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说来不长,却要一点点的走过,肩负的有责任、道义、亲情,除了这些,我似乎在走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胡同,本想……本想月圆月亏总有光风霁月之时,可眼下看……不易。”翡小翠幽幽的说完,忽而叹一口气,道:“九儿你是男儿,立天地间责任更重,五毒门是你师父的心血,你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随性了。”
“你……想说什么?”九儿心里咯噔一声,有难受,更多的是莫名的害怕。
翡小翠又深深看了眼那风铃,慢慢收回身子,倚靠好,抬起头看樱九儿,唇瓣翕张,“我想说……。”
樱九儿的那双桃花眼眸光一沉,欺身坐在翡小翠身边,沉沉的截话,“该说的我们这一路说的还少吗?别说让我离开你的话,我的责任是什么我比你清楚,而我对你什么心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说着他的手握上翡小翠已显骨瘦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眼波寒芒乍现,冷然道:“何必和那些人兜兜转转的玩捉迷藏,翠翠,只要你点头,我有办法让她们尸骨无存。”
翡小翠眸光一闪,猛的摇头,“你疯了!你知道她们是谁?不行……绝对不行!”她看着樱九儿那张妖娆的脸,浮着一层冷煞之气,越发显得妖炙如蛇,不知道是因为他嗜血的眸光还是因为自己胆小,心惊胆战的嘴角直哆嗦,紧紧盯着他,“我……我不是要杀……我是不想拖累你,我们还没成亲,你可以置身世外……。”
翡小翠只觉得的手都被他捏断了,疼的蹙起眉头,就见樱九儿忽然娇媚的斜了斜眼睛,身子一点点的靠向她,最后压在她身上,嘴贴着她的耳畔呵气,压低嗓子道:“休想!”
“嗯?”
“你说的对,人生苦短,要做的太多,而能做到的却太少,我能做到的就是抓住你,不放手,不必祈望放灯许愿,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似乎有一年多不见了,自打樱九儿来翡小翠也没怎么回府,如今才发现他有了变化,比之以前娇媚的容颜有了刚硬的线条,语气更加坚定,是那种打磨过后的美玉,散发着沉稳自信的光泽。
“别左顾右看,我就在这,一直在,只要你抬头就能看见,我不放手,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所以……你只想怎么对付外人就好了,别在我身上打主意。”樱九儿见她眸光闪烁,知她终于正视自己,语气微微放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就算回忆再美好也不能活在里面不出来,对不对?”
翡小翠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樱九儿循循善诱的道:“要活在当下,所以不好的事情也该放下……。”
“九儿……。”翡小翠的心被人偷偷的拨动了一下琴弦,很轻柔,痕迹却深刻的萦绕不散。
“要是还有精神,不如陪我回碧华山走走,虽不如风华驿远山淡雾的柔姿,却有奇峻险峰的壮美,另一番景致同样让人心旷神怡。”九儿握着她的手,温柔的揉捏着她的掌心,柔和下来的眉眼真如胭脂丹寇般娇丽。
翡小翠知道她劝不动他放手了,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她知道九儿不会放手,可还是希望他三思,如今心意坚定,她便不需要再说什么了,说起景致,翡小翠幽幽的眸子有了一丝色彩,想那连绵山脉与天相接,碧空万里,飞鸟翱翔,心里不由的阔亮起来,突然眸光一闪,抬手摸着樱九儿的脸蛋,咦了一声道:“这……怎么了?”
樱九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脸被闱君辰括了一巴掌,自己好气,有药也没擦,硬是让脸肿着,他在屋里生气,阙皓卿进来就把他拉出去,焦急的说翡小翠晕倒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连忙奔到她的屋子,诊脉、银针刺穴,忙活一气又去熬药,刚把药交给蓝流苏才转回来,这会儿翡小翠发现了他肿着的半张脸,他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翡小翠秀眉拧紧,声音发冷,“谁打的?”
樱九儿垂眼不言语,心道:说了能解决问题吗?且说了也是为难她,他一个爷们用不着她撑腰。
翡小翠却是气极了,想也不用想,这宅子里能对樱九儿动手的只有一个人,当下掀被子就要去找闱君辰。
樱九儿见翡小翠下床穿鞋,又看着她披了衣裳,紧接着就要往外走,樱九儿暗暗好笑,翡小翠脸上的怒气不假,可这动作却不是雷厉风行,苦笑的摇头,喊道:“别去,这事不怪他,怪你!”
