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一见面,她这才想明白为何宜宣说要等几日。估计这孩子刚刚见人的时候更胆怯,可能连稳当站着都成问题。
“别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若溪温柔的说着,站起来拉着孩子的手,“吃个点心,这桂花糕是我亲手做的。”说罢捡起一块递到孩子跟前。
那孩子见了桂花糕眼睛有了些神,可转瞬即逝又一片木然。他不伸手接桂花糕,扭头又瞧了绿萼一眼。
绿萼走过去,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总看我做什么,二奶奶赏得赶紧拿着。这桂花糕跟你以前吃得可不一样,二奶奶的手艺,外面想吃都买不着。”说完拿过去塞到孩子手里。
“小点口吃别噎着,再喝口水。”若溪亲手倒了一杯茶,看着面前的孩子越发多了几分怜悯。
小富贵攥着桂花糕,捏得快要成粉末。他到底是个孩子,美食诱惑确实动心,可在若溪跟前不敢吃。
“尝一口看看,甜而不腻可好吃了。”若溪蛊惑的说着,用手掰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他咽了一下唾沫,抬眼瞧了若溪一下,见到若溪脸上的笑容莫名的少了恐慌。他放心的吃下糕点,果然香甜可口,紧接着把剩下的吃了。
绿萼拿了锦帕擦擦他的手,又把茶端过去让他喝一口。
小福贵吃了喝了,明显比刚进来时放松了好多。若溪这才问道:“富贵,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那孩子沉默了半晌才蹦出两个字。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若溪盯着他的脸问道。
小福贵听见父亲二字,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浑身筛糠似的哆嗦起来。他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不待若溪反应便捂着眼睛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凄厉。
绿萼赶忙过去搂住他,不停地安慰着:“没事,都过去了,过去了!这里没有坏人,也没有人会害你,别害怕,别害怕!”
外面的桂园听了动静吓得跑了进来,若溪见那孩子在慢慢平静,便示意她不用担忧。
绿萼跟着孩子相处了几日,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很快,小福贵安静下来,不过显然比刚进屋时还要惶恐不安。他的小手紧紧拽着绿萼的衣襟不松,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眼睛木讷的连焦距都没了。
“奶奶,奴婢听王五说了。他们发现这个孩子的时候,在水缸侧面还发现一个鸽子蛋大的窟窿。”
“以后都别再问了!”若溪听了脸色一变叮嘱着,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孩子不仅是听见,而且是亲眼看见亲人倒在血泊里死去。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害?亲人一个个倒下的镜头恐怕一辈子都抹杀不掉,留下的阴影会折磨这个孩子一辈子!
她怎么忍心一再让这个孩子回想那残酷的画面?虽说他父亲做了该死的缺德事,可眼下在若溪面前的,只是个可怜的小孩子,也是个受害者。
那个胡大夫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若溪不准备牵扯无辜。可惜,再一次让证据灰飞烟灭,让那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让若溪心里不甘!
不过是为了一己之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人命,真是狠毒!她肚子里无辜的生命,胡家一家六口,除了胡大夫该死,其他人都是活生生的无辜生命。
若溪突然觉得要了她的命去偿命都是轻饶了她,应该让她活着受一辈子的罪,用她的痛苦来赎罪,这才是她应得的下场!
