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深眸透出他的决心,此刻这样面对她,他无法忽略内心的声音——承认吧!沈弈棠,就算尉馨回来了,但你根本就不愿意放开这个女人,过去的两年生活你没有好好体会和珍惜,但那几百个日夜早已融入你的记忆深处,你现在万分地留恋,压根舍不得就这样改变!
欣宁不安地翻了个身,双眉蹙得好紧,隐隐的汗珠冒出了鼻尖。她嘴唇轻动,呓语了几声:“怎么会这样……我……好难过……”
她难过什么?她梦见了什么?沈弈棠拿来湿毛巾替她擦去脸上的薄汗,以及正沿着眼角缓缓滚落的泪水。
欣宁一觉睡到了天黑,一打开房门就闻到厨房里飘出的淡淡香气。她意外地站在那里,一时回不了神。沈弈棠正好端起刚煲好的汤出来,看到她的身影,脱口而出:“睡饱了?”
欣宁皱眉看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待她洗漱完毕已是半个小时后,沈弈棠正独自坐在餐桌前享用晚餐。看到她发梢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眸子一沉:“快把头发吹干,别弄脏我的地板。”末了他还解释性地补充一句,“今天是周四。”
欣宁神色冷淡,看到地板上果然滴出了小小的水印,赶紧拿毛巾包住头发。片刻后,房间吹风机的声音停止,欣宁摸摸肚皮,她真的好饿了……
“喂,要不要过来尝点?为了你,害我一天一夜没吃好没睡好,这可是我精心慰劳自己的大餐,看在你担心爸爸的份上,我就……”
欣宁却正在这头找到手机充电,再拨打客厅的座机给母亲,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他怏怏地摸摸鼻子,一边喝汤一边悄悄观察着她,他就不信她不饿!
正文 第十七章:不为所动(一)
欣宁是很饿,但她更有骨气。换上衣服拎起包出门,眼角都没瞥一下。
沈弈棠的汤卡在喉咙里差点呛到,微微提高了嗓音:“你不吃点再去吗?”
她在玄关换鞋,他的动作突然那么迅速,眨眼间冲到她面前,用力扳过她的肩膀。这时候已有了莫名的怒气:“跟我闹别扭,有必要让自己饿成这样出去吗?”*
闹别扭?难不成在他眼里,她心灰意冷地离婚只是闹别扭而已?他当着尉馨的面打了她一巴掌,他当着尉馨的面签下离婚协议,他当着尉馨的面承认她根本不重要,这样的伤害之后,他竟然只当成闹别扭?
欣宁嘲弄地望了他半晌,低头将门打开。他一把按在她的手上,粗声道:“你出门前不照照镜子吗?脸色像鬼一样苍白,你以为你爸妈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何欣宁,你就算跟我赌气,也没必要去气你父母吧!”
欣宁本就没打算虐待自己,曾经她太爱他,才期望有一天能尝到他亲手做的饭菜,如今她宁可忍受饥饿到外面吃,也不愿意看他做的汤一眼。
沈弈棠无奈了,霸道地牵起她的手,语气却软了几分:“好吧!算是帮我一个忙,我答应爸妈他们要照顾你,饭菜我都顺便多做了一份,汤还是我请教阿兰做的,你吃两口又能怎么样?”
“……”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爸妈的压力,多么可悲,欣宁很想冷冷地回敬他“不必了”,但他已将按坐在餐桌前。不给她抗拒的机会。
淡淡的香味无情地勾-引着她的食欲,原来人再怎么没心情,饿久了仍然会对食物难以拒绝。可惜,他不会明白,用这种方式逼她吃饭,她根本不稀罕,何况每次尉馨的出现都似在她心窝插到。除非他跟尉馨断绝往来,否则她永远不可能再为他软化!
