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暮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还是等来这样的结果:“医生,现在要怎么办?”
医生细细给她分析,最后得出结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当年捐肾的捐献者来医院做个检查,这样才能更快的找出排斥的原因!你父亲心脏不好,保守治疗最有把握。当然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那只能二次换肾!”
“席小姐?”医生见她愣愣发呆,疑惑的叫她:“你尽快把当年捐献者的资料提供来,便于我们院方联系捐献者。”
席暮神游的思绪惊住,脸色煞白,好久才低声应道:“好,我会尽快联系的。”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席暮一筹莫展,当年的捐献者资料,她要到哪里去找呢……
想到当年的事情,她骨子里就阵阵发寒。如果没有那年父亲的那场大病,她的人生何至于走到这么落寞的境地?那样她和那个男人,也不会有任何牵扯!
她觉得脑袋生疼,心里的沮丧是前所未有的。站在医院的走廊中,她湿润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可即便在无望,她也不能罔顾父亲的安慰!
深深吸了口气,席暮将父亲交给纪坤照看,她急急回到父亲六年前手术的那家医院,想要查找资料。辗转了许多人,才有人愿意帮她查找。幸好医院有保存当年的资料,席暮不胜感激,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可几个小时查询下来,护士只找到当年换肾手术的详细资料,至于捐献者的资料,是一片空白。
席暮才刚好转的心情,再度沉到谷底,她只能打听当年手术的主治医师,那人离开这家医院很久,等她终于打听到时,天色已经傍晚。
顾不上疲累,席暮再度赶往主治医师现在所在的医院,那人倒是颇为热心,甚至对她父亲的病例还有印象,希望再度燃起,可依旧破灭的很快:“席小姐,当年的捐献者,不是你们自己提供的吗?我们没有捐献者的任何资料信息!”
轰……
席暮最后的那一丝期盼,完全泯灭,直至再无光亮。
天色暗沉的时候,席暮耷拉着脑袋回到医院,才刚上到二楼,她就看到走廊上有护士忙来忙去。下意识的感觉不妙,她拔腿就跑,果然看到监护室的大门紧闭,纪坤焦急的在门外转悠。
“纪叔叔!”席暮大喊一声,身体虚浮的跑过去,“我爸爸出了什么事?”
纪坤看她回来,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暮暮,你爸情况有恶化趋势,医生在里面检查!”
等了大约有五分钟,可席暮却感觉好像过了几十年那么长。两三名医生商议着出来,众人脸色都很沉重,那位主治医师走到她身边,神情肃穆的开口:“席小姐,你父亲的病情有所恶化,必须尽快找到捐献者,不能再拖延,否则情况会很糟!”
捐献者,捐献者……
席暮耳畔反反复复回荡的都是这三个字!
监护室内有微弱的光,滴答的监控器彻夜响着。席暮凝视着父亲苍白憔悴的脸,心里一阵阵揪着疼,握着父亲稍显冰凉的手,她微微闭上眼睛。
眼前闪过小镇的街道,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她,骑在父亲的脖颈上,一双小手揪着父亲的衣领,笑眯眯的东瞅西望,看见好吃的吃食就大喊大叫:“爸爸,暮暮要棉花糖!”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是顺从的走过去,将她讨要的东西买给她。
眼泪毫无预警的滴落下来,席暮紧紧握着父亲苍凉的手,哽咽着喃喃:“爸,暮暮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席暮一夜都不曾合过眼,脑袋里闪过各种画面,心思浮浮沉沉。看着父亲身上带着的各种监控器,她任命的叹了口气。
起身走到窗边,远方的朝阳迎着地平线冉冉升起,她自嘲的笑了起来。果然,她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日出……
将父亲安顿好,席暮一路打车回到T市。
来到乔氏总部,当她从下往上仰望着它时,心里腾起一股酸酸的疼。
挣扎了这么久,一切又再度回到原点!
