你要记得,绝不能跟新城或者天江有任何形式的合作!”
“为什么?”林奕岚不解,父亲与傅伯伯关系交好,过去两家在生意上往来并不多,这次的合作案还是她提议的,也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她也把这个当作是得到父亲认可的好机会。
只不过新城那边提出,要把林奕铳和傅明媚的婚事定下来才肯推动双方的合作,不然她也不会特意跑过来劝解这个比驴脾气还倔的弟弟。结果他却说什么林氏不能跟新城合作,分明是不想让她的合作案顺利展开,还说什么林氏交给她也没关系?
林奕岚不等林奕铳回答,便甩开袖子转身往外走,“阿铳,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还忘不了沈醉对不对?可人家现在已经订婚了,对象可是山城市委书记!褚家的背景摆在那儿,你以为沈醉那丫头会轻易放手?”
“姐,你不要总是这么说阿醉,她不过是……”
“哼!她不过是个很懂得取舍的女孩子,比你可精明得多了!”林奕岚走了两步又站定,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当初她那么痛快的拿了钱跟你分手,连点犹豫都没有,你以为她对你有几分情分?如今攀上了褚未染,她肯回头才怪!”
“林奕岚!”林奕铳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两眼怒瞪着林奕岚,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咬着牙才忍住了没动,“我现在才知道,阿醉当初要用掉多少忍耐才没对我说过一个字!你不知道么,她把你的那张支票捐给了一中,用的是你、我的名义!”
“什么?”
“我也是同学聚会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们俩‘优秀校友’的名头是这么来的!”林奕铳讪笑,“阿醉她从没提过那张支票,可是,姐,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从不会在面对我的时候心虚吗?”
林奕铳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直刺林奕岚心底,逼得她微微瑟缩,支吾着辩解道,“那个……是爸爸、让我去的……”
“我知道。”林奕铳闭上眼,心底的倦意如潮涌,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姐弟,连最亲近的人都要算计,难道这就是商人本色?亏得沈醉还那样提醒他,不希望林家卷进去,现在看来,林家实在愧不应当。
商人的本色如何,恐怕没人比沈醉的感触更多。
顾吾刚刚拿下开发区最大规模的商业项目,本应由他做东答谢褚未染的照顾,结果,人家顾总经理大言不惭,说什么他这是帮山城加快城市化建设,是对褚未染工作的支持,所以请客的应该是褚书记……
沈醉揉揉额角,难道她几年没关注顾氏的发展,不知道如今的政府关系可以这样搞了?偏偏褚未染一脸笑咪咪,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让她更看不懂那眉来眼去的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了。
餐厅是顾吾挑的,现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却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沈醉捧着装帧精美的菜谱无聊的翻看,一边看一边点头,不愧是顾吾,连挑选的餐厅都是他一贯“华而不实、贵而不惠”的风格。
褚未染坐在沈醉对面,对顾吾的缺席表现得泰然自若,悠闲的一边品茶一边望着沈醉,看得她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沈醉重重合起面前的菜谱,成功的引起了褚书记的注意。只见他左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淡淡挑眉,静候沈醉的下文。
沈醉紧了紧手指,把头转向一边。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他挑衅在前,偏要弄得好像她存心惹事一样,太阴险了!
“褚未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你不敢惹的吗?”沈醉卷翘的睫毛抖了抖,遮挡住琥珀色的杏眼,淡声问他。
褚未染轻轻一笑,像是毫不觉得她的问题尖刻,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点头。“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个。”
沈醉深深挑眉,怎么可能?
“山外有山,这有什么不可能?”褚未染墨黑的眼往沈醉的脸上徐徐扫过,像和煦的清风徐来,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话。见沈醉没有反驳,又继续接下去,“我堂兄你不是见过了?不过说起心计谋划还得算陈子墨最厉害,我和堂兄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沈醉仍是挑眉,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万分同情跟你一起长大的堂兄。”
“怎么说?”
