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姑娘,平时听的事情多,遇事考虑的也多。
陆言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界。小时候他们给表妹介绍什么好玩的,表妹总会一脸不屑,先说他们的不好,再讲她见过的新鲜玩意。当时陆言厌恶表妹瞧不起人,却又被表妹说的话吸引,事后也总是想起表妹微微扬着下巴的倨傲小模样。
真是让人又恨又爱。
“那你保证这一年不变心?”陆言揉着她手道,不定下来,他不安心。
周玉嗤了一声,别开眼道:“真看不上你,现在就不会答应你。”
既然看上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变心。
陆言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心花怒放,低头又要亲。
他亲得一点都不舒服,周玉才不想再来,重重踩他一脚,趁机跑了。
陆言追了几步,眼看着小姑娘花蝴蝶似的跑去了后院,陆言摸摸唇角,暗暗决定中秋再来。
心情好,陆言去肉铺买了条肥鱼回家。
凝香正在樱桃树下哄女儿,瞧见从后门进来的小叔,纳罕道:“二弟捡到钱了?”
陆言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灿烂,意外地反问道:“嫂子为何这么说?”
“你去照照镜子,笑得跟捡到银子一样。”凝香打趣他。
陆言笑而不语,他的好事可比捡到银子还值得高兴。
“果儿看这是什么?”陆言拎着鱼去逗侄女。
果儿现在看到什么都好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二叔手里的鱼。
“鱼!”阿南大声道,小家伙特别爱吃鱼,或者说农家孩子没有不爱吃鸡鸭鱼肉的。
果儿瞅瞅哥哥,探着身子也啊了一声,鱼当然没能喊出来,但声调是一样的。
女儿聪明可爱,凝香亲了小丫头一口,对陆言道:“那二弟收拾了吧,晚上咱们炖鱼吃。”
陆言脚步轻快地去忙活,阿南颠颠地跟在后头,要去踩鱼鳔。
二叔拎着鱼走了,哥哥也走了,果儿着急地啊啊叫唤。
阿南听到妹妹的声音,回头见妹妹朝自己够呢,再看看鱼,为难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妹妹,颠颠地跑了回来,“妹妹不哭,哥哥跟你玩!”
果儿最想要的却不是哥哥,继续对着二叔叫唤。
凝香低笑,抱起女儿跟了过去。
阿南眨眨眼睛,弯腰捡起妹妹的小鞋,笑嘻嘻地跟在娘亲旁边,跟妹妹一起去看二叔杀鱼。?
☆、第 173 章
? 陆家摘果子,除了自家亲戚,还请了五十个帮工。
以前帮吴家做事,吴家做包子管饭,如今自家是主人,当然也得自家做饭。
陆成提前买好了面肉菜,送到了严敬家,这天一早到了果园,凝香跟陆成碰头后,就与徐秋儿管平去严家忙活了,六十多人的饭量,和面剁馅儿蒸包子,有的忙呢。
果儿想爹爹,被爹爹抱住后就不肯松手了,连娘亲走了都不追。阿桃跟着嫂子去严家,阿木勤快懂事,要留下来帮忙,阿南则是妹妹在哪儿他在哪儿,站在爹爹旁边寸步不离。有陆定帮忙安排,陆成倒不用事事盯着,抱着女儿走到一棵果树前,教她摘果子。
果儿喜欢玩,爹爹帮她按着树枝,她双手抱住果子,用力往后使劲儿,咯咯地笑。
第一下没弄掉,陆成悄悄将果梗那儿扯断了一点,再让女儿摘。
果儿又试了一次,真把果子摘下来了,可是果子离开果树时,小丫头好像有点被自己的大力气吓到了,呆呆地松了手,然后那果子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果儿低头看,啊地叫了声。
阿南立即帮妹妹捡起果子,高举小手要递给妹妹。
果儿瞅瞅果子,忽的摇摇头,抬头看树上,要摘新的。
阿南就将果子放到了旁边的篮子里,妹妹摘一个他放一个,像个小跟班。
但果儿很快就玩腻了摘果子,小脑袋四处转转,要找娘亲。
正好那边牛牛也想娘亲了,陆成就将两个孩子放到一个小木车里,他推着木车,阿南跟在旁边,一起去严家。秋天没那么热了,但是阳光明媚刺眼,陆成又给果儿戴上了那顶小帽帽,免得刺到眼睛,牛牛同样有顶草帽。
看看车里面对面坐着的弟弟妹妹,阿南仰头看爹爹:“我也要帽子!”
