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到,上官府门前的一对红灯笼已挂上,上官家门口挤满了达官贵人,可他们却不是要上门去拜访,而是想到上官府对面的江南春;可碍于江南春尚未挂上营业的灯笼;他们个个都不怕丢人地在外头等着,就怕来迟了,会见不到当家老鸨一面。
穿着大红绸衣的彭迎春由两名提着灯笼的汉子在前头领着,身后则跟着二十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行人摇摇摆摆地走到了门口。
这走路的姿势可不能随随便便,彭迎春是照着宝嬷嬷的走路方式去学的。
“春嬷嬷出来了!”
彭迎春的出现令门口起了一阵骚动。
她比这些人年轻,本当称呼一声春姑娘就行了,可她却看不惯这些有家不待,老是跑妓院的人,所以坚持众人要叫她一声“春嬷嬷”,教她占尽了众人的便宜。
“各位大爷、公子,这么早就来排队等候,实在是令迎春受宠若惊啊!”
扮起老鸨,彭迎春能这么快就进入状况,全得感谢宝嬷嬷给的好榜样。
“春嬷嬷,我们可是太阳一下山就来这儿等了呢!”
“我知道、我明白,我这就要人赶紧挂上大红灯笼,替各位爷照路。”彭迎春示意那两名大汉将灯笼挂上。
灯笼方挂妥,众人立即拥了上来,将彭迎春团团围住。
“春嬷嬷,你今日可得好好地陪我喔!”
“春嬷嬷该陪的人是我,可不是你,你给老子闪到一旁去!”
“你们才要闪边,人家春嬷嬷是要陪我。”
众人就这么争夺着彭迎春,完全不问她的意见。
“我的钱比你们多,春嬷嬷该陪的人是我才对。”
她冷眼看着这群男人为自己争吵,心中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升起了一阵阵怒意。
不想再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彭迎春打了手势要姑娘们赶紧把这些色鬼们迎进去,好好地挖光他们身上的银两。
“方爷,赶快随我进来,春嬷嬷等会儿就会来了。”
“张大爷,你要是不赶紧进来,春嬷嬷可是没有时间招待你!”
“尚公子,你再不快点,可会比别人慢了许多步,就算春嬷嬷有心想见你,今日也会轮不到你。”
顿时,门口净空了,所有男人全进了有始以来吸金最厉害的江南春。
躲在暗处的上官跧将这一幕幕看得一清二楚,他实在不敢相信,她的手腕竟这么高明,将那些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替这间新开张的江南春赚进不少银两。
上官跧原本想现身,可看到不远处有轿子朝这个方向行来,他方踏出去的脚又赶紧缩了回来。
彭迎春也有看到那顶豪华的轿子,她猜想里头大概坐着有钱人。
一想到能好好地痛宰这一只只的大肥羊,她内心就感到无比的痛快;她想试试自己的魁力是否能色诱到他。
轿子缓缓行来,在上官府前停了下来、上官家向来深锁的大门也在此刻被打开来了。
轿帘被人掀了起来,有个身着豪服的男子下了轿。
原来是对面上官家的人啊!
哼!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有钱人她都想狠狠地宰上一宰。
“这位大爷!”彭迎春迎了上去。
那人听到声音,立即转身望向彭迎春,乍见她的容貌,他就被她的美给震慑住了。
“去!你这个鸨儿,离我们家大人远一点!”仆人打扮的汉子为了保护主子,无视于她的花容月貌,动手推了彭迎春一把。
被他这么一推,彭迎春作势倒地。
“痛!”她捂着撞痛的玉手大喊。
“大胆,竟敢对姑娘无礼!”他怒斥身边不懂事的仆人,“姑娘,摔疼了吗?”
