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已撒开,鱼也慢慢入网,就等着最后的雷霆一击了。
这边简飞扬来到东南道的承安府,已经快有四个月了。
那谢运果然不是一般的狡猾。
之前罗开潮他们带着道上的一帮兄弟给他做了好几桩大买卖,才取得谢运的信任,要求他们的大当家过来面谈。
大当家带着人来了一两个月,谢运才派人传话,让他们的大当家再交个“投名状”,就算他们正式是谢运的人了。
简飞扬当然是大当家幕后真正的当家,听了谢运的传话,脸上阴沉了许久。
罗开潮这日过来跟简飞扬说话,见他在屋里擦拭着一柄长剑,便笑道:“简兄弟倒是悠闲。”
简飞扬见是罗开潮来了,忙让他坐下,又亲自给他沏茶。
两人如今的关系是道上的生死兄弟,当然将那套官民之分都抛开了,只论交情,不论其他。
“简兄弟对这个投名状,到底有没有打算?”罗开潮想了很久,不知道简飞扬愿不愿意手上沾上无辜人的鲜血。
简飞扬军中出身,是有“活阎王”的绰号不假,可那是斩杀三万羌人得来的,是对外敌而言。简飞扬可能还没有杀过一个大齐朝的无辜百姓。
谢运让他们交的投名状,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必须得闹到一定规模,才能取信于谢运,也才能让谢运见识到他们的本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听了罗开潮的问话,简飞扬扬眉笑了笑,道:“谢运要大的,咱们就给他来个大的。大到他受不了……”
罗开潮有些愕然,忙问简飞扬:“简兄弟已经有了法子了?”
简飞扬看了看屋外,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便拉了罗开潮到自己的书桌前面坐下,给他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承安府几个店铺的名字。
罗开潮看了这几个名字,脸上神情古怪,问简飞扬:“简兄弟晓不晓得这几个店铺都是倭人开的?”
简飞扬点点头:“当然知道。”手腕翻动,长剑一抖,“所以挑他们。”
罗开潮觉得不妥,对简飞扬道:“简兄弟,我在承安府也待了快一年了,知道得比简兄弟要多一些。——这些倭人,可不简单,咱们现在惹不起。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商人,后头既有谢运,又有倭人大头目,实力非同一般。”
简飞扬冷笑一声,道:“哼,我就知道,看着是正经的商人,其实都是倭国的探子”
罗开潮讶然:“简兄弟如何得知的?”难道简飞扬还有别的消息渠道?貌似他来到承安府,一直闭门不出,从来不与外人照面的。
简飞扬没有说话。当年在西南,羌人里就有许多这样的人,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其实是给羌人大军做探子和内应。——这些外敌,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招。不是大齐朝的人太傻,看不出来,而是有人私心作祟,有意放纵而已。
“跟兄弟们说,准备行头,今儿晚上,做第一家。我找人查过,这家有十一个倭人,连下人都是从倭国带来的,没有一人是我大齐朝的百姓。”简飞扬先圈定了第一家。
罗开潮看了半天,有些无奈地道:“……这家是开米铺的。我们吃的米,就是从那里买的……”
简飞扬并不说话,伸手挽了个剑花,剑锋过处,将一边的桌子斩了块桌边下来。
到了深夜,罗开潮挑了最可信的三个人,同简飞扬一起,一共五人,身上藏了武器,换了黑衣,蒙了面,摸到了那家倭人店铺附近。
那家倭人在承安府有十几年了,跟街坊邻居的关系极好,也对人和善。若不是简飞扬他们有特别的渠道知道消息,怎么也猜不到就是这些看似正经的生意人,正悄悄地帮倭国大军打前站……
谢运不是要投名状吗?——这就是他们的投名状
罗开潮本来还有些不放心,问过简飞扬,既然倭人也是谢运头上的主子之一,弄死了倭人,谢运怎么会接纳他们?
