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如今官居正二品,风头直逼那六部尚书了。”
以苏家区区四品之官,自然是惹不起的,她便不再多言。
太岳观正门外头,依山停了数十辆花车,陆续有小姐夫人入观。
两名侍客小僧在内槛候着,兰若递了苏府令牌,才得以进入。
宝刹气势恢弘,苏嫣几年前曾陪段昭凌一同来过一回,为皇室祈福。
如今外头早已天翻地覆,这里却不曾有变化,山中岁月日日如昔,不知今夕何年。
前面有几位小姐焦急地等待,凡明悔大师亲自点名儿,方可入内求卦。
“那王府二小姐来得最早,奈何明悔大师仍是不见,这会子败兴而去了。”兰若轻声指点了。
苏嫣径自扫了一眼,没见到那王家二小姐,倒是那驷马轩车内,由家仆簇拥着,徐徐走下一位小姐来。
那女子昂首挺胸,身板笔直,一袭深紫色镶毛锦衣,罗带紧束,那份气势十分逼人。
她轻轻拍了拍林清清手背,两人悄然立在一旁,待那女子走近了,但见五官标致,虽算不得绝色,倒别有英姿。
“她便是大将军的侄女,闺名姚夕岚。”林清清与她耳语。
姚夕岚自入观以来,步步沉稳,目不斜视,全然不将这满院的女眷放在眼里,傲劲十足。
苏嫣前世荣宠至极,甚么样的权贵能入得她眼?这大将军虽然威武,却和昔日相府相去甚远,这女子如此高傲,当真是自负的紧了。
姚夕岚行至苏嫣身旁,忽而顿住脚步,目光直勾勾地扫来,在她脸容上流连,却不言语。
苏嫣轻抬臻首,姿态上丝毫不弱,倒是教她微微诧异,旋即转身对家仆道,“前头人多,替我向住持通报一声。”
待她挥袖而去,兰若才嘟囔着,“仗着有个厉害的叔父,便这样目中无人的…”
苏嫣却理了理衣裳,道,“可那明悔大师却不认得甚么将军小姐的,咱们且瞧着罢。”
果然,片刻之后,那姚夕岚又返回院中,到侧殿纳凉去了。
林清清握着帕子一笑,道,“嫣儿你猜得很准。”
两人正说着,就有灰衣小僧走来行礼,道,“大师请林府小姐入殿。”
苏嫣将她手握了握,道,“林姐姐可是有缘,定要求个好签,也好教我沾沾喜气儿。”
“我这会子有些紧张,还不知能求到甚么了。”林清清抚了抚胸口,淡色衣裙便徐徐消失在幽深的殿内。
趁着空隙,苏嫣就到侧殿的欢喜佛前进香,添了足量的香火钱,便在蒲团上跪下,拜了三拜。
听着悠远的梵唱,只觉心境澄明,暂得忘忧。
一睁眼,却不知何时,姚夕岚竟亦是跪在一旁的蒲团之上,与她齐平。
姚夕岚身量瘦挑,比苏嫣高出寸许,她并不打算与这将军小姐多生瓜葛,拜完了便敛衣欲走。
岂料那姚夕岚却定定地开口,“佛门境地,花枝招展,不知做与谁看?”
她音色略显低沉,然底气十分,苏嫣不语,她便冷道,“我同你讲话,为何不答?你是哪家的小姐,这样不懂礼数。”
苏嫣这才抬眸,语气松快,道,“我出身小门户,不敢在姚小姐面前妄提身家,你我素不相识,并不知你与我说话。”
“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不是说你又能说谁了?”姚夕岚目光一凛,扬起脸道。
苏嫣明眸浅笑,又答,“许是说于佛祖听,也未可知。”
“嫣儿,该你进去了。”她回头,林清清已然站在门外,冲她招手。
苏嫣福了福身,向姚夕岚道别,她只将脸别过去,当真未见。
见林清清脸色并不十分明快,苏嫣便知深浅,也不多问结果如何,只噤了声儿,挽裙入殿。
主殿内檀香袅袅,轻烟绵延,殿内深幽,过了一重丈余高的暗漆木屏,但见那编麻蒲团之上,端坐了一位白须老者,灰袍旧衫,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颗颗如龙眼大小。
“小女拜见明悔大师。”苏嫣停在数尺外的距离,恭敬地行了礼。
那明悔大师却不抬头,将佛珠拨了三颗,道,“我这里许久不曾有贵客到访,你且自行坐罢。”
作者有话要说:辛勤更文,,路过的客观不要忘了收藏~
大夏天里好冷。。。也木有童鞋冒个泡~求支持
☆、命缘(二)
苏嫣不明白自家无权无势,怎地会成了贵客,便挽起下摆,跪坐于他面前,“久闻大师盛名,今日若能得大师一卦,自是生平幸事了。”
明悔摇头低笑,忽而抬起头来,一双隐在长眉下的眸子,睿智澄澈,似参透世间万物。
“你命中该有一劫,已于三月前应劫,如今命数昌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四下初静,仿佛置身虚空之境,苏嫣心下一动,不自觉地将袖子攥住,仍笑答,“那一劫使我脱胎换骨,还望大师明示,不敢多做耽搁。”
明悔大师不再多言,端出一方楠木匣子,三十六支红乌木签子在内,苏嫣纤指缓缓滑过,古旧的签文,如同宿命斑驳。
她深吸了气儿,径直抽了一根,双手托于明悔大师。
初时,明悔大师只定睛瞧着,忽而一声长叹,似笑非笑,苏嫣见状不解,胸中暗暗打鼓,便问,“此签何解?可是不吉?”
