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面色一变,有些惊骇地看向上官氏。
上官氏怀孕了?这意味着什么?
萧昕在年后早已经出京,上官氏这一怀孕只能意味着这个孩子不是萧昕的,更是不能为萧家所容。
“看吧,我早知道你会吃惊……”
上官氏轻声笑了起来,一手却温柔地抚向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我盼了许多年,没想到竟然姗姗来迟,我终于要做母亲了……”她喃喃细语着,可听在萧晗耳里却是那么地不真实。
“大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
萧晗突然逼近了上官氏,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她的双肩,想要摇醒她,“这个孩子不能要,绝对不能!”
如果上官氏想在萧家继续呆下去,安心地做她的大少奶奶,徐氏会原谅她的一时失足,可若是她要保下孩子,那么便只能离开萧家。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上官氏眉头轻凝,伸手拂开了萧晗,平静道:“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回到萧家时我就知道我怀孕了,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做母亲的直觉,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的!”她的唇角一点点地上翘,神情中尽是向望与期盼。
“大嫂,你疯了不成?”
萧晗不可置信地看向上官氏,“你可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他们可是官府追逃的采花大盗,他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要?”
上官氏面色一白,却又强作镇定道:“孩子是我的,只是我的,与他们任何人都无关,他不会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她的声音沙哑而嘶厉,那压抑的低吼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不由急促地喘息起来。
其实与男子欢好哪里会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她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只是她选择了忽略,选择了放纵。
她知道每次求医时自己都会昏迷一段时日,在那期间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一般,那种快乐是萧昕都不曾给她的,所以她一度很是沉迷。
那一段日子上官氏甚至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是做着求子梦的妇人,一个是沉沦在极乐中的人妻,那种感觉纠结又放纵,她一时沉醉一时清醒,却根本不能自拔。
她做过的事情她不后悔,她也知道这偷来的快乐维持不了多久,最会有败露的一天,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可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她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而这却是萧昕没有给过她的。
回到萧家后她之所以没见任何人,也是在挣扎和犹豫,可今日萧晗的话却是惊醒了她,与其让上官家的人来接她回去,她不若自请下堂,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抚养她的孩子。
“那你想怎么办?”
萧晗无力地抿紧了唇,没想到上官氏竟然是这般固执,可瞧着她那渐渐坚定的眼神,难不成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上官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
“不可能!”
萧晗摇了摇头,只要上官氏还在萧家一天,徐氏是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生的。
“可能的,只要我自请下堂离开萧家。”
说出这句话后上官氏陡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原来这些日子的纠结只是因为她没有想通这一切,有舍才有得,如今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
萧晗震惊地看向上官氏,一时之间觉得脑中的思绪都凝滞了一般。
上官氏这样的想法只怕没有几个女子会有,抛弃原来的夫家自请下堂,只为生下这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孩子?
上官氏这算什么?是母爱伟大的节操?
“今日不与三妹说这一通,我也过不去这个坎,如今想通了我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回头我就自己去找太太说明。”
上官氏站了起来,又唤了蝶儿进来为她梳妆打扮,倒像是恢复了几分精神。
蝶儿不明就里只激动得双眼放光,又感激地与萧晗道谢。
只是萧晗却是木然着一张脸,到了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这桩姻缘难道是她亲手扼断的吗?
她不知道,只觉得脑中乱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茫然了起来。
而后浑浑噩噩地听说上官氏在徐氏那里闹了起来,她都没想再过去说些什么,上官氏如此决绝,不惜自请下堂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还能阻止么?
那个小生命是无辜的,只是错在有那样一双爹娘,只是错在投身在一个不该来的人家。
第【113】章 离去
有些时候我们原本以为把握住了命运的脉搏,其实不然。
命运它一直按着它既定的轨道前行着,或许有偏差,但永远不会为人所掌握,萧晗以为她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却因此而产生了这一系列的变化与落差,却是她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一时之间萧晗茫然得很。
她以为她拯救了上官氏,却因此而让上官氏自请下堂离开了萧家。
她以为她救了那些被假观主与道姑祸害的女子,却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第一次萧晗对自己的重生产生了怀疑。
或许她就应该清醒地做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不插足其中也就平白的少了这些纠葛和烦恼。
上官氏离去的那一日萧晗还特意备了程仪相送。
二门上只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马车,上官氏与蝶儿落寞地站在一处,回头望向二门的垂花门时,眸中似有些许晶莹的光芒闪过。
或许上官氏也是有些舍不得萧家的吧?
一个女人这一辈子的安稳就是嫁给一个可靠的男人,可惜萧昕并没有成为她的依靠,若是他知道了这其中的种种,只怕还会以她为耻。
这到底是上官氏的悲哀,还是她的解脱与重生?
萧晗不知道。
但她还能记起当初上官氏嫁入萧家时那铺天漫地的红,那个曾经憧憬着婚姻美满幸福的姑娘也终于成了一个阅尽人间心酸,最终不得不以下堂来保全自己腹中孩儿的可怜女子。
她是该同情上官氏,还是佩服她的勇敢?
“大嫂此去,只怕咱们很难有机会再见了,你一切要多保重。”
萧晗握住上官氏的手,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
不管上官氏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可那几年里却是她不辞辛劳地照顾着萧昕,而徐氏一通谩骂之后便让她即刻收拾了东西尽快离府,而在她走的这一日萧家除了她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相送。
不是亲人,便成陌路,那种感觉不甚凄凉。
“你还记得来送送我,三妹妹有心了。”
上官氏含笑点头,原本看着这般娇弱的一个女人挺起背脊也是如此地坚强与不屈,着实让人有些感慨。
“真的不给上官家捎个消息,让他们来接你?”
