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听一句实话就那么难?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升高中时缴的八千扩招费是从哪里来的;也从来没有问过你,咱们高中乱的不成样子时,你为什么总是一身伤;更没有问过你,你半夜的时候总是和谁说话;甚至连你和释南是怎么在山谷之中穿梭了十几天,你们的生死之交要深到什么程度上,我都强忍着不去过问……我给你绝对的自由,绝对的信任。那你,能不能在这件事上,给我一句真话?”
看着陆明横在眼前的脸,我抖着唇道,“我,我说的真是真话,我就是因为五一的事……”
陆明闭上眼睛,呼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再说一次,最后一次。”
“我没有骗你,真的就是,五一的事……”
陆明松开我,一叹,笑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低下头轻吻了我一下,转身就走,带着绝然。
我慌了,伸手拉住他,“真没有,我真没有说谎,陆明。那些事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那八千块钱,还有我和释南……”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了。”陆明回过头,把我的手在他衣服拿开。
我眼泪汹涌而出,双手狠狠抓住他的衣服不放,“我没说谎,真的没有。陆明……”
“别哭,咱们都累了……”
“陆明,不上大学,我也还是苏青柠。”我抬头看他,“难道没有那一纸文凭,我就不是了?”
“这和你还上不上大学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我改,我全改。”
“我,”陆明长呼出一口气,“我累了,想歇一歇。”
“累了?”我看着他,这么近,那么远。
“嗯,累了。”陆明又是一叹,“你别哭了,听话,松手……”
我看着自己紧拉在陆明衣袖上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松,没有温度的面料脱手而出。
是啊,累了。
这些年,我拖累他太多太多了。他给我规划好了方向,拟定好了未来,可我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
我缩回刚刚好踩在他鞋尖上的脚,用余光看了眼他。
抬起手擦了两下眼泪,我对他笑道,“陆明,对不起,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你,你走吧。我不哭了……”轻轻推了他胳膊一把,我抿了抿嘴唇,道,“真的,真不哭。你,你走吧。我,我也走了……”
陆明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向远走去。
我站在原地,咬着唇看他。
回头,回头,求你了陆明,回头。
老天爷,你让他回头,让我用什么换都成……
可最终,陆明没有回头。他在被新雪压弯的灌木丛旁,顺着人行道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融入人群之中。
我在校门口站了很久,等回过神来时,腿已经木的不会动了。下意识的把手机握在手里,仿佛下一秒,陆明就会打过电话,或是发过短信来一样。
可没有,一直也没有。
手机里躺着的三条早些时候的短信,分别是王子蓉,林瑶和张玉欣发来的。同一个意思,让我赶紧联系陆明。
不用联系了。
我把陆明弄丢了,亲手。自作孽,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我在被学校劝退的时候就和陆明说,那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坦诚,不让他心中有那么多的疑惑,他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就不会被一点一点磨没?
余下的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不知朝夕。什么时候饿了,就糊弄吃一口,坐累了,躺床上就睡。
手机一关就是一天,开机的时候,心抖如筛糠。
平静些日子后,我握着手机,把和陆明发过的短信,一条一条调出来看。到最后,几乎每一条,都背的烂熟于心。
然后发现,我少了最重要的一条短信。那条短信上,陆明说他爱我。
不仅这一条,还有很多条。
都在我以前那只手机里,里面有太多太多,我这两年间的回忆。
和脉门被人挑断了一样剧痛,我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那只手机,我丢不起,真的真的丢不起……
翻出号码给纪浩然打电话,才发现我手机不知何时停机了。
洗洗脸,下楼到小卖店买张充值卡。
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快要丧失说话的能力了。声音,哑到自己都听不清。狠咳了好几声,才算好点。
手机通了后,我给纪浩然打了电话。对面一接通,我道,“纪浩然,我想去升财山庄,你把那里的电话号码给我。”
“苏青柠?你突然间怎么想起去那儿了?不对不对,”纪浩然先是疑惑,后是在电话另一面大声痛骂,“你他妈的这一个月去哪儿了?百鬼林不管了?我都快急疯了!”
