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庞昆白有句话她非常的喜欢。
我的姑姑是陕西巡抚王行宜的媳妇……
窦昭不由露齿一笑。
耳边隐约有雷鸣般的马蹄声传来。
陈晓风耳目却窦昭更灵敏,他当然也听到了。
他脸色大变。
马匹是军中管制之物,寻常的权贵人家养个几匹也就罢了,可像这样突然出现这么多……
难道是庞昆白请动卫所的人?
☆、第九十章 哗然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陈晓风的脸色有些难看:“小姐,恐怕我们有麻烦了那庞昆白多半是悄悄从卫所借了兵来帮家……”
做都做了,难道他们束手就擒庞家就会放过他们不成?
窦昭怒火更灼,道:“你们可有把握把人留下?”
陈晓风迟疑地说:“我们都是白身…,只也就是说,他们有把握把人留下来,只是拘泥于那些人的身份而不敢。
“那就把人全给我留下来!”窦昭杀伐果断地打断了陈晓风的话“他们既然这样胆大包天,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如果能把那些人都留下,官匪勾结,王行宜就算是陕西巡抚,也一样兜不住!”她说着,转身朝外走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调动卫所的人帮庞家做私事?”
看着窦昭胸有成竹的样子,陈晓风心中稍安。
也许对他们来说陕西巡抚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大官了,而窦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呢!
窦家小姐年纪轻轻,遇事不退,就凭这份豪气,就值得他们帮着打这一架。
只可惜窦家小姐是个小姐,若是个公子该有多好啊!
他咸慨着,跟窦昭出了堂屋。
院子里,段大叔等人都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表情非常的凝重,庞昆白和他的随从全都瘫软在了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地痛苦呻尸吟着。
见窦昭走了出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窦昭的身上。
“大家不用担心!”窦昭身姿笔直地站在台阶上,神色从容,不怒而威淡淡地道“不管是谁来,勾结劫匪,那都是流放三千里的罪行。我也说过了,出了事全都算窦家的。各位壮士等会只管把人留下来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窦昭是女子,年纪又太小了还是有很多人面露踌躇,倒是那段大叔,见此情景道:“事已至此,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大家越是犹豫不决,动起手来就越是畏惧,越是畏惧就越不可能把那些人留下来。如此一来,只怕我等的性命堪忧还请各位兄弟齐心合力,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大不了我们跑到关外去躲几年。”然后调侃道“窦小姐既然都出了那么多酬金,我想也不会在乎再赏我们几两银子的安家费了。您说是吧?窦小姐。”
这个段大叔在他们之中好像很有威望。他的话音一落,大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表情也放松了。
“那是自然。”窦昭笑着,把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那段大叔见窦昭还挺重视他的话,自告奋勇地组织大家严阵以待。
马蹄声风卷残云般地停在了门前“哐当”一声门板倒下来,数名青衣护卫闯了进来…
窦昭一愣。
这不是纪咏的那些随从吗?
纪咏的随从也愣住。
不是说窦家的小姐被人劫持了吗?
可窦家小姐好生生地站在那里身边站满了身强力壮的护卫,脚下趴着痛苦呻,吟的伤者……这哪里像是被劫持了,反而像是仗势欺人地把人打了似的……,窦昭忙喝“住手”。
有人急切地分开青衣随从闯了进来:“出了什么事?你们愣着干什么?四妹妹呢?”声音虽然焦虑,却难掩斯文。
那是邬善的声音,窦昭突然间觉得有些感动。
邬善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安然无恙的窦昭,不明白为什么她身边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面生的护卫,更不明白她一个弱质女子,怎么能够毫发无伤地脱隘,…
“什么了?”跟在邬善的身后的窦德昌和纪咏也挤了进来,看见院子里的情景,也傻了眼!