翡小翠虽然心疼九儿,也生气,可她实在是没理由去质问闱君辰,那个毕竟是随她千里迢迢来姚琳国她亲口许诺的正夫,她这手心手背不好办啊,正在这时九儿开口,她偷偷松了一口气,扭头时奇道:“何以如是说?”
“无名无份……有什么说的!”樱九儿双颊绯红,嗔怪的瞟了她一眼。
359。内宅风云-5
说到成亲,不待翡小翠张罗自有人比她还积极,县尊大人遣一官媒上门来说和,官媒是县衙的小吏,翡小翠听说有官媒来,脑子里浮现出嘴角有痣,歪髻戴红花的巧嘴婆子,可当她由樱九儿扶出去见到这位年纪二十上下的男子后顿时颠覆了媒婆形象,就见厅中男子一身暗红长袍,前襟百鸟朝凤,袖口、下摆缠枝并蒂莲,色彩缤纷,喜气非常,头戴双翅高帽,微微一动双翅乱颤,他举步上前欠身,语气低蔼,“风华驿县衙官媒徐怀见过翡夫人。”
徐怀长的秀气,细眉细眼的很耐看,翡小翠因对官媒好奇多看了两眼,樱九儿本是一手扶着她的手,另外揽着她的腰肢,见她盯着徐怀看个没完,媚眼一斜,勾着腰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翡小翠只觉得后腰火辣辣的麻了一下,没忍住呀了一声,眼看徐怀诧异抬头,她连忙闭嘴,清咳了两声,应道:“咳咳……请坐。”
樱九儿陪同坐在一侧,没事人似的笑道:“徐官人此番来是为哪个保媒啊?”
翡小翠悄悄的揉了揉后腰,这小子手够狠的,说疼不疼,酸麻的要命,也不知道他掐的是哪个穴位。
她这儿揉腰,徐怀端正身子半坐在椅子上,开口道:“徐怀奉县尊大人之命前来,大人并未告之为哪位公子保媒,只说一切听夫人安排。”
樱九儿一听顿时满心欢喜的点点头,“烦劳徐官人了。”
翡小翠却是黛眉微蹙,她与闱君辰虽未举行任何仪式,可官牒上已经写的清楚,正夫是他,说起来他们算是已经成亲了,而阙皓卿、蓝流苏、卫忱、樱九儿、紫洛雅……,她每想到一个眉头就皱的越紧,似乎不是她能拿的了主意的。
厅上两人见翡小翠半晌不言语,九儿的心提了上来,徐怀是奉命而来当然也不希望一事无成,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在紧张。
翡小翠思虑着缓缓道:“容我……再想想。”
本来这两天吃药养身子,九儿陪着她感受到她的心郁平缓了不少,不想一个官媒又搅乱了这潭水,徐怀眼见翡小翠一个人选都没给他,也装不下去了,忙道:“不知夫人有何为难之处?县尊大人的意思是夫人纳夫侍,名分不是最重要的,不过是图个热闹喜气。”
翡小翠何尝不知是纳夫侍,可县尊难道真不知道她的夫侍也不是那么好纳的,还是说县尊有别的用意?
“感谢县尊大人的好意,只……呵,即便纳夫侍也不能随便,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这一趟让徐官人白走了,浅离,送上程仪。”翡小翠说着站起身,花浅离已经拿出银子塞给了徐怀,徐怀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翡小翠笑着道:“待我想好了,还要再劳烦徐官人,请!”
“不敢当,夫人有事派人来县衙唤徐怀,徐怀定当尽力。”徐怀一看人家都送客了,也不好再纠缠,见好就收的欠身施礼,转身离开。
花浅离代翡小翠送了出去。
樱九儿望着徐怀的背影,不甘的努了努嘴,斜着眼睛看了看翡小翠,但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这份失落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扶着翡小翠胳膊,佯装无事的笑道:“夫人的四个夫侍都是自小定的娃娃亲,怎么还举棋不定呢?如果……如果……”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口了。
翡小翠却似神情飘离的呐呐道:“如果……玉苏还在……定是最开心的那个……。”说完脱开樱九儿的手,径自回了后院。
十月的风华驿也有几分秋风送爽的味道,可树叶还繁茂,树影斑驳的洒在红墙之上,翡小翠贴着墙角像丈量一般的缓慢迈着步子,这是一处接连两个院落的衔接小径,她偶尔回来着扶着树干望望天,耳根子清净,心也清净。
徐怀走了,她不想回屋听九儿相劝,便溜到这,她正仰目沉默,忽见有一小奴搬来案几置在前面不远处的树影下,翡小翠一眼认出那小奴是阙皓卿的人,当即身子一缩,躲到了树后面,心里纳闷阙皓卿怎么到这抚琴?