那明悔这才将那乌木签子握于掌中,仔细流连,便道,“记不清有多少年了,这支凤鸣岐山,很久不曾被抽出,今日竟由你一手选中,当是佛缘至此啊。”
苏嫣只见木签上四个篆体小字,好似被针尖儿生生刺了一下子,她便将仔细生辰八字报上,明悔掐指算了许久,才悠悠开口,“你生于至阴之时,至阳之辰,皆是胜极必反,若男子得此签,必有四海称臣,平定天下之功。”
“若是女子,又当如何?”苏嫣稳住心神,极力保持着语调平稳。
明悔顿了顿,道,“若是女子,则会有红颜惑主,祸水殃国之乱。”
苏嫣身子猛地一倾,双手撑在蒲团上,教那毛刺儿扎了手,遂又抽回手去。
明悔大师便又闭目捻珠,苏嫣将那乌木签字婆娑了几回,只觉心头忽明忽暗,这一支绝非吉签,却不知将来如何应验。
她静静跪坐了片刻,遂还签归匣,理衣起身,“人各有异,天命无常,自是不能尽信,仍要多谢大师劝诫。”
宝殿空灵,梵音断续,似要将人一生的命数看到尽头。
明悔大师的声音穿透木壁,“最近一回,得签之人是位少年,如今匆匆数载而过,他已登临帝位,正是当今宣德武皇帝。”
苏嫣回头,却见蒲团之上已空无一人,她抚了抚眉心,快步出殿,再不愿多多停留。
不知觉在里头呆了许久,此时殿外皆是重兵把守,却不见林清清和兰若。
苏嫣知应是贵客将至,她便急着跑到侧殿寻人,折回去,那欢喜佛前哪里还有人影子?
便在当下,忽而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微微响起,她遂下意识地回头,正午日光刺目,覆下大片阴影儿,打阴影里头,缓缓踱出一人。
他弯腰将地上那颗明月耳珰拾起了,徐徐起身儿,此刻的苏嫣,却如石化一般,立在当下,丝毫动弹不得。
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玉容之上,久久无法移开。
玄赤二色蟠龙锦袍,暗底流花,九龙戏珠琉璃玉冠束发,除了当今天子,世间再无第二。
古朴的殿门高宏,段昭凌本是不经意间踏入,不想竟仍有人在此,遂止住步子,负手而立,垂眸赏着手中那颗莹玉,色泽湿润。
殿中气息凝滞一般,静地教人心慌。
苏嫣强抑住内心汹涌,尝试了几回,无法说出一个字儿来,只余娇唇微微开合了几下子。
段昭凌缓缓抬头,一双凤目朝她扫了过来,仿佛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那目光锐利如锋,却又淡薄无痕,最终定在苏嫣脸容上,毫不避忌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殿内只余他们二人,苏嫣只觉胸中万水千山,情思不辨悲喜,垂首立在原处儿,不进亦不退。
那张鬓角分明的脸庞仍是如从前般俊美,却添了分冷厉,不似对她那般温柔。
三分俊秀,七分霸气,他便是一字不言,亦可教人逼仄到无法喘息。
相持片刻,段昭凌显然未曾料到,区区一个小女子,竟有同他执面的气度,遂不禁多瞧上一眼,这才发觉,她朱唇玉面,一袭淡绯色尽显娇俏,果然非寻常之姿。
这边厢,苏嫣明知故人在前,却不可相认,如今她换了头面,早已不是当初独宠六宫的蓉妃了。
她打定主意,将帕子折在手里,抬眸将他望了一眼,又娇微微地垂下来,道,“可否将我的耳珰归还?”