“这个孩子还是先养在你府上,吃穿用度我会派人送过去。你找个大夫给他瞧瞧,看看能不能治疗一下。”若溪看出小福贵对绿萼有些信任,只好把这件事交给绿萼处理。
这孩子在京都举目无亲,不能看着他流落街头。反正多一个人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等这孩子适应了就让他打杂,好歹不会让他饿肚子。
绿萼听了赶忙答应着告退,看着那孩子的背影若溪连连叹气。
若溪靠在榻上沉思了许久,片刻才吩咐桂园帮她换衣裳。
“上次三婶母派人送了抄好的经书过来,我一直没亲自过去道谢。今个儿正好有空就过去一趟,把咱们做的素点心带上一些。”若溪轻声说着。
桂园连忙打发小丫头去装,服侍若溪简单洗漱、穿戴,然后出了门子。
三房住在园子的西边,一个宽敞的大院,里面门房、耳房、厢房、后厦样样不缺。三太太常年礼佛,就在院子东边接出两间做佛堂。正屋供着观世音菩萨,旁边有洗漱和上夜的地方,所以三太太经常吃住都在那边。
老太君曾说过正室要住上当才妥当的话,可三太太说她供着菩萨又吃素,跟院子里的吃食冲突。老太君这才做罢,不过上房却一直空着。
第二百一十
nte若溪带着自己做的素糕点去了三房那边,刚到院子外面就听见旁边飘过来一股淡淡的檀香。闻起来很舒服,让人觉得心神安定下来。
再走近旁边的两间房,有丫头瞧见若溪忙过来见礼。
“三太太正在后院,奴婢这就去请。”那丫头笑着见礼回道,不见丝毫忸怩的样子,倒是个伶俐人。
若溪笑着摆摆手,“不用打扰三婶母,你回禀一声我过去就好。”哪里有拜访长辈请长辈出来的道理,还是要晚辈过去才礼貌。
那丫头闻言并未乱跑,反而过去轻扶若溪的胳膊。往里面走了几步见到小丫头,这才吩咐她去回禀三太太。
若溪瞧了桂园一眼,桂园便明白了。
进了后院,就见那里别有洞天。两边搭起的一人高的架子上爬满了葡萄秧,下面是开垦整齐的田畦,种着黄瓜、西红蜀、茄子等等。眼下正是结果的时候,顶花带刺的小嫩黄瓜,上面还带着露水。一个个西红蜀青里泛红,有些看起来快要成熟了,旁边是紫色泛着光泽的小茄子。
三太太一身白色的常家衣服,头上只戴着一支青玉簪,此刻正用小剪刀在葡萄架下剪成熟的葡萄串。
大丫头青莲拎着小篮子跟在一旁,里面已经放了好多串。一粒粒饱满的葡萄粒呈暗紫色,上面挂着一层灰灰霜,看起来似乎有新鲜的汁水快要流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吃个痛快。
“给三婶母请安。”若溪笑着过去,微微点头并未行礼。眼下她身子不方便,没必要太过执着于那些虚礼,反倒让人让己不自在。
三太太放下剪刀笑着过去拉住若溪,“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打发人去给你送葡萄。这葡萄可是刚刚成熟,新鲜的很呢。丫头舀一些下去洗了,你先吃着。等走得时候再让丫头箭一些,给宜宣和孩子们带回去尝尝鲜。”
“这葡萄没成熟多少,我又吃又舀怎么好意思!”若溪听了回道。
三太太拉着她坐在葡萄架下的榻上,丫头端了洗好的葡萄过来。一粒粒葡萄被摘下来,细细的用清水洗过,不见半点灰尘污垢。
“你放心吃,各房各院我都打发人送了些。”三太太笑着回道。
若溪跟三太太交集不多,在老太君那边遇见不过是一两句话就完事。在她的印象之中,三太太个性淡薄略显沉闷。可眼下看来,三太太倒是个心思细腻,有情趣的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若溪见葡萄洗的干干净净,就整颗放进嘴里,连皮带籽都嚼碎。
这刚从葡萄架上摘下来的葡萄真是又甜又新鲜,若溪接连吃了多半串。她害怕吃多了胃不舒服,只好不舍的停住。
眼下刚进入八月,正是炎热的季节。三太太在葡萄架下放着一个美人榻,前面是个小案几,坐着躺着都惬意的不得了。一阵阵微风吹过来,葡萄的香甜,黄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细闻还有西红蜀的味道。
“若不是我怀着孩子,真想躺在这里伸手摘一颗就放在嘴里吃。管它什么灰尘不灰尘的,大不了吃坏了肚子闹腾一场!”若溪舒服的靠在榻上,真想躺着睡一觉。
三太太听了淡淡的笑着,“你到底还是有几分孩子气,自己的身子可不能开玩笑。若是吃的不干净,到时候上吐下泻难受着呢。”
“宜宣也常说我有时候像长不大的孩子,想法举动特别幼稚。”若溪闻言回着。
三太太听罢瞧了她一眼,“其实每个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当有人宠着、疼着的时候,就越发希望自己变成个孩子。”
“还是三婶母开通,这话我可不敢在老祖宗跟前说。”若溪嘴角挂着笑,心里有了分寸。看来这三太太并不是心如死灰,不过是有些事不去想,不敢想罢了。
她抬眼扫了三太太两眼,只见她双眉淡淡的像两缕轻烟,一双杏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嘴巴小巧,看得次数越多就越觉得有些味道。
