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忍不住心里一阵舒坦,把这件事告诉了窦昭。
窦昭很是惊讶。
魏廷珍前世喜欢指手画脚的,却也没有往魏廷瑜屋里塞女人的道理;魏廷瑜前世不问稼穑。可也没有不尊重嫡妻的道理。
再好的日子,给窦明都会过糟糕了。
她不由摇头,问宋墨:“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巴掌拍不响!”宋墨冷酷地道,“我想劝岳父别管这件事了——不痴不聋,不做阿姑!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我们总不能管头管脚地管他们一辈子。更不能因为这件事,耽搁了子贤的大事。”
这样最好!
他们自己种的因,结得果。自己咽去。
窦昭颔首。
宋墨隔天下了衙先去了静安寺胡同。
窦世英听了很是难过,却不得不承认宋墨的话有道理。
他拉了宋墨喝酒。
窦德昌作陪。
有小厮跑了进来,道:“新东举子邬善拜见十二爷!”
窦世英听着“哎呀”一声笑了起来,颇有些兴奋地道:“这小家伙,我有些年头没见到,没想他竟然会来静安寺胡同拜访!他应该是来参加今年春闱的。快请他进来。”他说完,扭头向宋墨解释两家的关系,至于当年的恩怨,一是他不太清楚,二是他觉得都是些内宅妇人引起的误会。倒没有放在心上,就更不会告诉宋墨了。
宋墨见邬善沉稳儒雅。谈吐谦和,知道他是窦家的四姑爷之后,看他的目光就透着几分审视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他心里打鼓,出了静安寺胡同就吩咐武夷:“让杜唯帮我好好地查查这个叫邬善的!”
武夷恭声应“喏”。
可查来查去,邬善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却传来了邬善和窦德昌,匡卓然同中进士的消息。
窦世英喜出望外。和窦世横一起把窦德昌拘在家里读书,准备庶吉士的甄选。
待到四月,庶吉士的名单出来。窦德昌和邬善都榜上有名,匡卓然却落选了。
可他并不丧气,欣然带了礼物来谢谢宋墨:“如果不是伯彦和世子,我匡家早就家破人亡了,哪还有我匡卓然的今天!”
宋墨觉得他太客气了,两人寒暄了半天,等窦昭收拾好了,一起去了静安寺胡同。
今天静安寺庆祝窦德昌进了庶吉士馆,窦世枢,窦世横,窦文昌,窦博昌,窦济昌都到了,非常的热闹。
元哥儿声音清脆的叮嘱窦世英:“外祖父,你不喝酒。我娘说,酒喝伤身!”
众人哄堂大笑。
窦世枢则抱了元哥,大赞道:“小小年纪就说话如此清楚,真是不简单。”
窦世英十分的得意,对窦德昌道:“我听说翰林院杜学士家的幼女和你年纪相仿,等过几天我去找杜学士喝酒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
窦德昌却脸色有些发白,落荒而逃。
众人还以为他这是害羞,宋墨却想起了窦昭的话,酒茶端在唇边半晌才轻轻地呷了一口。
晚膳的时候,邬善过来了。
冤家宜结不宜解。他如今是新晋进士,愿意主动亲近窦家,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闭口不提,不知道的只当是这几年他要闭门读书,和窦家走得远了些,依旧笑呵呵地热情招待他。
他却被窦德昌拉去了自己的书房。
大家也不以为忤,由着他们去说贴己话。
书房里的话题就渐渐地转移到了这几年金榜题名的年轻士子上来。
窦世枢道:“算来算去,还是纪见明最耀眼。他前几天去了詹士府,做了东宫属臣。”
☆、第四百九十六章 捕捉
宋墨不由挑眉。
这个纪咏,明明知道太子那边不太平还要往那边凑,他这是要干什么呢?
窦家倒没有谁想到要去提醒纪咏,两家毕竟属于不同的阵营,对方倒霉,说不定自家就能得些便宜。
话题慢慢地转移到了几位詹士府的大学士身上,窦世枢特别提到了赵培杰:“……不仅品行端方,而且为人稳健,很得太子相信。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以后肯定是拜相入阁的人。”
宋墨记得窦昭提起过这个人,他不由认真地倾听。
纪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四姑奶奶昏过去了。”
宋墨心中顿时一痛,仿佛魂飞魄散似的,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拔腿就朝内院跑去。
窦世英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其他人不好去内院探望,就问那小姑娘:“四姑奶奶怎么会昏过去的?当时还有谁在四姑奶奶身边?你来的时候是谁在照顾四姑奶奶?”