沈弈棠见她不再起身抗拒,慢慢放下心,先盛了汤摆在她面前……
看她把自己端上的餐一一吃完,很是配合,他忍不住浮现出淡淡的笑。
欣宁起身,礼貌而疏离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让他的笑容瞬间发僵,顾不得收拾桌子,快步跟上去:“一起走,我有话跟你说。”
车上,欣宁静静地望着窗外,担心着爸爸。路灯和树影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阴影,她心中烦躁,眼底却一片平静。
“民政局,现在不能去。”沈弈棠开门见山,双目直视前方。他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道出眼下的事实,“你爸不能再受刺激,而我爸正需要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背景。”
很残酷的现实,听上去如同交易。
欣宁没吭声,只是眉毛拧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已经对我死了心,不爱我了……”沈弈棠一顿,发现说出这句话喉咙酸涩发苦,“所以在你爸妈面前,我会负责做一个体贴孝敬的好女婿。在我爸妈面前或者是记者媒体面前,也请你配合一下。”
换做以前,欣宁会毫不犹豫地骂他虚伪,而眼前形势,为了两位爸爸,她好像没有其他选择。长久的静默让沈弈棠的耐心接受严峻的考验。
“民政局……一定要去。”
她低而坚定的话让他手指骤然颤动,车子剧烈颠簸了一下。
“但不是现在。”她又道。
他的脸色立刻恢复冷静,埋怨地看着她:“说话不能一口气说完啊,害我以为……”以为她讨厌他,讨厌到连两个爸爸都不顾了。
欣宁说完这句话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无奈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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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辰回来了,在飞机晚点五个小时,再加飞行十六个小时后,终于重回凌江土地。巴黎之行的轻松太短暂,老天爷的安排,让他这种心态淡定平和的人都忍不住有了怨气。
打开手机发现母亲连环CALL了十几个,而他挂念的那个人却一个电话都没。按捺住失望,他回拨母亲的电话。
“妈,这么急找我有事?”
“立刻回来,我有事问你。”
母亲极少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听得逸辰心底涌出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搭车迅速赶回家中,只见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切慈爱的目光头一次充斥着带着怒意的质问。
“欣宁那丫头早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从提过?”
“妈你……”骤然明白了母亲的心情,逸辰一阵惭愧,“对不起妈,不是有意隐瞒,这是欣宁的私事,所以一直没直接跟你说。”
“这么重要的事怎能不说?你明知道妈妈眼光挑剔,欣宁虽然不是什么名媛千金,但妈知道你死心塌地喜欢人家那么多年,看着看着她也就合我的眼了,还想着把她当儿媳妇看。现在这算什么?原来她都结婚两年,对象还是你爸爸死对头的儿子!”
逸辰听得直皱眉,爸爸什么时候跟沈书记成了死对头?不就是当年送礼不成那点小事吗?而他对欣宁的感情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妈妈竟然全知道……
“让妈妈生气的不只是这点,你去巴黎是不是跟欣宁在一起了?”事实上,王母先从如栩那里打探过,无奈如栩的嘴比石头还硬,平时对她阿姨阿姨乖巧得很,关键问题就一个字都不说。
“恩。”
“你……你怎能做出这种事?现在是什么时期你不知道吗?万一被记者捕风捉影,把你写成破坏人家婚姻关系的第三者,你让爸还怎么参加竞职大选?妈妈郑重地告诉你,就算报纸上写的欣宁跟沈弈棠闹离婚属实,你也不能再跟欣宁在一起。你是爸妈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得这样出类拔萃,怎么能为一个女人那么窝囊?”
“妈,这是我的私事,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力,请妈妈不要操心。”逸辰意识到问题严重,实在不想因此跟妈妈争辩。
“不行!你要再执意而为的话,妈妈不能袖手旁观。”王母说得激动,忽然眼眸一转道,“对了,前段日子你不是跟那位尉馨小姐走得近吗?你有想要追她对不对?可她怎么也跟沈弈棠牵扯上了?”