※※※※※
气”当时慌慌张张地,只想着要快点去搬救兵,怕素心和家里的人不熟,找人耽搁了时间,她的师兄又是做护卫的,这才让她去找的陈护卫。其他的倒没有多想。”窦昭的对面坐着邬善和纪咏,左手边站着素心、素兰和素绢,右手边坐着窦德昌。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院子已经打扫干净,还没有断气的庞昆白和他随从被关押在了堂屋,陈晓风领着段大叔等人在院子里巡守,纪咏的随从去请大夫还没有回来,趁着这个机会,她把事情的经过讲给窦德昌、邬善和纪咏听,气”实在是恼火,这才吩咐陈护卫他们给这些劫匪一个教训的……谁知道庞昆白却与那些劫匪认识,他嚷着他是谁的时候,我自然是不信的,还以为是那些劫匪的阴谋诡计。谁知道竟然真的是庞昆白!”她叹道:“还好十二哥、邬四哥和纪家表哥及时赶到了,不然那庞昆白被打死了,事情就麻烦了。”
心里却抱怨他们为什么不晚来片刻,到时候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庞昆白,又埋怨段大叔等人为何不再使点劲,索性将庞昆白打死算数。
在外面巡守的段大叔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他不由在心里嘀咕:这是谁在骂我?还好自己听到庞昆白大嚷大叫的时候就留了个心,没有一拳将那个混蛋打死,不然现在可麻烦了!不过,那个混蛋皮开肉绽,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不养个三、五年休想能自己走路,更不要说去碰女人了!
念头闪过,他又有些得意洋洋。
总算能无所顾忌地教训一下这种色痞了。
他揉了揉鼻子,昂首挺胸地继续巡着防。
内室的窦德政和邬善想到庞昆白那面目全非的样子,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愣愣的,半晌没有说话。
还是纪咏道:“那些劫匪两死两伤,庞昆白的随从也死了六个不知道窦家表妹有什么打算?”
他望着窦昭目光闪闪发亮。
窦昭心里奇怪。
自己闹出子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纪家的这位表哥不是想着怎样帮她善后,反而流露出一副看戏不台高,兴致勃勃的样子啊!
她想到六伯母的话……,难道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窦昭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要交给官府处置了出了人命案!”
纪咏连连点头正色地道:“窦家表妹说的对,这样大的事,是得交给官府处置才是。”
“不行不行!”邬善像被火烧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厉声道“若是交给了官府处置,难道还让四妹妹出堂做证不成?而且窦家在真定,庞家在灵寿,如果交给官府处置势必要去真定州去打官司,若是因此让四妹妹名声受损还不如私了。”
窦德昌也反应过来,接着邬善的话道:“不错,他们庞家怎什么东西?暴发户而已!决不能让这只过街老鼠坏了四妹妹的名声!”
“看来两位表弟对处理这样的纠纷没什么经验。”纪咏笑望着窦德昌和邬善,说话的口气却流露出经验丰富、高两人一筹的优越感“窦家世代官宦,窦五爷又在吏部任侍郎,庞家一个白丁,凭什么和我们争?我们报了官,真定州的知府大人肯定会先把风声压下来,斟酌了窦五爷的意思再做决断。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从人命案中脱身,又可以和知府大人交好一一我们毕竟是在知府大人的辖区就算是没把他放眼里,这面子还是要给他的。至于窦家表妹的名声,我们只要一口咬定当时我们几个人在一起,难道他们还能硬生生地说窦家表妹是单独被劫匪掳走的不成?就算庞家想要栽赃陷害,难道我们不会辩驳吗?”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可为什么听着就是有些不对劲呢?
窦德昌和邬善点着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狐疑,两人都想再仔细问问,纪咏已挥手道:“你们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我来给四妹妹做证。”
对啊!
纪咏可是个举人。
有纪咏作证,难道鲁知府还能不相信?
两人在对身份的盲从中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纪咏说着,嘴角微翘,露出个愉悦的弧度高声喊着随从“王普”:“你拿了我的名帖去报官。”
窦德昌和邬善这才惊觉。
他们还没有和大人商量这事呢!