小丫鬟口齿清晰流利:“奴婢不知道四姑奶奶为什么会昏过去。当时五太太,六太太,大奶奶等都在,正说着话,四姑奶姑突然就捂了胸口说不舒服,六太太忙吩咐人去拿清凉丸,四姑奶奶突然就伏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六太太吓了一大跳,忙吩咐奴婢来请世子爷,五太太则有吩咐人去叫了大夫。”
几个人的气都提了起来。
窦德昌和邬善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
两人见书房气氛紧张,不由得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这是怎么了?”
窦济昌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窦德昌。
大夫没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画!
窦德昌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邬善略一沉思,和窦德昌一同出了院子。
窦昭被安置在宴息室临室的大炕上,纪氏等人围在一旁。
大夫还没有来,她人已经清醒过来,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宋墨的臂弯里。
宋墨看着心痛如绞。口气有些生硬地对五太太道:“五伯母,您看要不要让丫鬟给她冲点红糖水?”
“哦!”五太太回过神来,忙吩咐丫鬟去冲红糖水——刚才宋墨冲进来的样子太吓人了,她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纪氏则温声对大奶奶等人道:“大家去暖阁里坐吧?都这样围着寿姑,让她越发的觉得难受!”
最主要的是宋墨在这里,她们这些人理应回避才是。
宴息室的人恍然,随着大奶奶去了旁边的暖阁,只留下了年长的五太太和六太太。
窦德昌和邬善撩帘而入。
宋墨暗暗惊讶。
窦德昌是窦昭的嗣兄。两人一块儿长大,他心慌意乱中冲突了进来还情有可愿,可邬善……
他飞快地瞥了邬善一眼。
却看见邬善熟络地和六太太打着招呼。
六太太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表现的很诧异,倒是五太太,看见邬善进来有些错愕。
宋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搂紧了窦昭。
窦德昌和邬善的注意力都在窦昭的身上,并不曾留意宋墨的神色。窦德昌更是焦急地道:“你现在感觉怎样?”
窦昭就是觉得累,透不过气来似的。
她笑了笑,因面白如雪在而显得有些羸弱:“我没事。就是刚才起来急了……”
窦德昌和邬善都松了口气。
小丫鬟端了红糖水进来。
窦德昌站到了一旁,邬善却越过六伯母。急急地接过了小丫鬟的托盘,朝前走了两步后又脚步一顿,神色微怔地把托盘递给了站在宋墨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道:“把红糖水给四姑奶奶端过去吧!”
小丫鬟应喏。
宋墨眼皮直跳。
纪氏上前去扶着窦昭。
宋墨却道:“我来!”婉拒了六太太的好意。
纪氏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嘴角微翘,退到了一旁。
窦昭朝着邬善笑着点头。
邬善回了窦昭一个笑脸。
宋墨眼睛微垂,接过了小丫鬟手中的青花小碗。温柔地喂窦昭喝水。
窦昭暗暗惊讶。
宋墨对她好,无庸置疑,可他沉稳内敛。有人的时候更是温柔细腻,柔情蜜意都在不经意间,像这样直白的坦露,还是第一次,让她很不习惯。可当着五太太等人的面,她又不好泼了宋墨的好间,只好强忍着羞意,由着宋墨喂水她喝水。
邬善显得很惊讶。
窦德昌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五太太却知道宋墨很喜欢窦昭,只当是宋墨情急之下露了端倪,倒没有在意,只是转过身去连声催着丫鬟“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小丫鬟不敢慢怠,匆匆地跑了出去。
宋墨拿了帕子给窦昭擦嘴,柔声问她:“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再让丫鬟给你冲碗红糖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窦昭觉得有股浊气在胸间吐不出来似的,非常难受。但她不想宋墨担心,笑着摇头,道:“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人却软软地依在宋墨的怀里。
宋墨搂着窦昭,亲亲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地安慰着她:“别事,大夫马上就来了。他要是诊不出什么,我们回去再叫太医院的御医过来看看。”像哄孩子似的小声地哄着她。
窦昭全身无力,任宋墨行事。
窦德昌涨红了脸,轻轻地拉了拉邬善的衣袖,示意他们出去。
邬善神色复杂地瞥了窦昭一眼,这才转跟着窦德昌出了门。
望着晃动的门帘,宋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可底头看到窦昭的时候,他的目光又顿时变得充满了柔情。
高升领着大夫一路小跑了进来。
看见窦德昌和邬善神色焦急地站在庑廊下,他上前行了个礼,吩咐小丫鬟带着大夫进厅堂。
不一会,大夫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朝着庑廊下三人拱了拱手,道:“恭喜。姑奶奶是喜脉!”