“能几十年如一日做到不在你这儿吃亏,他得耗费多少脑细胞啊?再加上那个陈子墨……”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他那个堂兄看起来直爽实在,说不定在这两个人手里吃了亏都不知道。
“小醉……”褚未染本来心平气和的品茶,听沈醉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压低了声音低笑不止。
沈醉白了他一眼,低眉不语。褚未染过了一会儿才收住笑意,摇了摇头,“没想到褚凤歌那家伙也有人同情?小醉,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一道人影裹挟着冷风冲过来,顾吾气喘吁吁的插话进来。沈醉见他的头发有点被淋湿了,不由看了外面一眼,果然天色阴沉,八成又要下雨了。
顾吾也不用她让,抓起沈醉的杯子猛灌了几口冷茶,刚把这口气儿喘匀就忙三迭四的说开了:
“阿醉、阿醉!你知不、知道老大、要结婚了?”
沈醉一晃神,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说谁要结婚?”你不能怪她神经过敏,最近这段日子她每天被无数人轮番关心,为的可都是这个词儿!现在猛然听说有人要“结婚”,她不敏感才怪呢!
反而是褚未染的反应淡定无比,见顾吾还在大口的喘气,估计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于是重新斟了一杯茶递给她,“顾吾说你大哥,顾世要结婚了。”
“什么?”沈醉捏着杯子的手一抖,热茶溅出来,她还没感觉到烫呢,手腕已经被褚未染抓住拽了过去,手中的茶杯也被扔在了一边。
这两人一个忙着擦,一个顾着吃惊,倒是把旁边的顾吾看得眼珠子瞪起老高,这、这褚未染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儿吧?
沈醉扭头,冲顾吾一努嘴,“到底怎么回事儿?话别只说一半好不好?”
上次顾世来山城的时候,还只是听说他身边有一个蛮受器重的女秘书,怎么还没俩月的时间,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这顾老大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个人呐!
“唔,是这么回事儿。”顾吾连忙把对褚未染的崇拜收藏妥当,在他还没有正式成为表姐夫之前,自然是自家表姐亲近些个。
顾吾东一句西一句的把从各处打听来的消息现炒现卖,给沈醉讲述了顾世的“一夜惊情”。
沈醉听后半晌没说一句,转回头来看褚未染。褚未染像是指导她心底的疑惑,放开她还有点红印的手腕,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没什么奇怪的,顾世比我还长几岁,我们都要结婚了,他打算结婚了也很正常。”
沈醉听他这么说,只微微皱了皱眉,倒是顾吾差点把桌子拍散,“谁、谁们要结婚了?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他不过是忙了一两个星期而已,怎么才一见面,这个爆炸消息威力还没过去,那个又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褚未染长臂一伸,迅速把沈醉面前颠簸不稳的杯盘碗碟挪开,免得她被殃及。随后不咸不淡的噎了顾吾一句,“我和小醉要结婚,怎么,你有意见?”
“谁要和你结婚了?”沈醉先出声抗议了,这段日子各家长辈轮流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婚期”,最后连秦师兄都劝她,“阿醉,你还是先把这件事定下来,不然,我们大伙儿跟着都没心思干活了。”
褚未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也不着急,轻描淡写的答一句“当然是小醉和我结婚”,笑微微的继续挪她面前的盘子。
沈醉于是无语了,顾吾当然也是。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把东西挪清楚了,褚未染气定神闲的看了顾吾一眼,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顾吾,你打算反对?”
“啊——没有、没有!”顾吾如梦方醒,连连摆手。开玩笑,褚书记和顾老大达成协议的事情,他哪儿敢有意见呐?
而且,最有资格有意见的人都没意见(唔,看刚才的情形,就算她有意见也等于没意见的),他算哪颗葱?