他要跟妹妹一样。
“下午卖了钱爹爹就给你买。”陆成摸摸儿子脑袋,痛快地应承道。
阿南满意地翘起嘴角,见旁边地里有棵黑葡萄秧子,上面挂着好几串黑葡萄,阿南高兴地跑过去,蹲在那儿往手里摘,不小心捏破了,黑色的果汁沾满手。淘气的男娃毫不在意,直接抹到衣襟上,摘了满满两捧再朝停在路边等他的爹爹跑去。
名字叫黑葡萄,其实并不是葡萄,就是乡下常见的野草,秧苗高点的也只到陆成膝盖左右。果子全黑了就是熟了,甜甜的,小孩子们最喜欢吃。
“爹爹,给妹妹!”
阿南一手抵住胸膛,用自己的小胸膛挡住黑葡萄不让它们往下掉,然后捏起一颗递向车里的妹妹,几根手指头跟手心几乎都黑了。陆成扫了一眼,决定留着给媳妇教训孩子,弯腰嘱咐女儿,“咬破了,别直接咽。”
果儿用力抿抿嘴,尝到了汁水儿。
陆成伸着手,让女儿把皮吐出来。
果儿乖乖照做,吃完瞅着哥哥怀里的黑葡萄,还想吃,一颗都没吃到的牛牛更馋,小身子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说话。
陆成喂了牛牛一个,不准两个小的再吃,让儿子跟在后面偷偷吃:“妹妹小,吃多了肚子疼,阿南自己吃吧。”
阿南不想妹妹肚子疼,虽然被妹妹渴望的大眼睛看得很是为难,还是乖乖躲到爹爹身后,边走边吃,最后还孝顺地剩了几个,留着给娘亲。到了严家,阿南背着手拘谨地喊严敬娘奶奶,四岁的男娃,衣裳脏了,嘴角一圈是黑的,一双乌溜溜的凤眼提防地望着严敬娘,别提多可爱了。
严敬娘觉得可爱,凝香气坏了,质问陆成:“你怎么看孩子的?”
“果园忙,我赶紧回去了。”陆成呵呵地笑,说完就跑了。
在旁人家里,凝香不好追上去,让管平堂妹先照看车里的两个孩子,她挺不好意思地对严敬娘道:“让婶子看笑话了,我先带阿南去洗洗手。”
严敬娘笑道:“去吧去吧,小孩子都这样,别骂我们阿南了。”
凝香无奈地笑,牵着阿南去厨房。
果儿见娘亲走了,着急地叫唤,被徐秋儿提了起来,柔声哄道:“小姨家里有大牛,走,小姨带果儿看大牛去。”
果儿眨眨眼睛,小没良心,有了大牛就不要娘亲了,而且还自作聪明地指了指牛牛表哥……
那边凝香牵着阿南往厨房走,边走边训斥,阿南一声不吭,走几步回头看看,看不到严敬娘等人了,阿南伸出一直攥着的另一只手,仰头望娘亲:“娘,给你吃!”
凝香低头,就见男娃黑乎乎的手里攥着几颗黑葡萄,六七颗的样子,只有两个还是圆鼓鼓的,其他的都不知何时挤扁了。阿南也看到了,疑惑地啊了声,随即将坏的都扔了,左手抓起好的两颗继续递给娘亲,小黑手本能地往身上抹。
凝香头大如斗,蹲下去及时按住男娃的手,点点他胸口道:“你看你的衣裳,都脏了!”
阿南低头看,脑袋低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凤眼就不敢看娘亲了,骨碌碌乱转,嘴角一圈还黑着,心虚的样子像只闯了祸的小黑狗。
“往后还往衣裳上抹不?”凝香绷着脸问道。
阿南乖乖地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娘亲:“娘别生气。”
凝香哼了声,轻轻拍了他屁。股一下,威胁道:“再往身上抹,娘还打你!”
