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皇帝也是够阴损的,人都没了,追封一个谥号就足以安抚住了殷湛,又何必非要较劲呢?
不过这么一来,宋楚兮反而更能了解殷湛和皇帝之间动辄就言语带刺的原因所在了。
想了一想,宋楚兮就又继续追问道:“哦?那小郡主的母妃呢?”
“说是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舜瑛道:“不过到现在,皇上都也还不承认她,好像除了皇上跟宣王,也没有人知道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她从没问过殷湛有关他的私事,殷黎也说是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几年了。
许是人在病中就更容易多愁善感的缘故,想起那冷傲又不近人情的男人和殷黎相依为命的画面,宋楚兮的心里忽而便多了几分凄凉。
她微微抿唇,苦笑了一下。
舜瑛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就不由的皱了眉头,“小姐?”
宋楚兮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扯出一个笑容,道:“殷黎那孩子,生的很可爱。”
“是呢!”舜瑛听她转移了话题,就没再多想,“不过就是被宣王殿下给宠的厉害,有时候调皮起来,比那些王孙贵族家的男孩子都难管束。”
宋楚兮也没再继续深究,在那门边站着,等头脑里稍稍清醒些了,就又回了榻上窝着小憩。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傍晚时十分,醒来呆坐了会儿,却见端木岐踩着落日的余晖走进来。
“醒了?还烧吗?”端木岐问道,就势弯身坐在榻上,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像没什么事了。”宋楚兮道,仰了头去看他的脸,“你今天都在忙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这时候,舜瑛刚好端了药进来,端木岐就接过去,自然的回避了话题道:“你先把药喝了吧。”
宋楚兮从来都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有些不情愿的要去接那药碗,不想端木岐却捧着没松手。
宋楚兮不解,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想知道有关宣王的事情?”端木岐问道,可以说是毫无征兆的。
他手中端着那个药碗,用调羹缓慢搅动着里面药汁。
宋楚兮闻言,一颗心瞬时往上提了提。
她略有诧异的拧眉看看了他,端木岐却一直微垂了眼睛,没有和她正面对视。
虽然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但这屋子里的气氛却是莫名的突然就变了,变得——
叫人觉得压抑且紧张。
舜瑜和舜瑛两个互相对望一眼,然后就悄无声息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宋楚兮的脑子里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她了解端木岐,潜意识里,就怀疑是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无迹可寻,她也无从主动坦白什么,只不甚在意的说道:“就是昨天又在宫里遇到他们父女了,随口打听一下。”
这丫头,插科打诨逢场作戏的功夫从来都是一流。若在往常,端木岐肯定也就顺水推舟的不予拆穿了,可是这一次,他却明显是有备而来。
“那太子呢?有关他的消息,需不需要我留意帮你搜集一些?”端木岐道,又将手里汤药搅了两下,顺手放到一边。他看着她,面上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楚儿,你是聪明,可是别在我面前耍这样的小聪明好吗?我们之间,难道也不能开诚布公的说话吗?”
有一个大胆的揣测,已经在他心间盘桓许久了,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又不可信,可是除了那一种可能,他找不到任何别的借口再去自欺欺人的解释宋楚兮对待殷绍还有殷湛那些人的态度。
因为素岚的事情,逼得她暴露了许多,宋楚兮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他多久。
她亦是好不心虚的回望他,含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待殷绍的态度很不对劲?”端木岐看着她的眼睛,字字肯定。
“哦?”宋楚兮也不回避,只就泰然处之的任由他打量。
然则端木岐真人却是与众不同的,绝大多数人,只看她这个坦荡磊落的表情,估计心里就要对那种不切实际的猜测又生出几分疑虑来,可是他不同,他既然是开口点明了,那就是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事实。
“你恨他?”端木岐道。
“为什么?”宋楚兮并不否认,只是平静的反问。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是极少有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候。
她在他面前,就算全是演戏,但是嗔笑怒骂也从来不会吝啬表情,这一刻——
却是真的对决。
两个人,都用一种异常冷静又理智,但却对对方防范至深的心态沉稳又老练的彼此对峙。
宋楚兮的定力好,端木岐自认为也不会输给她,不过今天,他并不想和她来较这个劲。彼此对望片刻,最后还是端木岐先改了口风,先开口。“我们还是先来说说宣王的事吧!”