“小五,你肯定算猪鼻子上最丑的那棵葱!”沈醉拍开褚未染递来的餐巾,恨恨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万丈巍台,碧罘罳外,衮衮野马游尘。旧文书几阁,昏朝醉暮,覆雨翻云。忽变清明,紫垣敕使下星辰。经年事静,公门如水,帝甸阳春。长安父老相语,几百年见此,独驾冰轮。又凤鸣黄幕,玉霄平溯,鹊锦新恩。画省中书,半红梅子荐盐新。归来晚,待赓吟、殿阁南薰。
——吴文英
【凤来朝】
顾老大要娶什么人,当然轮不着顾吾和沈醉多说什么,不过,这件事情跟他们俩却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首先,顾吾这边的感受最直接,自从顾世违反一贯原则吃了“窝边草”之后,一向敬业的顾大总裁也学会了无原因休假——这还是顾吾当年拿来应付顾老大的借口,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顾吾为自己的过去买单了。
至于原因么,也简单。顾老大看得上眼的未婚妻可不是随便几次烛光晚餐、随便几件全球限量版珠宝就能收买的,即使传言两人有了419的交情,也不能让顾世的追妻之路平坦多少。所以,尽管顾吾因此多兼顾了好几家分公司的业务,倒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怨天尤人。
再来,沈醉却是顾世这场恋情的直接受益者。本来,这阵子顾家的许多长辈纷纷致电关心她和褚未染的好事,对她不配合的态度深表担心,少不得要对她劝诫一番,这样的轮番轰炸下来,饶是沈醉涵养到家,也是一听见手机铃声就神经过敏了。
现在好了,多年不肯成家的顾氏长孙宣布有了结婚对象,长辈们自然欣喜。不过,老人家难免有些小孩心性,对这个轻易俘获顾家长孙的女子充满了好奇之心,少不得打听打听。哪怕顾世不肯多说什么,至少也要打个电话旁敲侧击一番,“万一”他一不留神说走嘴了呢?
虽然,谁都知道顾世打定主意不想多说的话,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说走嘴”这种事情更加不可能发生在以严谨著称的顾总裁身上。
这样一来,顾家的长辈把对沈醉的“关心”全数转移到了顾世身上,对沈醉的紧迫盯人自然松懈许多。沈醉偶尔唏嘘,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原来有这样一位兄长也是有好处的呀!
耳边清净了,工作效率自然提高不少。沈醉这几个星以来,跟秦师兄和关秘书一道,已经有了很值得夸耀的成绩。连褚未染这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喂,你什么意思啊,哪个是臭皮匠?”褚未染的话音未落,沈醉已经揭竿而起,“你自诩诸葛亮也就罢了,干嘛拉我们做垫背的?讨厌!”
沈醉眉毛一挑,音调软软上扬,手指头差一点就戳上褚未染的鼻尖。关秘书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半句话也不肯多说,嘴角却不住的上扬。秦副局长的表现就直接多了,他哈哈一笑,先拍了拍褚未染的肩膀,跟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再转向沈醉呵呵一乐,递过一杯水给她,“阿醉呀,别激动,来,先喝点水。”
沈醉狠狠瞪了褚未染一眼,看看和颜悦色的秦师兄,再瞧瞧满眼笑意的关秘书,闷闷的收手,低头喝水。
等沈醉出去接电话的当儿,秦副局长还正式恭喜了一下褚未染,他笑谑,“褚书记行动神速嘛!这才几个月,小师妹已经肯在你面前撒娇了?的确本事!阿醉可不是随便跟谁都这么着的……”
褚未染一笑,不置可否,倒是关秘书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秦副局,你可别小看我们褚书记,这么多年还没有他拿不下的‘钉子户’呢。”
秦叔宝点头,“的确,阿醉的心思比一般女孩子深,她能这么对你,正是表明她的心里有你,否则,你就是想让她骂你一句都不容易。”
这回轮到褚未染点头,为了让沈醉在他面前放下所有防备,他花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算计”?决不是一日之功啊!
“怎么样,褚书记?是不是马上好事近了?”秦叔宝问的一本正经,褚未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