段昭凌见她神色娇俏,又并不显怯懦,不禁多了一抹玩味儿的意兴,将原本伸出的手掌一收,薄唇微微勾起,道,“这只耳珰落在地上,如何说是你的?”
“即是落在地上,又如何说不是我的了?”苏嫣听他这样一问,便将小脸儿一扬,辩解道。
她与段昭凌相处八年,自然少了旁人那份生疏,可从容应对,只装作并未认出天子。
“你究竟还,还是不还?”苏嫣两颊绯了红,这会子似有些嗔怨。
两人相去不过数步,瞧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韵致,少女腮带桃花,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媚色流转,灵气逼人。
饶是段昭凌阅女无数,内宠颇多,亦为所动,这女子便是放于六宫之中,也当得起殊色二字了。
且她言语俏皮,娇态可掬,与那些趋炎奉承之流,又大不相同了。
他仍是将那枚耳珰捻了捻,似淡淡笑了。
王忠明携一众侍者打门外进入,正欲叩拜,却见段昭凌广袖一挥,遂忙地皆止步,略一摆头,便又齐齐退出。
今日之机,实乃天助,她必要教他一见难忘,却又欲罢不能才是。
趁他开口之前,苏嫣便道,“明月耳珰不能成双,我便是留得一只,也无趣得紧了。”她利落地拆下另一只,轻轻放于段昭凌手中。
他不曾料到这女子会有此举,未回过神儿来,苏嫣便已提了裙裾跑开,站在廊下回眸巧笑,半撅起小嘴儿,“可你堂堂男子汉,却欺我小女子,也不嫌害羞的。”
说罢,不等他回话,便如雏燕似的逃开了,再没回头,留给他几丝未完的兴味。
段昭凌摩挲着掌中玉石,又望了望消失在大门外的窈窕身影,好一阵子沉默。
这一双明月耳珰,与他七年前赠予唐婉若的那对儿,丝毫不差。
王忠明见状这才缓缓跟来,跪拜道,“皇上万福,吉时已到,可行祭祀之礼。”
段昭凌将耳珰收于袖中,面沉似水,凤目微挑,“即刻便去查问,方才是哪家女眷在偏殿祈福。”
王忠明怎能不明白圣上心思,眼活道,“老臣进来时,见抚远大将军的车马停在观外,方才那位小姐,便是往那车中去了。”
“姚祁峰京中家眷几何?”段昭凌暗自点头。
王忠明便答,“京中女眷,只有一位内侄女儿,年方十六,闺名姚夕岚。”
段昭凌这才敛起眸色,下旨行礼,宫人纷纷入殿,一场皇家祭祀盛大开场。
苏嫣一步未停,方小跑至大门外,却教卫兵拦了下来,“好大的胆子,胆敢惊扰圣驾!”
“民女不是有意的。”苏嫣急着要走,那士兵却不愿放行,正值焦灼之时,但听身后有人道,“圣上正于殿内祭拜,放她出去。”
苏嫣回头,眼前人软甲卫衣,乌纱冠发,姿态锐利如鹰。
宁文远正各处巡视,恰巧遇见,那士兵见了他连忙行礼,“右使大人,这女子来路不明…”“放她出去,再有多言者,军法伺候。”
宁文远扫过苏嫣,眸子里的温存一闪,复又冷傲如初,径直撩袍入殿。
那卫兵只得应下,将她放行。
苏嫣瞧着他背影出神儿,只觉得此刻的宁文远,周身肆意张扬的光华,如灼灼曜日,直刺人心。
她出了观门,只见将军府的车子挨着苏府马车,不知作何。
回头望了一眼,观门紧闭,禁卫森严。
林清清打车内探头唤道,“你怎地去了这样久?方才道长驱逐闲杂人等,我们只得在外头等你的。”
“我以为姐姐还在偏殿,不想却遇上了官兵,险些被扣押了,可吓死我了。”
苏嫣佯作惊惧,林清清忙地掏了帕子替她拭汗,马车缓缓起始,她便问,“方才可是求了上签儿?”
想起明悔大师的箴言,她遂道,“哪里是甚么上签儿,不过平平,那大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我这会子一慌,竟是尽数忘了,可不白来了一趟!”
林清清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