这一次开口,他就完全没有给宋楚兮再插嘴的机会,紧跟着倾身向前,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眼睛,道:“前太子妃廖容纱的大哥廖弈城曾经和宣王殷湛同在西北军中服役,共事了整整三年,据说彼此间的关系很不一般。你不是个愿意随便浪费好奇心去管陌生人闲事的人,如果不是和宣王有些渊源,又为什么会去打听他的事?而且前后两次,你不遗余力的出手替殷湛的女儿解围,如果前一次还可以说你是提前不知情的,那么昨天晚上,你却是心甘情愿的吧?如果不是你和他之间有旧,以你的为人,你是断不会如此的。”
他查过殷湛和廖弈城乃至于廖容纱的生平。廖弈城十四岁承袭父业,北上从戎,去的就是当时由殷湛担任主帅的北川战战地。当时他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路从军中发迹,青云直上,三年以后就几乎稳坐了军中的第二把交椅,据说这其中很有些得益于殷湛的提携和重用。殷湛自己,就是在他十多岁上先皇驾崩之后,他就自请去了军中历练,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他对际遇雷同的廖弈城才会刮目相看,并且那一段时间因为北川之地战事吃紧,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关系非同一般。
那时候,曾经有两次,一次是成武八年的年关,一次是成武九年的重阳,两人回朝省亲,但是虽然进了中原腹地之后,两人的车马仪仗就分道扬镳,各走了一边,但有种种迹象显示,其实殷湛回临阳祭拜舒贵妃的仪仗就是幌子,他其实是乔装了随在廖弈城回乡的队伍里,去了南方游玩了。
哪怕是到了今天,廖家的整个宗族也没有全部迁徙到京城繁华之地,而是在南方的祖籍长水城那里扎根,在京城的,就只有征西将军府这一门而已。
虽然当年殷湛的行踪都不会留了把柄给人抓,而这些绝大多数都是端木岐从眼前的蛛丝马迹里面的推测,可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很有可能,廖容纱是在那时候就跟殷湛相熟了,因为他得到的密报显示,前太子妃廖容纱是个手腕相当狠辣的女人,并且处事严谨,滴水不漏,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她再嫁人之后还和殷湛之间有任何的往来。
而如果说是,他们是借着当年廖弈城的关系而提前就相识了的话,反而比较容易解释的通。
端木岐的这些推断,虽然说出来有妖言惑众之嫌,但事实上离着真相已经很近了。
既然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宋楚兮也不再试图欲盖弥彰的狡辩。
她只是看着他,气定神闲的问道:“阿岐,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怎的?你想说我妖言惑众,然后叫人把我一把火烧了驱邪吗?”端木岐莞尔,他的唇角勾起,就又有了点平时那种散漫不羁的调调,只是调侃到了一半,他就是语气突然一沉,意有所指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两个——是不是得要一起去了?”