简飞扬却笑道:“我们要向谢运展示的,是心狠手辣,能杀能打,但是没有什么脑子的样子。这样的人,才是最能让谢运这种疑心重的人放心的人。”
在谢运看来,有些脑子的人,在承安府里都不会去动倭人。
既然简飞扬这样说,罗开潮当然没有不听的。
那家店铺离简飞扬他们落脚的小院子不远,他们五人趁着天黑,很快就摸到倭人店铺附近。
承安府的店铺,其实都是前面临街的倒座房当铺面,后面二门里住着东家。
简飞扬他们派了个功夫好的人先翻了院墙,进去打探了一下。
许是承安府对倭人太过友好。这些倭人在承安府住了十多年,从来就没有受到过什么不好的待遇,所以他们也放松了许多。诺大个院子里,居然只有两条狗在院墙边上守着。
罗开潮他们带来的人,都是道上打家劫舍的老手,这样两条狗当然不在话下,很快就被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等前面探路的人回来说清道了,外面的四人便一起翻了院墙进去,窜到二门里面的内院。
简飞扬带着四个人来到内院,四下看了看,便低声按房头分派了任务,各自行动起来。
那四个人虽然是道上的好手,可是很快就发现,简飞扬的心狠手辣,根本不是他们能比的。——在他们眼里,这些倭人虽然是外敌,可也是人。而简飞扬眼里,这些倭人估计跟院子里的大树一样,任砍任 伐,根本就不算是人……
那倭人一家十一口,被简飞扬一个人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无声无息地灭掉了六个。另外四个人合伙灭了五个。
灭了倭人的一个据点,简飞扬又命另外四个人将倭人这十几年来积攒的财物洗劫一空。
跟着来的罗四眼认为不合道上规矩,对罗开潮悄悄地道:“罗爷,咱们的规矩是劫人不劫财,劫财不劫人。可是简爷……”
罗开潮瞪了他一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罗四眼不服气,嘀嘀咕咕地道:“这人都杀了,还取人财物做什么?”
罗开潮拍了罗四眼的头一下,道:“赶紧去装箱子你那狗脑袋想破了也想不明白。——所以人家做大官,你只能做个劫道的。”
罗四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罗四眼是跟着罗开潮长大的,罗开潮不拿他当外人,还是低声开导他:“简爷是做大事的,目的并不是银子。”
罗四眼更不明白,不忿地问道:“如果不是为了银子,谁会去做山贼?”
罗开潮索性拿蒙脸的布堵了罗四眼的嘴巴,在他耳边道:“你再多说一句,连我都保不住你。”
看了简飞扬的手段,罗开潮开始明白简飞扬这个人,为何能从底层小卒,一直爬到大将军的位置。
除了罗开潮和那位“大当家”,这群人里还没人知道简飞扬的真正身份。
听见罗开潮这样慎重,罗四眼也觉察到简飞扬似乎不是一般的官儿,便闭了嘴,跟着去搜房子,装箱子。
他们忙到快天亮,才抬着几个大箱子,直接送到谢运手下的一个堂口,说是第一个投名状。
谢运最近正好去了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跟倭人的高层接洽,就没顾上承安府。
等他回来,发现那群过来投奔的道上的人,已经将承安府里六家倭人灭门,而且将所有的财物席卷一空,送到他的堂口里当作投名状。
谢运起先听说此事,气得快中风了。可是当他看见送到自己堂口里去的数十箱财物,便闭了嘴,改了口风。
真没想到,这些倭人积攒了这么多的财物。
谢运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可是也被这些黄白之物震惊了,更对这些手段狠辣,却不怎么会迎合上意的前山贼们另眼相看。
“去叫他们的大当家过来说话。我倒是要问问,他们动倭人,到底是交投名状呢,还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谢运笑嘻嘻地吩咐道,居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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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待嫁 第三十八章 各逞奇谋 下
第三十八章 各逞奇谋 下
罗开潮他们得知谢运的传话,当然是又惊又喜。费了这么大的力,才慢慢打入了谢运的核心圈子。这一次,谢运亲自面见大当家,自然是别有深意了。
简飞扬也露出了笑容,给罗开潮和大当家打气:“谢运这个人,其实不是很难对付。他的能力虽然是一等一,可是心术不正,为人做事就落了下乘。就算是谨慎到疑心重的地步,也比不上别人,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大当家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真正拿主意的,是简飞扬。