他走上前扶起她。
“是有点疼,不过看在大爷来扶我的分儿上,我就不疼了。”她娇羞地说着。
这样的莺声燕语,着实令他心醉。
“姑娘家住何方?在下这就护送姑娘回府。”见她的装扮,他猜想她的家世应当不凡。
“我家就在那儿!”彭迎春的手往后一指,“大爷若不嫌远,就请随我来。”
顺着她的手一抬眼,江南春的招牌立即跃入他的眼帘。
江南春!他顿时傻眼了。
他家对面什么时候开了家妓院?他真怀疑自己的眼睛。
可恶,这一定是上官跧搞的鬼!
这名气得头上冒烟的男人,正是上官跧的二哥——上官玦。
“你住在江南春里?”他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竟会在青楼卖笑。
“是啊!”彭迎春笑盈盈地回答。
奇怪!她现在可是苏州城的大红人,他怎么好像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大人,她是江南春里当红的老鸨——春嬷嬷。”见上官玦不怎么明白情况,仆人赶紧在他耳边小声地提醒。
她是老鸨!这怎么可能?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竟会是老鸨,这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上官跧人呢?”他要问他为什么让一名年轻姑娘当老鸨,还要问他,将青楼开在他的宅邸对面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他?”她记得上官跧都躲在幕后,很惊讶有人能直接道出他的名讳。
“当然!”
他们上官家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每个人都知道江南春是上官跧的杰作,只是为了上官家的颜面,他们没有四处声张,虽然这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他去金陵了,人不在这儿。”彭迎春说谎骗他,“现在江南春由我当家做主,你若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样。”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和上官跧是什么关系。
上官玦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问:“你和上官跧是什么关系?”
这样的女子,若以外貌来说,她是配得上上官家的人,可是偏偏她是个青楼女子,还是个老鸨,她若是上官跧的女人,他绝对不会让她进上官家的大门。
“我和他啊……”彭迎春想着要如何自我介绍。
躲在暗处的上官跧觉得此刻是不错的现身机会,于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声回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当上官跧的话一出日,不只彭迎春感到错愕,就连上官玦也震惊得呆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胡说。
“害羞什么?把这喜讯告诉二哥也是早晚的事。”上官跧将彭迎春搂进怀里。
二哥!彭迎春很讶异那人的身份。
见他们二人之间暗潮汹涌,彭迎春很识相地乖乖闭上嘴,不去反驳上官跧的话,反正等会儿她有的是时间逼他把话说清楚。
第八章
“那个男人是你二哥啊?”在上官玦气得拂袖离去后,彭迎春跟着上官跧到了书房,忍不住好奇地一古脑儿将心中的问题全问了出来。“你还真是奇怪耶!竟然将妓院开在你二哥宅邸对面,你到底有什么用意啊?”
她来到古代当“老娼”,这要是让她家人知道,准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所以她要是回去未来的世界,绝不能提起在古代的事。
连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被家人知道了,而他却很反常地把放院开在哥哥家对面,实在是勇气可嘉啊!
上官跧静默,不回答她的问话。
“喂,快把话说清楚!”她拉着他的衣袖,想知道所有实情。
他侧首看了她一会儿,才冷冷地开口:“不关你的事!”
