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胤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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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胤阁-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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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在方诚贞准备动手之前先抬起了头:“明日去后山之上祭祖,一道去吧。”
  方诚贞忽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四月了,确实马上就是祭祖的日子,他记得,自己却忘了。
  “……好。”
  她知道,现在家中有些丫鬟看自己甚是不顺眼,新来的媳妇不爱说话不爱笑,实在是大忌,讨不得婆婆欢心,自然也是别人诟病她的原因,自己除了日日奉茶,几乎不踏出自己和周毓的别院一步,明日若是去祭祖,该是成亲后第一次踏出府门,尽管如此,踏上的,也只是一座埋满了周家人尸体的荒山罢了。
  周毓和方诚贞似是有某种默契一般,从来不一道出门,祭祖之日也是一样,周毓天不亮就起身了,方诚贞也不想多睡,却也不想在他还在房中的时候起身,等他走了,她才缓缓起来梳洗。
  周毓让方诚贞在院门口的海棠花下等他,等他忙完他的一些事情,便同自己一道去祭祖。
  然而越是等,方诚贞越是觉得奇怪,按理说祭祖应该是一件隆重的事情,但是今日院内的下人都清闲得很,不像是要去祭祖的样子,她抓了个小丫鬟过来问,那小丫鬟道:“少夫人你糊涂了,祭祖是几日之后的事情……”
  方诚贞浅笑,自己记错了日子,怪不得别人。
  在自己将自己闷在内院的日子里,日日过着一样的生活,竟连时光的流逝都不知道了,或许哪一天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吧,就连周毓,可能也只是看看自己的尸体,便叫下人随意埋了。
  说道周毓,他该知道今日不是祭祖的日子,却让自己等在这里,方诚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与其说她是讨厌等人,不如说她是害怕等人。
  自己娘亲过世的前几个月,方诚贞就已经不见了娘亲的人,只等得一封封的书信,书信的最后,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送葬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浑身冰凉。
  四月天,这里依旧是清寒,枯寂的景色,那一树的海棠花,多少还是谢了。
  她浑身发冷,她觉得,如果真如当初给自己批命的道士所说,自己的前世是一个仙人,那么想必那个仙人也是生活在一年之中,有半年飞雪的地方,凄寒不能言说。
  方诚贞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周毓的声音:“怎么每次我要来找你,你都是一副要走的样子?”
  这声音,竟然不似先前那般凄冷,而且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心中一怔,竟然在这种时候流下泪来。
  周毓穿着一身白衣白袍,袖口有黑色的纹饰,她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从远处走过来的周毓,只是依稀记得,他早上离开房间的时候,似乎不是穿着这一身,而是穿了一身深重的紫色衣袍。
  她顾不得许多,只在他走近的时候,伸手搂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臂弯之间。
  他浑身都抖了抖,却也顺势搂住了她,动作轻柔缓慢,然而他的身上却不温暖,像尸体一样凉冰冰的,方诚贞觉得,可能他也觉得今早有些冷。
  那个拥抱,却是这几十日来,最温暖的拥抱。
  等到她不流眼泪了,才缓缓放开面前的人,他的左边眉骨上,有一颗痣。
  方诚贞心头忽然涌起一锅烧开的油,她顾不得抹脸上的眼泪,后退了两步。
  眼前这个人长得跟周毓一模一样,但不是同一个人!只是两个长得很相似的人罢了。
  自己,一直在错认两个人,这个想法,此时震惊着她的内心。
  面前的人行了个礼,他的动作,就同周毓一般,谦谦有礼,温润如玉,语气就像是山间清澈的泉水,听之悦耳,只是多了一股不羁的意味,不似周毓这般中规中矩的。
  “在下周诩洛,字君安,敏岸是在下的孪生兄弟。”
  这个名字,方诚贞后来记了一辈子。?