走进盛世,席暮淡然的来到前台。沉稳的报了自己的姓名后,她果然看到靓丽的前台小姐惊讶的目光,“席小姐,请您直接上到五十层。”
叮——
电梯停在最顶层,席暮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的走进那扇紧闭的大门。
推开奢华的办公室大门,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光亮通透。
乔希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看文件,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里射进来,他黑色的衬衫簇新笔挺,纯金衣扣散发着金光,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因为背着光影的关系,格外的醒目英俊。
眼前的美景她无心欣赏,席暮轻声走近,鼓足勇气抬头时,恰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012 愿赌服输
男人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沉凝如海,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掌控着周遭的一切。席暮站在他面前,整个灵魂险些被他幽深的眼眸吸附进去。
“我愿意答应你上次的要求。”席暮咬着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只要你把捐献肾源那人的资料告诉我!”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乔希尧低低一笑,脸上的神情满是不屑,他将手里的派克笔丢在桌子上,抬手从第一格抽屉里拿出份资料。
将手里的资料丢在她面前,乔希尧耐心的开口:“钢材的价格起伏不定,你父亲投资时并没有把这个问题考虑进去,所以投资失败是肯定的。”
席暮拿起那份资料看着,脸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见她脸色渐渐发白,乔希尧眼眸微眯,继而说道:“而他的近期体检报告中早就显示出,他有旧病复发的趋势!”顿了下,他冷笑着说道:“我说过从不背后捣鬼。我善于掌控事情的走向,从而获得最大利润。”
席暮定定的望着他,心里阵阵发寒,这个男人竟然一步步冷眼旁观,静等着看好戏!
似乎看破她的想法,乔希尧笑吟吟的解答,“这一切与人无尤,所以你不具备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他的声音冷而沉,让她全身瑟瑟发抖。
深吸一口气,席暮望着他眼中的讥讽时,心里仅存的什么东西,忽然就破碎,她读懂了他的眼神,只能向命运低头,“我认输,愿赌服输!”
显然席暮的话取悦了他,乔希尧阴沉的脸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说:“上次的赌约,我说过,等你认输时,筹码加倍!”
蓦地一惊,席暮原本就煞白的脸,因为他的话更加惨白,她咬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乔希尧抬头,后背依着靠椅,嘴角的笑意充满掠夺,“期限我来定,玩腻为止!”
如果手里有把刀,席暮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胸膛,同归于尽也好!可她偏偏神智清醒,听着他那样刺耳话,她竟然还能如此平静。
“……好。”席暮低低的说,她不敢‘讨价还价’,因为她深知那样只会输的更惨。
啪——
面前扔过来一个白色信封,席暮打开,看到里面有一行地址,还有一把钥匙。
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这是什么含义,手中的东西好像带着毒,她飞快的退回到他面前,哽咽着说,“我不要。”
乔希尧盯着她,那张俊脸上满是笑意,语气却愈发凌厉:“呵呵,随叫随到?!”他的语气那样轻柔,可说出的话却像无数把尖刀,扎/进她的要害。
“是……”席暮紧揪着衣服的下摆,用力到指尖泛白,才能抑制住就要出口的呐喊。
乔希尧惬意的欣赏着她的神情,看着她隐忍的放低姿态,心中很畅快的说:“成交!”
成交!
这两个字,回荡在席暮的耳边,让她腾起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
六年前,也是这样的谈判,那时候的她还有资格说成交,可笑的是,如今她连说这话的资格都没了!
面前出现一份详细的捐献者资料,席暮将资料拿起来,喉咙里竟然有种恶心的感觉。刚才退回去的钥匙,再度扔到她面前,她皱着眉头看他,满是不解。
乔希尧微抬下巴,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她,他手指一下下扣在桌面上,语气戏谑又阴沉,“我从没有替人开门的习惯!”
席暮全身僵硬,看着那串刺眼的钥匙,缓缓伸手将它用力攥紧,那手心的滚烫,好像烧红的烙铁,那种疼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皮肉中。
……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自从找到捐献者,席墨诚的病情就奇迹的稳定下来,甚至一日比一日康复。看着父亲康复的很快,席暮心里虽苦却也觉得值得!