果不然,小奴点了檀香,摆上秦筝,静悄悄的退了出去,阙皓卿一身月白胜雪长袍翩然而至,撂下摆,端坐在案几后,也如她这般望了一会儿天,微微一叹,手扶琴弦弹了起来。
翡小翠忽然意识到自己虽半年没与他接触,可他的一些习惯却已经深深刻在心上,他使唤的小奴她一眼就认得出,他摆案几要弹琴她一下就猜得出,他和自己一样喜欢这静静的午后,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
此时,阙皓卿合着眼睛,似完全沉浸在指下流淌的出的琴音中,他的手指真的非常美,长一分则绢狂,短一分青涩,恰恰好,光洁如玉,骨韵修长,在那棕褐色的琴板上留恋,如幻似梦。
翡小翠微微探出头看着,忽然就见他指下一勾一挑,一曲好好的平湖秋凉忽然变了调子,一番叮叮咚咚的前奏,调子俨然是她曾唱过的夜歌趁少年,她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去年的端午节前夕,那时候虽迷雾重重她却踌躇满志,一副且看且行的态度,只一年光景,她便成了如今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胆小鬼。
为什么?摔过才知道疼,所以她怕了。
亏他只听她唱了一遍便记得如此清楚,弹的分毫不差,翡小翠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悄悄把头缩回来,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还看他做什么?
耳边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这是……她唱过的?”
翡小翠心嘭的一跳,忍不住偷偷看过去,是流苏!
360。内宅风云-6
站在树影下的流苏一身白蓝相间的长袍,腰上系秀有缠枝的宽腰带,将他精壮的腰身束的挺拔有力,他一只手拨开枝条,一手按住琴弦,阙皓卿不解的淡淡挑了挑眉梢,流苏却是微勾唇角,低沉道:“午后静谧,不如邀卫忱舞剑,皓卿侍墨,在下来扶一曲。
阙皓卿静静的垂下眼帘,碎星般的眸光久久停驻在秦筝上,漫长的沉默下,流苏没什么变化,偷眼看的翡小翠却紧张的不得了,那是皓卿母亲的遗物,曾经就是因为这架琴他宁可拂了她的面子,也是这架琴,让紧张皓卿的小蝶正面冲撞她,而此时流苏却要弹,僵局是避免不了了。
“好……。”阙皓卿淡淡的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转头对小奴吩咐道:“去请卫公子。”
翡小翠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难道那不是皓卿母亲的心爱之物?她伸长了脖子眼见是朱红色的琴身,上面投着细碎的树影,琴弦流畅,香鼎里袅袅青烟盘旋而出,趁着秦筝古色古香,她真不知道皓卿还有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琴,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就是他母亲的遗物,可他为什么……。
她紧蹙眉尖的凝视,一身玄色劲装的卫忱行若流云的踱步而来,手上提青铜剑,步履轻快,衣袍翻飞,头上的发带随着散落的长发飘舞,荡过眼角耳畔,铮铮男儿,英姿飒爽,看的人不由心神一动。
卫忱到近前脚步忽然一滞,快速的朝翡小翠的方向看过来,翡小翠吓的望了收回目光,幸得阙皓卿身子一侧,恰巧将视线挡住,这才没让她暴露出去,其实他们看到她也没什么,不过躲在树后听人家谈话总是不太好,翡小翠还是希望等他们走了她再离开。
可这三人似乎没打算这么快离开,如流苏所言,小奴又摆了一张案几,铺纸研磨,阙皓卿已经过去接过狼毫笔准备泼墨一番。
说起来惭愧,翡小翠与三人相处以来一直是颠沛辗转各地,即便是在贺江府住上那么一阵时间,却也因为留在闱君辰的书房学习而少了与他们的接触,现在看来他们不仅擅筹谋,似乎娴静下来更擅文墨武功、弓弦琴曲。
流苏静坐案后,琴音如水如雾般的流泻而出,仿若云烟浩淼白鹤长鸣,更似绕熙云外荼靡花开,贪念嗔痴全在这一曲梵音里,他深邃的眸子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清明宁静,处子般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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