三太太不属于第一眼美女,可她身上那股宁静的气息却让人觉得舒服。她肤色白皙,可能是经常在佛堂念经不出来的缘故。在若溪看来,她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不过正是这种稍带体弱的白,让她平添了一份柔弱惹人怜惜的感觉。
房贵妾属于艳丽张扬型,一群人在一起,她总是能抓住旁人的眼球。三太太属于恬淡内敛型,时常被别人忽略她的存在。若是用花来形容她们两个人,前者是妖娆的芍药,后者就是娇柔的蔷薇。
三老爷似乎更偏爱芍药,三太太本身不能生养心里低人一等,房贵妾又凡事往前争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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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三婶母打发人送过去的经书我放在枕头下面,果然睡觉安稳了许多。我特意过来表示感谢,哎呦,我还带了亲手做的素点心。桂园呢,快点舀出来。”若溪突然想到自己是带着点心过来的,这一看见新鲜葡萄反而忘记了。
青莲端了盘子过来,笑着说道:“桂园姐姐早就舀出来了,奴婢找了个好看的碧玉盘,配上这金黄的玉米饼很好看。”说完把荷叶形的盘子放在案几上。
果然,翠鸀衬着金黄,一看就让人有食欲。
“这丫头倒有颗玲珑心,不愧是三婶母调教出来的。”若溪这话说得可有技巧,明是夸赞丫头实则是奉承三太太。
三太太虽然不理事,却不是个听不懂话想不明白事的主。若溪进府快三年,她虽然没有过多的跟若溪交往,却不难看出若溪是个行事说话伶俐的人。若溪虽说不张扬,不矫情,却也不吃亏。这侯府哪个不是人精?能不声不响还不被人欺负,得需要些本事。
再说若溪出身不高,进了侯府一步步入了老太君的眼,岂是一般人物?上次虽说孩子没保住,不过却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眼下她的临风居,任何人都插不进人手。
如今若溪的兄弟又是大考前三甲的热门人选,侯府之中再无人敢有半点轻视。
三太太想到这些,又想到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艰辛,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悲切。
想来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她父亲是正四品的都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两个哥哥一个从军做到参将,一个从文在国子监。想当初她嫁到侯府,底下的三个妹妹无不羡慕。可她嫁过来三年没有己出,后来房贵妾进府生下儿子,就有一些流言蜚语流出来。不能生养,命中克子不旺夫君等等。
这些流言不仅让三太太在侯府抬不起头,就是在娘家都无颜面。她下面有三个妹妹,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就是人家男方生怕娶回去生不出孩子就嫌弃起来。到最后都下嫁他人,自然是心里有火要怨恨三太太。
她们姐妹因为这件事撕破了脸皮,渐渐不走动,这几年更是连面都没见过。本来她们这一房在族里有地位,即便是族长都高看一眼。可自从发生这些事,她父亲在族里的地位下降。
后来,三太太大伯家的妹妹嫁到睿王府做了侧妃,嫁过去第二年就生养了儿子。睿王爷极其宠爱那个孩子,连带着母凭子贵。这睿王爷是皇上的亲兄弟,那可是身份高贵,真正的皇亲国戚。
她大伯跟着这个做侧妃的女儿借了不少光,官运亨通,眼下连族长都要仰其鼻息。她们家在族里的地位越发一落千丈,三太太也因此心中愧疚,极少回娘家去。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命苦,人家生孩子像母鸡下蛋一年一个,她却十多年怀不上。唉,天命如此,她认命了!
若溪见她盯着自己的肚子,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三婶母还年轻,若是喜欢孩子生一个还满来得及。”若溪认真的说着,话里不见半点打趣或者是嘲讽的意思。
三太太看出她不是想揭自己的伤疤,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想开了认命了。
“傻孩子,若是能生我早就生了。”三太太极少跟人说起这些往事,今个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想要对着若溪倾诉,“刚刚嫁进侯府的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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