短短一周,席暮身边的人和事,再度翻天地覆。重修旧好的喜悦,来不及扩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那个曾经爱她怜惜她的男人却早已走远。
眼前凌赫温柔的眉眼浮现,席暮释然的想:像他那样美好的男人,该有更加美好的女人去配他。这样想着,她的脑海中就出现那天在机场看到秦然的那一幕,男才女貌,他们是般配的!
忍住心里泛起的疼,席暮用力吸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她告诉自己,放手吧!早在两年前,他们之间的故事就该结束,如今的心伤,只是她贪心的惩罚!更何况,如今她又和恶魔纠缠,再也没有理由妄想回到最初……
连续一周请假,席暮有些担心公司的制度。父亲可以下床走动后也再三催促她,她安顿好父亲,便回到秦氏上班。
自从那天在程安的公寓外撞见他们的‘好事’,席暮再看到秦曜时,都会脸色不自然。显然秦曜注意到这个细节,倒也没有介意。
午休时,程安一通电话,将她叫了出去,两人约在秦氏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怎么突然请了一周假,也不接我电话,不知道我多担心啊!”见到她面,程安噼里啪啦的一顿数落。
席暮原本惨淡的心情,因为她有了好转,语气也揶揄道:“你小道消息很灵通啊!谁告诉你的?”
程安刚喝了一口焦糖卡布奇诺,差点被她的话呛着,放下杯子连连用眼瞪她。
席暮将这一周父亲发病的事情告诉她,换来她的怒吼,“席暮,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还把我当朋友吗?”
席暮笑笑,心里因为她的关心暖起来,往她身边靠靠,颇有些撒娇的味道:“别生气嘛!”
原本一肚子怒气,可她这样嬉皮笑脸,程安又笑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她急声问道:“凌赫呢?他为什么不出现?”
“我们……分手了!”席暮脸色蓦地一暗,语气低低的。
“为什么?”程安细细打量她的神色,料定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她身上,“难道,他劈腿?!”
席暮黯然的望着她,那神情早已无须解释。
“王八蛋!”程安冷艳的小脸忽变,愤而起身,“我去找他!”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果然是真理!
“安安……”席暮拉住她的手,怯怯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程安在她让人心疼的恳求声中软了脾气,压抑住满腔的怒火,转而安慰她,“甩了他最好。以前我就觉得他那人靠不住,现在是豪门世家更是不靠谱!”
席暮蹙眉望了她一眼,却见她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惊住。一时间,两人的神情都复杂起来。
见过程安之后,席暮抑郁的心情有所舒缓,回到经理办公室时,迎面却看到有人走来。
她礼貌性的迎起身,待看清走近的男人后,她嘴角的笑意僵住,心底刺刺的痛。
他温柔的眉眼没有变,温和的笑意也没有变,只是那双曾经只有她倒影的眼中,此刻深不见底。
013 五人餐桌
走廊的距离,在席暮眼中蓦然被放长,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男人,她强打起心情微笑,语气平静的如同陌生人:“您好!”
凌赫穿了一套浅灰色的手工西装,衬得他风度翩翩,他温和的语气如常,“秦总在吗?我们约好的。”
席暮拿起桌上的内线,拨通电话,电话里很快得到答复。
放下电话,她微笑着推开公办室的大门,怡然的说道:“秦总请您进去。”完全公式化的语气,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凌赫点点头,转身走进去,却在背对着她的瞬间,脸色咻的暗沉下来。
对面熟悉的办公室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席暮望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直勾勾的出神良久,她竟然魂不守舍的坐了整个下午,直到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时,她才堪堪回头。
“秦小姐!”席暮看到面前站着的人,语气中带着疑惑。
秦然穿了一套香槟色的小礼服,脸上的妆容是精心妆扮过的,那双明亮亮的大眼睛看的席暮心里一阵阵发紧。
“你好。”秦然见到她时微微笑笑,眼睛瞟了眼紧闭的大门,轻声问:“我哥呢?”
席暮镇定下心思,换上淡然的微笑,“秦总在里面谈事情,应该很快就结束。”几乎在她说话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