阿南再也不敢了。
孩子知错了,凝香接过两颗黑葡萄,自己吃一个,另一个给了儿子。
“真甜。”吃完了,凝香笑着夸道,然后亲了亲儿子脏兮兮的小脸蛋。
娘亲不生气了,阿南又咧着嘴笑了起来。
幸好这时节早晚较冷,日头一高就暖和了,凝香将儿子的脏衣服扒了下来,趁汁水干涸前狠狠搓了搓,竟然洗干净了,挂在晾衣架上晒。阳光灿烂,阿南穿着中衣就够了,坐在木车前帮娘亲看妹妹,然后看娘亲姨母舅母一起做包子。
包子做的比较大,严家厨房两个大铁锅一起蒸,一锅二十五个,一共蒸了五回,按一人三个包子算的,胃口小的两个差不多就够了,胃口大的能吃四个,反正特意多做了,肯定够吃,如果有剩下,晚上自家亲戚吃。
套好驴车,将几盆包子拉了过去。
外面请的帮工都是大男人,严敬娘与李氏潘氏负责发包子,凝香管平徐秋儿在严家休息,果儿困了,吃完奶甜甜地睡了,跟牛牛并排放一块儿。阿南将枕头放在妹妹旁边,要跟妹妹一起睡,跟两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比,阿南躺在那儿就显得特别大。
睡饱了,众人推着孩子去果园看热闹。
焦家依然派了鲁管事来收果子,今年果子多,外面骡车车队排了老长老长。
果子太多,一筐一筐称太费时间,连续称了十筐,取个平均数,然后就直接数筐了,最后一起算,五十亩地园子,总共结了九万八千两百五十六斤。
“陆成你这运气,我是不服不行啊!”鲁管事将六张百两银票、一张五十两银票并三十八两纹银递给陆成时,无比羡慕地道。
去年一场雹灾,吴家卖了果园,旁的地方,有的人卖了园子,更多的人改种了别的果树,加上去年沙果供应的少买的人多,今年价格就提上去了,收价也从一斤五文涨到了七文,赶巧果园大年,陆成可不一下子发了财?
陆成心里早乐开了花,面上却掩饰地天衣无缝,谦虚道:“运气而已,明年果园小年,果子价钱肯定也会低下来,赚的立即就少了,再说老天爷喜怒无常的,能赚一年是一年吧。”
说话时将二十两银子塞给了鲁管事,请他喝好茶。
轻轻松松赚了二十两,鲁管事心满意足地带着人走了。
此时果园里只剩下自家亲戚了。
严敬重重砸了陆成一拳:“陆老爷赚大钱了啊,是不是得多请我们吃几顿?”
六百八十两,算上去年的一百两,一下子就将本钱捞回来了,还赚了一大笔。
当着众亲戚的面,陆成再也不必忍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必须请,你说几顿就几顿。”
回完严敬,桃花眼最先看向了抱着女儿的媳妇。
成亲时他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现在总算做到了。
他目光里带着火,凝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怕被人瞧了去,抱着女儿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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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园里还剩些零零落落的青果子,陆成让三弟看着,他陪亲人们回了家。
果儿半夜还是会醒,阿木阿南为了睡好觉,三叔在家就跟三叔睡,三叔不在就跟姑姑睡。
新房这边就凝香一家三口。
果儿睡着了,陆成将媳妇捞到怀里,跟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将军似的,喝酒吃肉都无法尽兴,必须再跟媳妇大战一场才行。明明摘了一天的果子,却有着使不完的劲儿,辗转几个地方,汗流浃背。
凝香知道自己的男人高兴,破例地没有求饶,他怎样她都陪着他。
最后夫妻俩倒在炕上时,简直就像刚从水桶里跨出来一样,都出了一身汗。
陆成仰面躺着,胸口急剧地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转身抱住一团豆腐似的媳妇道:“香儿,明天你跟我一块儿进城,还了三叔家的钱,我领你去人牙子那儿,咱们挑个能干的丫鬟,往后让她烧火做饭,洗衣喂猪,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照顾孩子们就行了,闲着没事就缝两件衣裳。”
“买什么买,又不累,我自己做就行,别有钱了就乱花,你看咱们村里,谁家用丫鬟了?也不嫌人笑话,真把自己当老爷啊?”凝香声音发哑,嘴里干干的,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番话。
陆成先去给她舀水,夫妻俩都喝饱了,他将人抱到腿上,握着她一双小手,让她右手摸左手五个指头根下与掌心:“我记得你在侯府当丫鬟时,手上没有茧子,嫁给我后就有了。香儿,你不嫌累,我嫌,我想你一直都仙女似的,别因为做农活儿晒黄了脸弄粗了手,那样我心疼,也显得我没用,让一个好好的仙女儿变成了黄脸婆。以前咱们没条件讲究,现在行了,一个丫鬟给一两月钱,一年才十二两,咱们家樱桃树就够养的了。”
“一两?你以为你是官老爷啊?”凝香震惊地看他,“我当粗使丫鬟时,一个月也才两钱……”
有钱了也不能乱花啊。
“那就两钱,都听你的。”陆成故意引她的,笑着蹭蹭她脸,“说好了,明天咱们一起进城。”
凝香心知上当,拧了他腰一下,小声问道:“照你的意思,我变成黄脸婆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就准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