什么叫不关她的事?他的回答令彭迎春很火大。
“我可是你的未婚妻,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她是气得笑里藏刀。
要是他仍打算隐瞒她到底,她铁定会给他好看。
“那是假的!”他不耐地吼着。
配合那时的情况,他才会随口胡诌,就算全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他也不会将就娶她的。
他上辈子铁定有烧好香,才不会娶到她这样的妻子。
“可你当着众人的面前这么说,已经毁了我的名节、清白,你要我以后怎么嫁人啊?”彭迎春装可怜地泣诉着,泪水还很正好地掉了两滴。
她在电视上看过,古代女人最重名节了,她想,她使出了这一招,他一定会投降的。
“哼!名节?”上官跧觉得她根本是在说笑话,“你现在可是江南春的老鸨、春嬷嬷,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一个青楼女子和人谈名节、清白,这未免太可笑了。
彭迎春一时语塞,忘了自己是远近驰名的春嬷嬷。
唉!原本想骗他,结果反而被他讥笑,真是有够失败。
比起在大观园时,他现在可是聪明多了,想不到才区区几日,他就聪明得令人刮目相看。
“我委屈自己来当老鸨,这已经够牺牲了,想我也是气质非凡的黄花大闺女,却被你这样轻视、笑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我倒不如死了算了!”彭迎春还作势要去撞柱子。
她记得戏中的女人只要一这么演,就会有人拉住她,不让她自尽。
“你是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上官跧不但没有阻拦她,反而还讥讽她。
在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宣告无效后,彭迎春决心不演了,她恢复正常地坐在他面前。
“骗你二哥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要能让他的家人气个半死就是好处。
上官跧的答案只在心中想着,一点也没有想告诉她的欲望。
见他打死不回答的模样,彭迎春也火了。
“好!你既然什么都不说,那我这就出去敲锣打鼓,说你和我根本没有婚约,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你敢!”上官跧认为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女儿家的脸皮薄,他就不相信她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你要不要试试看啊?”只要她想做,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你最好不要胡来,否则我就把你踢出江南春!”她还要靠他生活,他就不信她离得开江南春。
“你敢!”
彭迎春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要赶自己走的话,想她现在可是江南春的当家老鸨,他怎么可能赶她走,[霸气 书库 —wWw。QiSuu。cOm]白白损失那么多银两?
“你要不要试试看啊?”他用她的话来堵她。
“你……”
彭迎春气得怒瞪着上官跧,而他也不甘示弱地目瞪。
一时,两人之间擦出的不是爱的火花,而是愤怒的火花。
“呜……”坐在上官玦家的大厅上,彭迎春不停地哭着。
既然上官跧已经学聪明不吃她那几套把戏了,她就转移目标,对没领教过她的上官玦下手。
“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一进门就是哭,哭得他的心好烦。
“我……啊——”她哭得更大声了。
上官跧竟然威胁她,她现在就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别哭了。有话好好说嘛!”她要是再哭下去,他的宅邸就要淹大水了。
见自己已经博取了上官玦的同情,彭迎春抽抽噎噎地止住泪水,以可怜的眼神瞅着他,边拭着泪边娓娓道来。
“我怀了跧的孩子!”她一开口就是一句非常爆炸性的话。
古人最重贞节,未婚有孕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敢大咧咧地对人说,而且还是个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
“你有喜了?”上官玦对这个消息虽不怎么讶异,可却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上官家可是书香世家,有个开青楼的后代子孙已经够丢人现眼了,现在要是再多个老鸨媳妇和一个鸨儿生的孩子,那上官家真是要颜面无光、在世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和跧早已有婚约,会有喜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他、他竟然狠心地不要孩子,还逼我将孩子打掉!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你们上官家,也知道跧在顾虑些什么,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有权利活下来,不该代我受这种罪。”
彭迎春再度使出落泪的伎俩,令上官玦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我要求的也不多,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名分罢了,可是他最近竟然嫌弃我是个老鸨,说我不配当他孩子的娘。想我原本也是个名门闺秀、黄花大闺女,却被他强掳出府,还好声哄我去当老鸨;我会走上这条路也是他的杰作,可他现在竟然不认账,还嫌弃我。啊——我要是被他抛弃了,我也不想活了!孩子的二伯,我求你替我和孩子做主啊!”
哭诉完毕,彭迎春立即朝上官玦跪下。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得逼真一点,要是顾着面子,就无法令人信服了。
“你快起来,别这样!”她这样实在让他很为难。
基于仁义,他理当帮她,可自私一点,他根本希望没有这个弟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二伯,你愿意帮我了吗?”她抬起头问。
“我……”他还在犹豫不决。
“要是二伯不肯帮我,那我只好自己先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抱着孩子到衙门求县太爷做主,来一场滴血认亲。”
这滴血认亲的把戏她可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只要他们是父子,那么两人的血滴在水里就会融合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这比验DNA可能还不准,不过用来骗骗这些古代人大概还可以。
要是让她告上衙门,那所有的事不就都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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