“慢着!”窦德昌脸色有些阴沉地大声喝道“纪表哥,这件事关系到窦家的声誉,我看还是先跟长辈们说一声再去报官也不迟…“”
“听我的准没有错。”纪咏说话间已挥了挥手,那个叫王普恭敬地给窦德昌行了个揖礼,立刻退了下去,根本没有给窦德昌继续说话的机会“我从前在家里时也曾帮家祖处理过一些庶务,这关系到四妹妹的名声和窦家的声誉,我不会乱来的。”说着,他开玩笑地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要说我祖父了,就是我姑姑都会揭了我的皮。你们就放心好了!”
真的吗?
窦德昌和邬善怀疑地望着纪咏。
而因在心里抱怨了一通而平静下来的窦昭却惊讶地望着纪咏。
纪咏要干什么?
绕过家中的长辈,直接把这件事给捅破,让窦家为了自家的颜面不得不帮她收拾残局,让庞家就算搬出了王行宜也只能咽下这枚苦果,这本是她的打算,怎么纪咏叹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
窦昭打量着纪咏。
纪咏却对着她回头一笑。
笑容温和,带着几分饱学之士的睿智,又带着几分小孩子天真的狡黠,如矛与盾,怪异,又那样的和谐,让人印象深刻。
☆、第九十一章 捅破
窦昭看不透纪咏。
纪咏却趁着胥役们满头大汗地清点尸首,查看伤者的时候低声问她:“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窦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等待官府来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对外的说词商量好了,窦德昌和邬善坚持要窦昭先走,有什么事由他们应对就行了,窦昭怕事情有变,把陈晓风等人牵扯进来,坚持要留在现场,等官衙的勘状写好了再离开。
看庞昆白那些随从的下场,陈晓风等人肯定对庞昆白留了下手。
庞昆白是死不了了!
王家要是不帮庞昆白出面,她应当如何?王家要是帮庞昆白出面,她又应当如何?她去田庄的时间虽然有迹可寻,却并不固定,听素心说,祖母一切安好,所谓的突然昏迷,不过是骗她出庄的慌话而已。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杜安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王映雪知不知道庞家的打算?
五伯父现在有没有能力和王行宜撕破脸?
如果五伯父选择了继续隐忍,她怎么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如果五伯父有能力抗衡王行宜,又会发生些什么?
窦昭心里千头万绪,纪咏突然问她,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纪咏朝着她眨眼睛,若有所指地道:“我说,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庞昆白吧?”
原来是想问这个!
窦昭眼也没眨一下,正色地道:“他和我是姻亲,我若是认出他来。不管怎样也会留几分情面,怎么会一棍子把人打死!”
“是吗?”纪咏笑着,神色间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相信”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炯炯如夏日。仿佛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窦昭要不是两世为人,早就败下阵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了芒刺在背的不安。
有些事,就算彼此亲眼年见,宣之于言却是落人口实。
窦昭打定主意装聋作哑。
纪咏的神态却变得温和而谦逊起来。
窦昭讶然,就听见背后传来邬善关切的声音:“四妹妹,你怎么站在院子里面?夜深露重,你还是是到马车里歇会吧?今天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和十二。”他语气一顿,加上了纪咏,“还有见明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马车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窦昭笑着转身,见邬善虽然和她说着话。目光却落在纪咏的身上,眼底深入闪过一丝深深的戒备。
他也感觉到纪咏不可相信吗?
窦昭思忖着。
就看见纪咏的随从护着一顶小轿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应该是大夫来了。”纪咏笑道,站在那里不动。
邬善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迎了上去。
邬善还是太年轻啊!
窦昭在心里感慨着,上了马车。
素绢担心地问:“陈护卫他们不会有事吧?”
“会有什么事?”没等窦昭开口,素心已笑道,“陈大哥他们去灵寿县谭家庄给谭举人的父亲拜寿,因天色太晚,抄了小路。看到有人打劫,出手相助而已。难道到拔刀相助还做错了不成?”
“是我错了。”素绢喃喃地道,面露愧色。
“什么错不错的?”素心笑着,挽了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