一个月?
我回头看小卖店的老板娘,“姐,今天几号?”
“二月初五。”老板娘回道,“农历。”
我,混沌了一个月?为什么我感觉也就十几天的样子?
“行了,你别管今天几号了!南哥回来了,病的一塌糊涂。”纪浩然又道,“我说送他去医院,让他把我从百鬼林给撵出来了……你想想怎么办?”
“我去看看他。”我吸了吸鼻子,道,“你把生财山庄的电话给我发短信过来……对了,陆明,有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纪浩然道,“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才一接通他就挂了……你们怎么了?”
我轻轻挂掉电话,看着手上那只早就掉了漆的手表笑了。
我和陆明没怎么,就是,青梅竹马两相移,从此天涯陌路。
第235章 一个小区,居然有这么多名堂,还让不让路痴活了
先去药店买的药,然后,我才晃去百鬼林。
纪浩然正等在门口。看到我和看到鬼了一样。哗啦一声把紧合的卷帘门拉起来后,问我我这一个月去哪里了。
我能去哪里?
就是猫在自己的世界里晃了个神,再抬眸,经年已过。
我和陆明的事,不愿意对纪浩然多说,所以不答反问,垂着头问他释南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大前天。”纪浩然把手往兜里一插,道,“下午的时候。往椅子上一坐就挺不起来了,我说送他去医院。让他给扔了出来。”
大前天?
那离死也不远了。
阳光虽好,天气却有点冷。我打了个哆嗦,缩着肩膀去开大门。
纪浩然先我一步用力推了两下,“没用,他反锁了。”团反名号。
反锁就没法儿了?纪浩然是猪吗?我低头扫了圈,捡起一块砖头砸了上去。
手上没劲儿,砸了四五下,才砸了个不大的小裂纹。
纪浩然把砖接过去,三五下就在门上砸了个大洞。
砸开的一瞬,一股阴风迎面扑来。两只鬼,尖叫着从窟窿往外冲。
我一激灵,从兜里掏出两张打鬼符拍了上去。那两只鬼‘嗖’的一下,往百鬼林里飘去了。
我低头钻进去,放眼一看。愣住。
小女鬼所在的秋千上。五七只鬼正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它们的头顶上,顽皮鬼尖叫着来回飞过。一会,揪出自己的眼睛,一会揪出自己的舌头,“末日,末日!要了鬼命了!快逃啊!快逃!”
纪浩然从窟窿钻进去,跑到前台拿了一个眼镜出来。由四眼变成六眼后,瞅着头顶骂了声操,“它们几个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对顽皮鬼招招手,“下来,你不在乌竟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顽皮鬼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耳朵,尖叫着向我俯冲下来,“没了。全都没了!南老大。南老大……”
“释南怎么了?”
顽皮鬼停在我面前,突然揪住自己的舌头,两只眼睛从眼眶里掉出来,“逃啊……快逃啊!”
呼的一下,顽皮鬼从我身上穿过去,竟直穿过望乡台消失不见了。
顽皮鬼一走,头顶上那七八只鬼,惊慌着四处逃串。
我一抬手,抛出引魂索去捉它们。手上无力,没抛远,一只鬼也没捉到。
扔给纪浩然几张符咒让他守住门后,我拖着脚往楼走。
一路上,时不时的能看到惊慌逃窜的鬼。光就居,桑居都,房卒的门都四敞大开,里面空无一鬼。
都,都跑了?
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
去年释南一走两三个月,这里在没有人照看的情况下,也没乱到这种程度。
今年,我和纪浩然可是一眼睛没离过。过年时,还给这些鬼吃了不少的香……
一上三楼,第三时间映入眼帘。
嗬!里面黑压压一片,大鬼挤小鬼,全都面目狰狞的挤做一团。
四面玻璃墙上,用血化了符咒八卦。那些符咒极其霸道,几乎是鬼一碰上,它就四光大做。随之,碰在上面的鬼就会乱做一股白烟,消失不见。
就我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是有不少鬼殒于那几道符咒之下。
释南在干什么!