可是简飞扬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他的小随从,还不如罗开潮,是轮不上他去见谢运的。
简飞扬倒不在乎。他本来就不想跟谢运打照面。——就算真的要照面,也是他们中一人的死期到了,绝对不会打了照面之后,两人都活着。
不过这一点,简飞扬对谁都没有说。就连他们到东南道承安府的来意,也只有简飞扬、大当家和罗开潮知晓。别的人,可是货真价实道上的兄弟,跟着过来一心要图一番富贵的。
如果这些人都知道了他们的用意,早就有人去告密去了。毕竟三百多人,想要齐心是不可能的。只有利益才能将大多数人绑在一起。
况且简飞扬还从圣上那里领有密旨,就是罗开潮和大当家都不知晓。若是他们晓得简飞扬是打着直接暗杀谢运的主意,并不是做卧底,说不定都会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因为谢运若死,他们这三百多人可能走不出承安府,会全部报销在这里。若是简飞扬死了,说明他们的计策被谢运识破了,这三百多人也走不出承安府。以谢运“宁可枉杀,不可错过”的性子,也都是一个死字。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简飞扬当年做西南军的大将之时,除了敢于正面冲锋,也是经常出奇兵制胜的,对兵法的娴熟已经到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地。如今对付谢运,虽然身边没有千军万马,可是道理是一样的。你能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没有侥幸。
简飞扬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贺宁馨。——他临走的时候,还是骗了她。
他许诺过他会活着回去,可是他知道这一次能够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他只能企盼她没有怀孕,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生孩子。若是他死了,没有孩子,她还可以改嫁。而简家的香火,可以由简飞振承继,倒是不用担心自己成为简家列祖列宗的罪人。
若是他活着,回去自然可以和她一起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
只不过,她要是真的怀上了,虽然圣上看在自己送了一条命的份上,不会追究镇国公府“不敬”的大罪,可是却难堵世人的悠悠之口。而自己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以后也会背着一个国孝家孝两重孝下“不孝子”的名声,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倒还不如生不出来的好。
简飞扬心绪万千,其实也不过只怔忡了一会儿。他的异样神情,都看在了大当家和罗开潮眼里。两人对视一眼,以为简飞扬是有些不高兴。
“简爷,您看,是不是您跟着一起去?”罗开潮试探着问道。
简飞扬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就不跟去了。”
大当家更加为难,轻声问道:“简爷,那谢运如果问起来……”
简飞扬的唇角带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看着桌上的几碟子点心,道:“谢运让你们去,无非是再一次旁敲侧击你们的来历。这些我们事先都说好了,本来也是大家以前的真实身份,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算谢运专门派人去打听,也寻不出破绽。”
罗开潮伸出筷子,夹了一粒油爆花生米吃了,又给简飞扬斟酒,道:“简爷大可放心,我们在道上不是一天两天,那谢运不去打听还好,若是打听一下,早就该放下戒心,招我们入伙了。”
大当家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举起酒杯,跟简飞扬碰了一下,两人一起喝干了一盅酒。
罗开潮赶紧给两人满上。
简飞扬也伸手夹了一筷子淡菜吃了,对两人又嘱咐道:“他肯定会问你们为什么要挑这六家倭人。——你们就说,在承安府打听了一圈,除了谢大人府上,就是这些倭人家财最丰厚。既然要交投名状,当然是挑最大最实惠的交。你们不可能对谢大人府上动手,当然就只能打这些倭人的主意。”
大当家和罗开潮都应了,将简飞扬的话记在心里。
“如果谢运拐弯抹角地问你们晓不晓得他和这些倭人的关系,你们要如何作答,就不用我交你们了吧?”简飞扬又笑着道。
罗开潮和大当家又对视一眼,便开口问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