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放榜,临西白宛和荣获案首,前脚打赏了登门报喜的人,后脚白素锦就给白宛和请了个身手功夫的师父。听说乡试的强度可比院试大多了,白素锦觉得白宛和相当有必要强化一下身体素质,这一做法陈山长竟然大为认可,还主动拿出两幅亲笔书画给白素锦作为雇资,聘请了大将军府一位侍卫到尚弘书院给学子们开武课。
白素锦好奇,寻了借口到书院逛了一圈,当看到场院里一群穿着青色长衫的谦谦学子撸胳膊挽袖子扎马步、跑圈的时候,白素锦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难道这就是体育课的雏形?
白素锦绝对想不到,因为她一时的无心插柳,三年后,尚弘书院的学生们以平和的心态和强悍的体魄傲然会试考场,以至于京城的国子监也要派人来尚弘书院交流借鉴。
院试过后,便是三年一届的贡酒选拔。果不其然,双花糯一路过关斩将,进入贡酒之列。不多久,盛兴隆酒坊和天成酒坊合并为兴成酒坊,成为黔西酒业中的翘楚。当年秋收之后,双花糯大量汇集到兴成酒坊手中,双花糯以绝对优势占领大部分酒市,黔西十八酒坊的争斗以兴成酒坊大获全胜落下帷幕,这场持续了近两年的激烈商斗使得战败的酒坊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此后短短半年间,十八酒坊陆续开始倒闭,到次年秋收时,除了兴成酒坊和聚福兴之外,只有两三家勉强维持。
这些尚且是后话。兴成酒坊夺得贡酒资格后,大肆扩大规模,林大总管那边得到的消息,盛兴隆与天成酒坊合并之时,白宛廷原先占有的那点股份被赎回,除了赎回银,兴成酒坊还允诺了一部分的酒曲采买。
原来,白宛廷借由“卖兄弟”拉拢来的亲家钱家,是黔西小有名气的酒曲商。丁氏为妾,白语昭为妾生庶子,加之两人还有携款私逃的把柄在,母子俩的性命被牢牢捏在余氏和白宛廷手里,对于这桩亲事,他们娘俩只能任人摆布。
白语元同钱家姑娘成婚后,白宛廷在钱家的帮扶下创办了酒曲坊,兴成酒坊允诺的采买契约自然就是开门的第一单生意。借由兴成酒坊的名声,生意竟也慢慢打开了局面,偏偏白宛廷是个得陇望蜀的主儿,野心大不说,还容易自我膨胀,生意不过才打开些局面,被人假意逢迎恭维了两句,就开始心飘飘然,妄想吞下钱家的酒曲坊,进而给苏平一些颜色瞧瞧,一解心头之恨。
钱东家近来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十八酒坊相继萎靡,兴成酒坊一家独秀,开始不断打压酒曲的价格,钱家的酒曲绝大部分专供酿造双花糯而用,这样一来,不得不屡次同兴成酒坊妥协。既赔了银子,又心头添堵,正火大着呢,偏偏白宛廷又来火上浇油,这般见利忘义之人,不除之简直心头堵得慌。
异变发生在次年的秋后。
此时,庐江水堰的工期已经进入第二阶段,趁着汛期结束,工事加紧速度,庐江中的分水堰已经形成了大致的轮廓。而扩种的第二个收获年头,棉花基本上形成了以临西布业商会为中心的西部种植基地、以萧家为中心的山陕种植基地,以及以钱塘许家为中心的江南种植基地。承赁来的屯田根据土质,分别用于种植棉花、花生和高粱。高粱本被称为番黍,因为与番薯同音,白素锦顺水推舟,将其改名为蜀黍。
相较于棉花和花生,高粱的环境适应能力明显更强,尤为萧员外所喜,第一年从白素锦手里得了少许种子试种后,第二年毅然扩大了种植面积,如今汇聚到聚福兴酒坊仓库中的蜀黍,其中近七成来自于山陕的萧家。
农历十月初十,祭过酒仙之后,就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酿酒忙季。今年,聚福兴酒坊迎来了两位贵客。
☆、第114章 还击
经过一年的反复试验,蜀黍酿酒的工艺基本成型,聚福兴前院堂屋内,酒坊大师傅亲自将两坛未开封的两斤装小酒坛放到堂中央的方桌上,拍开封泥,坛口一经开封,清冽的酒香立刻散发到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刺激着人的嗅觉。
“老朽惭愧,去年那么些蜀黍就酿成了这两小坛子酒来,今日恰逢两位东家来,特意请大师傅开封来大家一起品尝品尝。”姚老东家有些惭愧,去年秋收后,除去备种,白素锦几乎将所有的蜀黍都低价卖给了他,无奈初次使用新谷物,酒曲和发酵的把握上颇费了一番功夫,付出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所幸的是终于摸出了其中的门道,最终成功酿出了这两小坛新酒。
白素锦对白酒涉猎不深,白语元却是爱酒之人,两人端起斟满的酒杯小酌了一口,酒液由舌尖入喉,清冽的酒香在恣意散发,绵长中不失豪爽,齿颊间余香缭绕不褪。
真真的好酒!