窦德昌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兴奋地道:“打赏,打赏!”
高升也很高兴,封了个大红包给了大夫,兴高采烈地去给窦世英道谢。
窦昭昏了过去,吓坏了元哥儿,窦世英就抱着元哥儿去了小书房。把自己的收藏的那些把件都拿出来逗着元哥儿玩。听说窦昭脉出了喜诊,他跺着脚道:“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忙吩咐高升,“快去开了库房,我记得家里还有十几斤血燕,都拿了出给寿姑补补身子。”
高升呵呵笑着退了下去。
窦世英喜形于色地抱着元哥儿去了宴息室。
家里的亲戚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给宋墨和窦昭道谢。
元哥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母亲安然无恙,伸手就吵着要母亲抱。
宋墨抱了元哥儿,笑道:“娘不舒服。爹爹抱你不好吗?”
母亲昏倒的情景还残留在元哥儿脑海里,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一副鱼与熊掌最好兼之的表情,让六太太等人都笑了起来。
窦昭也觉得儿子很有趣,她张开了双臂,道:“我没什么事,让元哥儿就留在我身边好了!”
但宋墨还是执意把元哥儿抱走了,把宴息室留给了一群女眷。他和儿子去了外面的书房。
书房里又是另一番热闹。
窦世枢提议大家到小花厅里再喝两盅。
窦世英积极响应。
众人移到了小花厅,推杯换盏,又重新开了三桌。
宋墨找了个机会和窦启俊喝了一盅。然后貌似随意地指了指邬善:“和你们家关系到底怎样?我也好知道怎样对待。”
窦启俊今天喝得有点多,红着脸道:“世交,从小在我们家族学里读书,人挺好,就是家里的长辈有些古板,大家这几年渐渐走得有点远了。”
宋墨眯了眼睛,回去后就让陈核打打听邬善在正定行踪。
当年的事虽然没有人多说,可也瞒不过有心人。
邬家竟然因为窦昭性情坚毅而瞧不上她!
宋墨愤然。可遇到窦昭,他又忍不住道:“听说邬善娶了他的表妹,两人的关系还挺好,前些日子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过几天做百日礼,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着随份礼?”
窦昭无意和邬家来往,正确的说,是不想和计氏再有什么交结。她想了想,笑道:“我看还是算了,有十二哥随礼就行了,邬家和窦家是世交,又不是宋家的世交。”
神色间并无异样。
宋墨放下心来,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窦德昌送份贺礼过去,至于邬善,窦昭这些日子在养胎,自然不能到处乱跑,等窦昭回娘家的时候,他每次都陪着就行了。
想到这些,他颇有兴致地在书房里练起大字来。
谁知道刚刚写了两个字,纪咏来拜访窦昭。
宋墨眉头微蹙,道:“他来干什么?”
武夷的嘴巴有些干,轻声道:“不知道!他一来就把夫人身边服侍的赶了出来,说是有要紧的事和夫人说……”
宋墨素来尊重窦昭,而窦昭又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府里的丫鬟小厮怎么待宋墨就怎么待窦昭。
他们不敢偷听宋墨说话,也不敢偷听窦昭说话。
宋墨不由在心里腹诽。
纪咏哪次来不是有要紧的事!
可他实在没看出来他所谓的那些要紧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
他写完了一页纸才放下笔,净了手,换了衣服,去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