这些鬼都是他的产业,他为什么……
我几步跑到办公室,推门一看,空的。旁边的休息室门虚掩着,里面光线很暗。
我一把推开,还没等眼睛适应光线,便被一把推到一侧。
释南,从休息室中大步走出。双手掐着两只鬼的脖子,走到第三时间前一甩手,那两只鬼砸在金光大作的血咒之上,连叫都来不急叫,便化做一屡青烟。
眼瞅着释南手一伸,把一只惊慌失措的鬼从天花板上拽下来,我惊的连忙拦住他,“释南,你在干什么!”
释南一把推开我,那只鬼尖叫着被甩到了第三时间上。符咒一碰,消失不见。
“释南。”我扔掉手中的药,上前一把抓住释南的手,不让他再去捉鬼,“住手,停下,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打的魂飞魄散?百鬼林你还开不开了。”
释南手腕滚烫,和火炉一样。掌心还在流血,染了我一衣袖。
“松手。”释南回头看我,一脸戾气。
“松你大爷松!”我把释南手腕拉的更紧,抬手去抹他的额头。
脸色发青,嘴唇干裂无一丝血色,双眼布满红血丝。
这都烧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和鬼较劲呢!
释南一把抓住我右手,猛的把我推到一旁。一抬手,阴火从指尖窜出,把紧贴着天花板的一只小鬼打了下来。
那小鬼嗷的一声惨叫,跌落在地。刚想爬起来逃,就被释南一脚踩住。
眼瞅着他要把一张符咒拍在小鬼的头上,我两步上前,猛的把释南推开,“释南你疯了吧你!这些鬼哪儿惹到你了!”
释南一个踉跄,他脚下的小鬼翻身而起,一声鬼叫,向楼下飞窜而去。
释南终于正视我,他把符咒掐在手中,瞪着充血的双眼,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心中一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释南再进一步,我一连后退几步。
“释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吞下口口水,在释南走在我身前时,伸出手去掀他衣摆,“是不是,眼睛,睁开了?”
因为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所以性情暴躁,所以拿这些鬼撒气。
“和你有关吗?”
释南斜眼一瞄,我一下子把手缩回来,和被火灼了一样。
“怎么不看了?”释南又向前逼近一步,“害怕了?”
我看着释南,摇头。
我不害怕他后背的眼睛,我只是,心惊他现在的状态。
不认识,完全陌生。忘记中的释南,被此时眼前这个目露凶狠的人完全抹杀。
释南抬起手猛的掐在我脖子上,“那你躲什么?”
后背一冷,我靠了墙上。
我抬头看释南,小心翼翼的呼吸,尝试和他讲道理,“我,我没有躲……释南,那些鬼不能杀。”
“这些鬼的生死和你有关?”释南的呼吸,落在我耳旁。
“和,和我没关。”我轻喘,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可没了它们,百鬼林开不下去。”
“百鬼林开不开得下去,和你有关?”
“和我没关,可它是你几年的心血。”
“我和你有关吗?”
我用力拍他的手,和他抢自己的脖子,“你现在不清醒,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快松手,咳,再掐,我就断气了。”
“少有的清醒,从来没有这么明白过。”
脖子上一紧,我后脑一下子磕在墙上。这回,别说咳,连呼吸都困难了。
我使劲去掰释南的手,从嗓子里艰难的道,“释南,我是苏青柠,你快放手……”
“我知道你是苏青柠。”释南贴着我耳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的道,“怎么着,感觉和我很熟?以为知道一些东西,就不是外人了?”
说完这句,释南猛的松手。
我腿一软,靠着墙滑落在地。空气重新回到肺腔,我捂着嘴猛咳起来。
越咳越狠,分不清是肺痛还是心痛还是五脏六腑痛。
停下咳声再抬头,释南已经不见踪影。纪浩然蹲在身侧,正在对我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