正文 第十七章:不为所动(二)
逸辰迟疑,他们年轻人的感情牵扯复杂,不想跟母亲多说,但显然母亲什么都观察到了,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王母不打算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疑问:“尉馨跟沈弈棠是旧情人关系?不行,这个女孩子也不行。”
“妈,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爸爸最近不是很忙吗?你多帮帮爸爸就好。”*
“儿子的事情同样重要!”说到这里,王母眼前一亮,将一个从来没考虑过的人提了出来,“欣宁和尉馨你都应该远远地避开,相比起来,小栩这丫头比她们都要好,最起码感情清清白白。”
逸辰吃惊又无奈,把母亲拉到沙发上坐下,十二分认真道:“妈,我拜托你,你就这么想找儿媳妇吗?我跟如栩是朋友,对欣宁是……情不自禁,如果可以放下,我就不会煎熬到今天。”
“那尉馨呢?之前为什么追她?别以为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尉馨……是一个让我欣赏和怜惜的女孩子。在我所有的朋友中,就算不是家境富足优越,至少都是幸福安康,唯有她三四岁时就没有了妈妈,跟爸爸居无定所过日子,直到来凌江后才稍微生活安定些。”逸辰跟尉馨在一起时,谈的话题不少,他也没想到尉馨会有那么悲惨的童年。
王母听到这里,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脸色悄悄变了变,绷着嗓子问:“那么可怜吗?三四岁就没了妈妈……她妈妈呢?”
“听说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抛弃了他们父女,后来死了。”
“死了……”王母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眼底闪烁着一种怪异的光芒,低声道,“是挺可怜的。”
逸辰没留意母亲突如其来的异样,揽住她:“拜托了,我最亲爱的好妈妈,欣宁的事请留给我自己处理,否则……我会不喜欢妈妈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王母神思有些恍惚,抓住儿子的手臂:“妈妈可以尊重你,但是妈妈更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欣宁是很不错,可妈妈必须阻止你再对她有任何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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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何爸住院后,如栩带着水果火速赶到医院探望,关切地问候了一会,跟欣宁来到住院部后面的草坪上。
欣宁神色忧郁,沉静得让人生气。
如栩拉着她在长椅子上坐下,“法国旅行怎么回事?最后怎么跟姓沈的一起回来了?”
“天意。”欣宁淡淡地叙述了巴黎几天里发生的事,当说到逸辰让她做半个月的女朋友,如栩的眸光转移到草地上怔怔出神,而听到沈弈棠煞星一般现身,她既惊叹又叹息。
“所以?你们把逸辰给抛下了?现在因为你爸爸,又继续假装扮演貌合神离的恩爱夫妻?”身为挚友,如栩深刻体会到她的情路有多纠结。
“那你以为我还能怎么办?以为我天天面对他的虚情假意很好受吗?”她悲哀得连说话都没兴趣了。
“唉!是不能怎么办。”如栩憋了好久,最后也只能叹息,“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你,不过你可不能太消沉,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千万别让自己垮下去,还有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你说的是尉馨吧?我现在没心情想她,她跟沈弈棠爱怎样就怎样,只要我爸爸先好起来,其他我都不管。”
“恩,你能想开点就好。你妈不是说沈弈棠这两天都陪你在医院吗?他总算是做对的一件事。”
欣宁苦笑地扯扯唇,默默道:他的这份好可是交易呢!
“你呢?不是说要去相亲?对象怎样,有没有感觉?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啊,现在的男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想想很可怕的。”
“何欣宁,你这样说是要让我见到男人就退避三舍啊!说实话,这次相亲的对象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她心静如水,条件再好的男人也掀不起她心湖半点涟漪。
“真的?”连日来,欣宁的眼底终于有了一抹真正的光亮,“做什么的?可以考虑结婚么?”
“司法局的,跟我的工作算是有点关联。至于结婚嘛……欣宁,我忽然觉得婚姻还是务实点好,我希望自己有一段平稳安定的婚姻,爱得轰轰烈烈,千折百挠的感情太不适合我,我宁可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吵架,不生气,不为对方期待或伤心……”
欣宁摇摇头:“看样子我的经历真的影响到你了。我也希望那样那样的婚姻,但除非你不爱对方,否则就不可能不期待,有期待就难免会有伤心。而有爱的婚姻又注定不会幸福,人的高尚或卑鄙,都能够在一桩婚姻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我深有体会,就像一个人想喝水时,觉得自己渴得能喝下一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