白素锦浅酌两三口后就放下了酒杯。酒虽好,对她来说度数还是高了些,贪杯怕是要吃不消的。
白语元却是爱不释手,和姚老东家两人连喝了好几盅。
“这蜀黍食用的时候口感偏粗糙,没想到用作酿酒却是宝物。”白语元感叹。
姚老东家笑逐颜开,“还是白庄主好眼光。”
生意往来时,白素锦更愿意被人称为庄主,而不是夫人,姚老东家何等心思之人,这种细节自然顾得周全。
白素锦浅浅笑着,道姚老东家言重了。
因着姚老东家和岳丈大人的关系,白语元也不和他太过客套,坦言道:“世伯,今日我们兄妹前来,为的是扩大酒坊之事。昔日十八酒坊如今已有半数落入兴成酒坊之手,我们想出钱以聚福兴之名买下余下的那几家,您看如何?”
姚老东家神色一顿,继而表情很是复杂,既有激动又有顾虑,颇为左右为难。
白语元与白素锦相视一眼,继而出声说道:“世伯放心,这比银钱算是我们借给您的,酒坊的一切经营我们概不插手。”
聚福兴百年老字号,姚老东家不愿分权自是情理之中。
“恕老夫直言,若是只照拂萧老的情分,两位低价将庄子上的双花糯卖与我聚福兴已经够了,做到如今的程度,不知可是另有隐情?”
人情一事,做过了极容易就会生出别有所图的意味来,白家兄妹家又是供给新谷物蜀黍,又是提供银钱,姚老东家有这种顾虑实属正常。
白语元了然笑笑,说道:“不瞒世伯,我们这番做,的确是有私心在。您可能有所不知,那兴成酒坊的邓东家其实只是个幌子,背后真正的东家乃是我临西府的首富苏家。之前兴成酒坊利用黔西酒业争斗之机在临西大肆垄购双花糯,怕是要打着贡酒的旗号耍弄手段聚拢钱财,旨在打压我们白家,以图三年后夺回盐运总商之位。当然,更有些私人恩怨夹杂其中,相信世伯也应该有所耳闻。”
听闻兴成酒坊背后另有东家,姚老东家委实惊讶意外,想到两人背后的关系,定然不会是虚言。
原来竟是如此。
姚老东家心头的顾虑尽消,接下来的谈话就相当顺利了,姚老东家也不是个拘于燕雀之志的人,既然有机会更进一步,自然不会放过难得的机会。
白素锦这番亲自跟着白语元过来,一是出于对姚老东家这个未来合作伙伴的敬重,二是为了通过姚老东家结识几位黔省有名的大庄主,为新作物的推广种植做准备。
此外,还有一个不便对外说的理由。
白素锦在黔西逗留近五日,临离开前才私下见了那位秘密人物一面。
就在白素锦和白语元回到临西的三天后,兴成酒坊传出消息,去年酿造的那批双花老窖因为酒曲有问题而全部报废,酒坊损失严重,故而决定来年的双花糯收购量大大缩减,并且价钱上直降三成!