☆、醉月烟火

?  方诚贞不招周家的人待见,自己性子冷漠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周毓对她的态度,丫鬟们都在私底下小声谈论着她和周毓的事情。
  一说:“其实少爷根本不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只是因为老爷的意思,少爷才同那个女人成婚的。”
  一说:“你瞧少爷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从来没见少爷对哪个人这样冷淡过。”
  一说:“只怕是仗着她方家有权有势,来周家耍性子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些闲言碎语,方诚贞充耳不闻,他觉得,周毓辞了院内所有的丫鬟,从某个角度来说,还是有一些好处的。
  但是自己不出门太久,不理会外面的事情太久,导致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周家是有两个少爷的,周毓是长子,周诩洛是次子。
  周诩洛,才是那天送给自己香草的人。
  “敏岸跟青悬姑娘私奔了,还骗家人说他是同你一起出去,所以他忙着私奔,自然就让我来带你出去走走,假装是他带着你出去。”他虽然长得跟周毓一模一样,可是撒起谎来却是没有周毓高明,方诚贞一眼就看穿了,但是却也不戳穿,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
  “所以,周毓私奔之后,想必十天半月也不会回来了吧。”
  周诩洛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方诚贞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只是全心都放在周诩洛的身上。
  “那个晚上,你穿的素绿色衣裙很是漂亮,你走得太快了,忘了夸你,今日补上。”
  方才还觉得自己处境甚是凄凉,现在,方诚贞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真是个小孩子。”
  “非也,非也,你虽是我嫂子,但我的年纪可是同敏岸一样的,所以,我的年纪比你大两岁,你还得称我一声‘大哥’才是。”周诩洛说得振振有词。
  “再调皮,小心嫂子我教训你!”
  半晌,她反应过来,她许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这样带着感情的话。 
  “小方,你瞧,敏岸他都同人家私奔了,还让我们帮他打掩护,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逛逛,假装好像是你同敏岸在一起一样。”他摆出一张笑脸,脸色却苍白得很,没有一丝红润的气息。
  “你方才唤我什么?”
  “小方。”
  “……”
  “怎么?”
  “没什么,你爱这么唤我就这样吧,只是别被你哥听了去,还不得打你一顿板子?”
  “敏岸怎舍得打我?倒是小方你别去告密才好,敏岸本来耳根子就软得很。”
  虽然她觉得周毓怕是不会真的跟别人私奔,但方诚贞还是答应了周诩洛,自古以来,双胞胎被视为不详的征兆,周家竟然还留下这对双胞胎,看来周家也是胆识过人的家族。
  “我从未在外头的街上逛过,外头可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没有?”
  “有,当然有,今天晚上外头有花灯,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就在外面这条街上。”
  方诚贞抿嘴一笑:“那你带我去瞧瞧。”
  “好啊,那我们快走!”
  周诩洛同周毓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性子委实大大不同,周毓给人的感觉成熟稳重,周诩洛却是大大咧咧的。
  后来,方诚贞才知道,周家虽然容纳下了两个双胞胎,但是身为弟弟的周诩洛,依旧不受家里人待见,之所以没有被遗弃,是因为据说在这对双生子出生的时候,天上有丹凤双鸟飞过,人称这是不得了的吉兆,周家人便认为这两个儿子都会给周家带来好处,因此两个都留下了。
  然而,事实是,周毓自小便天赋过人,诗书字画不在话下,在私塾也常被父子称为神童,长大之后,对治国之术颇有见解,据说得到过当今圣上的赏识,这件事情在洛阳也是名声大噪,想必那句“周家公子行车过,貌色倾城世无双”说的便是周毓了。
  但是,周诩洛则是大大的不同,据说他自小体寒,身子常年是冰冷的,请了许多大夫来也查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原因,身体差就算了,这周诩洛还是个不安分的主,时常在家中同下人玩耍,也不念书,而是把家中搞得天翻地覆,时日久了,周老爷终于看不下去了,命所有的下人都不准再接近周诩洛,谁知周诩洛依旧是死性不改,得了个“不孝顽童”之名。
  更让周老爷火大的是,周诩洛并未因为这个不雅称号感到羞耻,反而某日在书房内将这几个字写在纸上,然后贴到了周毓房门的牌匾之上,当初幸得周毓性子好,不同周诩洛计较,再加上考虑到周诩洛身体差,周老爷也舍不得打板子,周诩洛便这样逃过一劫。
  后来的周诩洛变本加厉,周老爷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事情,有些是私下里听某些丫鬟碎碎念的时候听来的,有些是周诩洛同自己说的。
  那夜,果真就如同周诩洛讲的,整整一条街上全是绚丽夺目的花灯,还有灯谜,四处都是人声鼎沸,这是来到周府之后,方诚贞不曾见过的景色,满满的温情。
  天上全是居民放的烟花,洛水边上,有人放上祈愿的花灯,有的时候,真的就希望时间永远停在生命中的某一刻,就这样,一刻就是一生。
  那天晚上,周诩洛说,他隔几日便会去一次洛水畔,去摘一株兰藉香草。
  兰藉香草,便是两人初见的那个夜晚,周诩洛送给方诚贞的那株狭长的草叶,方诚贞将其放在香囊之中,隔了很久,依旧可以闻见其中隐隐透出的香味。
  “为什么你要隔几日去摘一株香草?”嘈杂的街道上,方诚贞问周诩洛。 
  周诩洛往前走了几步,留下方诚贞一个人在原地。
  “你猜猜看?”