萧晗看了一眼上官氏,有些迟疑。
“不用,毕竟这是我决定的事情,他们知道了也会觉得丢脸的。”
上官氏苦笑一声,目光扫过这偌大的宅院,唇角不由微微翘起,“嫁入萧家后我便随着他去了任上,这座宅子本来也没住上多久,如今才明白这竟不是我的归属……”话语有些凄凉,有些感慨,却全然没有遗憾。
上官氏的这份洒脱也让萧晗暗自惊奇。
难道真是为母则强,这才让上官氏在短短时日内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大嫂别这样说,我听着难受。”
萧晗鼻头微酸,摇了摇头,“若是今后得空了,还来看看我吧。”见上官氏面露尴尬,她也反应过来,一顿又道:“若是不方便来京里,便去大兴田庄,让全庄头给我捎个信即可。”
萧晗只是想知道上官氏离去之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毕竟一个妇人将来还要带着孩子,没有男人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她是怕上官氏的日子过得艰辛。
或许还有她的愧疚在作祟吧,她希望上官氏能够好好地活着,即使不在萧家,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活出自己的人生。
“行啊,我原本也准备在京城附近安家的。”
上官氏牵唇一笑,“到时候与你来往也便利,只是我这样的名声会不会带累你?”话语中的确有些担忧。
娘家人若是知道她如今的境况只怕都会避之不及,而萧晗不久后就要嫁入长宁侯府,那样的门第和身份若是还与她结交,只怕会惹人笑话的。
“不会的。”
萧晗含笑摇头,眸中却闪着真挚的光芒,“我与大嫂相交,贵在知心,我只愿你和孩子都好!”
“既然这样就别叫我大嫂了,我闺名是一个‘瑜’字,也痴长你几岁,今后你便唤我瑜姐姐吧!”
这个时候萧晗还愿意对她示好,上官氏不是不感动的,她也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以为是自己害苦了她,却不知道这才是她该走的路。
当初既然她走进了道观,她的人生便被更改了,如今得了孩子更是意外之喜,她谁也不怪,只怪命运弄人。
而如今的她虽然不是萧家的媳妇,可那些嫁妆都还在呢,到了京城附近的县里随意购置一套宅院,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也是行的。
“瑜姐姐!”
萧晗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上官氏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轻声道:“别为我的事情愧疚了,这是我自己要走的路,我不后悔的!”又抚了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眸中有着一抹欣慰,“至少还有他陪着我!”
“瑜姐姐……”
萧晗眼眶微红,既惊讶于上官氏的通透,竟然这样简单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却又钦佩于上官氏的豁达,临到这时了还反过来劝导她。
“别难过了,只怕你成亲时我都不能前来道贺,兀自珍重!”
上官氏最后再握了握萧晗的手,这才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看着上官氏主仆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视
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萧晗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或许从前她与上官氏并不亲近,可经历过这次的事情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个母亲的伟大,即使世人所不容,即使失去一切她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在徐氏眼中,上官氏的所作所为是不耻的是被人唾弃的,可在她眼里,却反倒映衬出了上官氏的高大。
在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无条件地牺牲自己,唯有母亲,只有母爱能超脱这一切,凌驾于世俗枷锁之上。
当这种感情到了极致便也没有了对错。
这一刻,萧晗顿悟了,原本纠结的心绪也缓缓平复了下来,内心只余对上官氏母子的祝福。
上官氏虽然离开了,徐氏却还是没有放下,这几日见了人都火火的,连嘴里都被气得起了燎炮,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就到萧老太太屋里诉苦。
“老太太您说是吧,我对她这般好,她竟然为了一个野种要自请下堂,咱们萧家真是倒了几辈子霉去,才会娶到他们上官家的女儿?!”
徐氏又是一通捶胸顿足,事到如今她真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原以为给段日子上官氏就能够想通,却没想到竟然得知她怀了孽种的消息,当时她就差点气了个仰倒。
可这些还不算,上官氏为了保全这孽种还要自请下堂。
徐氏几乎气背了过去,最后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都走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萧老太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这段日子她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无奈徐氏心里怨气太重,她不让她在这发泄一通,回头在外面说漏了嘴丢的还不是萧家的颜面?
虽然徐氏向来谨慎,可这次的事情的确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萧老太太很是明白徐氏的想法。
“媳妇就是想不通啊!”
徐氏干嚎了一声,又拿了帕子抹泪,“这事我还不敢跟昕哥儿说呢,只怕会影响他在任上当差。”一顿又道:“当年俩人一成亲就去了外地,我也不知道他们夫妻相处得好不好,万一上官氏在他心中占的份量重,我这样擅自做主允了她下堂,回头昕哥儿知道不得怪我啊?”
“怪你什么?!”
萧老太太轻哼了一声,“咱们家已经大过不计地想要原谅她了,是她死攥着说要生下那个孩子,这就是她的不对了。”又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她是个明理的孩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执拗,当真是作孽啊!”
“老太太,”徐氏听了萧老太太这样说突然灵光一闪,又凑近了老太太几分,小声道:“您说这事咱们要不要告诉上官家,虽然她求着我先不说,可两家这亲戚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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