一时间临西府内炸开了锅。
丰泰粮行后院的内堂,得到消息的白素锦和白语元,以及临西府几大田庄庄主齐聚一堂,气氛有些微妙,白家兄妹神色淡然,从容不迫地品着茶,而堂下坐着的几位庄主虽然极力压抑,但脸庞上或多或少都透着焦急。至于心里,早就急得着了火。
“当日未听取两位东家的劝告,一时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我等实为惭愧,也自觉没什么脸面说后悔,就该自认栽了跟头,可是,今时今日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我等的利害得失,还关系到众多的农户,故而这才腆着脸上门来求助,还请两位东家不计前嫌仗义出手。”
楼庄主说罢,其他几人也纷纷随之附和。
接到他们的拜帖,白素锦和白语元就猜到了他们的用意,也一早就合计好了对策。白素锦嫌麻烦,唱白脸,白语元唱红脸,但也没当即就应下,只是推脱说定不会袖手旁观,但具体如何还需再仔细思虑一番。
得了白语元这番话,楼庄主几人任是再心急如焚也不好继续赘言,只得道了谢后先行告辞。
这两年,双花糯稻种的价钱水涨船高,所以秋收一结束,大部分人就早早将来年的稻种买回家。兴成酒坊在临西府内开设了数家粮栈,一来收购双花糯,二来就是售卖双花糯稻种。
如今昂贵的稻种已经买到了手里,兴成酒坊却扬言减量减价,对双花糯种植者来说无疑是噩耗。
第二年秋收就动手,也着实有些出乎白素锦的意料,白素锦本以为总要拖上个三四年的。
“今日我得到消息,朝堂上已经正式通过了重建陪都长安的提议,由太子督建,相关诸省须听凭调遣。这两天衙门就会贴出公告,随后各行各业的商家都会募捐银钱响应,苏家急着动手,我猜测应该是和此事有关。”
晚饭后的书房里,听到白素锦说完她的疑惑,周慕寒揣测道。
白素锦恍然,“看来苏家是想借由募捐另结高枝,为谋得下一任盐运总商之位增加筹码,但手头上可供驱使的银两又不甚充足,所以才提前行动了。”
周慕寒点头赞同,停下手中的笔,偏过头来看向白素锦,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暖意,“咱们这边。。。。。。还要再拖上两天?”
“自然。”白素锦弯了弯唇角,“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结果是甘是苦,只有尝过了才会印象深刻,才会长记性。”
“确为此理。明日一早我要动身前往玉屏山,双花糯一事我已全权交给郭焱负责,有事直接找他即可。”
白素锦点了点头,“水堰的工事在接下来的三五年间怕正是用人之际,如今碰上陪都重建,会不会在劳役上有所影响?”
这个时代的巨大工事基本上纯人工打造,耗工量可想而知。
周慕寒将手中写好的折子展开晾墨,“这倒无需担心,我已奏请皇上,并和四哥打过招呼,重建陪都一事咱们川省可以多出募捐出一些银钱,以抵劳役。”
自从四皇子正式获封太子后,白素锦才发现周慕寒和诸皇子的关系并不如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边同等疏离,起码和四皇子显然熟稔,近年来的书信来渐次频繁。后来才听周慕寒坦白,并非近年来才联系频繁,而是一直有所联系,区别在于之前是隐秘的。而且,前提是,他们的联系皇上一开始便知情。
白素锦不得不感慨,皇家人天生就是装大尾巴狼的专业户!
“太子殿下的身体如何了?”白素锦问道。当初从京城回来后,白素锦就将太医院卓院使有意结识的时同常神医说了,常神医斟酌后渐渐和卓院使开始了书信往来,直到太子在书信中和周慕寒提及,白素锦才知道,常神医竟然在帮着卓院使为太子调理身体,而且稍有成效。
“用他的话说,让朝中不少等着看热闹的人失望了。”
白素锦听了不由得一笑。当日在宫中曾见过太子一面,彼时还是四皇子,身材颀长,但偏瘦,眉目疏朗、脸廓柔和,然面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却也丝毫不掩皇家子弟的贵气。白素锦当时第一感觉就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帅哥。
可等看了两封他和周慕寒往来的信件,白素锦惊然发现,贵皇子的身体里居然住着一个逗比!
尤其是最近一年身体稍有起色,每日最大的兴趣竟然是在朝臣们面前装病娇,但凡他提议的事,谁敢当廷决绝反对,立马装晕倒!据说,这次之所以能如此顺利通过重建陪都一事,很大一部分的功劳就是皇上在背后唆使儿子太子殿下在早朝时当众晕倒!
听到周慕寒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白素锦真心替那些朝臣们觉得心累。
那边唏嘘人家帝王父子俩炫演技,这边呢,自己跟着大哥白语元搭档双簧,所以说,白素锦的字典里排行前三的一个关键词就是:双重标准!
兴成酒坊的粮栈公布减量减价的消息后没出三天,再次投下了重弹,价钱从原先的降三成变成了降四成,还得是马上签订契约书的。
按照如今种植双花糯的成本,降价三成后的收入基本上可以和一般水稻所得持平,但若是再降一成,虽说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