他是妖言惑众,揭发一件根本就可以说是危言耸听的诡异的事件出来。可是他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而作为整个事件的当事人——
宋楚兮的存在,才是最天理不容的那一个。
宋楚兮也不理会他言辞之间的试探,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一边,仍是无动于衷的问道:“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在你之前,我虽然没见过宋楚兮,但是我知道,她——不该是你这个样子的。”端木岐说道,她抬手捏了宋楚兮的下巴,把她的面孔扳正,仍是叫她直视自己的目光道:“前太子妃廖容纱死在四年前的小年夜,我见到你,是在年关刚过,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宋楚兮迎着他的视线,坦然面对他的问询,一语不发,一动不动。
端木岐就又说道:“如果你是宋楚兮,那么过去的十四年里,你就都是足不出户的呆在南塘的地域之内的,和北狄太子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的。楚儿,就算你的眼神也会骗人,可你的所作所为却都是在那里摆着的,这些可是骗不了人的。为什么你对殷绍会有敌意?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住到他的太子府里去?还有那个晚上,他府上一再出现变故,你行踪不明,你是做什么去了?你去掺合了他府中的内斗了?还有——你又为什么那么积极的要陪我来这里,还故献殷勤的去接近宋太后?难道你还要跟我说这些都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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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美人儿跟兮兮摊牌了,这就是被王爷刺激大了的结果,不过这好像还没完╮(╯_╰)╭
明天中秋,提前祝宝贝儿们中秋快乐,家人幸福团圆。有人建议我中秋虐安意茹庆祝,但是她的戏份疑似没拍到,我仔细想想我明天能做点啥吧~
☆、第037章 下毒
“还有那天在皇觉寺遇到的那个廖家的婢女,她不会无缘无故指认颜氏的,那个女人会对皇长孙那么尽心照料,是因为她的确是廖家出来的?”说颜玥是廖容纱,这论调并不可信,曾经的廖家也算是树大招风了,哪怕是不想女儿嫁入皇家,想要玩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太容易留下破绽了。而那个叫絮儿的话也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毋庸置疑,她应该是真的看见过颜玥曾经在廖氏母女居住的庄子上出现过的。如果颜玥真的廖家出来的,那么她会混入东宫,并且对殷桀不遗余力的照顾,就完全解释的通了。端木岐言之凿凿,只逼视着宋楚兮的视线继续道:“那天太后寿宴,她是故意烫伤自己的?好约了你见面叙话?”
他的言辞犀利,而他抖出来的这桩桩件件又都是事实,完全不容宋楚兮狡辩的。
宋楚兮一直安静的听着他说完,面对他充满质疑的眼神,最后便是自唇角平静的弯起一抹笑。
她挡开端木岐的手,有些费力的撑着那睡榻站起来,脚步虚浮的挪到旁边,推开了一扇窗户。
太阳已经沉到了西边,这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而且这里地处北方,空气完全不似南塘那边的湿冷,这天色,看上去十分的开阔明朗。
她站在那里,面孔沉静,而无一丝一毫的表情流露。
这样的宋楚兮,是端木岐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的。
他拧眉,起身走到她身旁,侧目看着她道:“这所有的一切,你真的不准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宋楚兮一直没有回头看他,这时候,才自唇角扬起一抹讽刺至深的笑容来。
“那你又到底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宋楚兮问道,语气沉稳有力。
端木岐闻言,却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是啊,他这么咄咄相逼,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算证明了自己心里的那个揣测,证明了她不是宋楚兮,而是叫人匪夷所思的另外一个人,这——
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现在,不管是对他个人来说,还是对整个南塘而言——
她,都必须是宋楚兮。
如果她不是,那么他们辛苦打拼,就要握在手里的宋氏家族马上就得转手让出去。
并且——
他也不想要毁了她。
所以更必须要由心而发,坚定不移的相信——
她就是宋楚兮。
现如今,他和她之间早就密不可分,谁也离不开谁了。
如果他一定要刨根问底,最后将她推出去了,似乎——
还有大把的人在等着接盘呢。
殷述那熊孩子是铁了心的要和他过不去,就算这熊孩子人微言轻,抗拒不过皇帝的命令,可是那个殷湛——
那人却是叫人防不胜防的。
“没什么!”最后,端木岐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你和那些人之间走的太近,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要怎么玩,我都可以由着你,但是也别玩的太野,过阵子,我们还是要回南塘去的,这里的任何人还有事,都和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在今天开诚布公的挑明一切之前,他是想要将她和殷湛之间的纠葛盘问清楚的,可是现在却改了主意。横竖那些都已经是无法倒流回去的前尘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