  周诩洛不住地往前走,越走越快,方诚贞却被人群挡住了,眼里渐渐不见周诩洛的影子,她最终停下了脚步,呆呆站在了原地。
  像是早上自己等周毓一样,一种无助涌上来。
  花灯灿烂明媚,周围满是面带笑容的人,匆匆和自己擦肩而过,每个人都带着一种温暖而炽烈的情感,似是万家灯火,飞雪明灯,许久,不见周诩洛的影子。
  她恍然大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同他出来?真是傻子!人家是周家的少爷,任性的脾气自然是有的,为什么自己要跳进去,纵容他的任性,最后由着他像是开玩笑一般把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女人丢在这里。”
  她害怕这样的场景,有一个人消失在人海茫茫中,自己只能在原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浑身发冷,紧紧捏着腰间的香囊。
  方才听周诩洛说了他小时候的淘气事情,方诚贞觉得,这样的人,把自己单独一人丢在这里,然后让周毓来看自己的笑话也是可能的,终究是自己昏了头。
  人潮越是涌动,她就越是心慌害怕,转身便要往回走。
  忽然,人群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愣住了。
  那个人的手很是冰冷,像是浸在雪地里的一样,自己的手也没什么温度。
  “才走了几步就不见你了,便买了个糖人过来哄你开心。”周诩洛的声音中带着疲惫。
  方诚贞回过头来,眼里闪出一方水泽,氤氲了蹁跹的睫毛。
  他就这样拉着自己的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上,是一个小小的糖人,正在朝着自己笑。
  泪水忍不住决堤,一时间,所有受过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她想起,她想要的,并非周家的万贯家财,并非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在汹涌的人群中,那个人走在自己的前面,就在快要失散的时候,他肯回头一顾就好,周毓是那个越走越远的人,留下来的,是周诩洛。
  如果,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君,多好。
  就算是今世不行,来世也行。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抹掉了那晶莹的泪珠子:“你这么漂亮,不怕哭丑了?待会儿敏岸该讨厌你了。”
  她猛地握住他的那只手,扑进他的怀中,在他的面前,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别人的妻子。
  “那天晚上,你说你会一生对我好,可当真?”
  他搂着方诚贞,却再没有更多的僭越动作:“当然,在我的眼里,你可是我的妻子。”
  天边亮起一抹烟花,随着“砰”的一声炸响,那光亮刺痛了方诚贞的眼睛,痛得几乎要留下泪来,她依旧睁着眼,妄想永远记住那一刻,她以为拥抱永远是温热的,但是,她抱着的人,身体冰凉,像是在雪地里滚过再爬起来。
  那是她一生中看见过最明亮的烟火,她愿意此生就此沉沦。
  但是,现实的世界,同某些人心中所想的,常常是事与愿违。
  方诚贞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居然还真的发生了,她以前不信周毓是会做出那种幼稚事情的人,没想到周毓竟然还真的做出来了。
  那天,所有人都在,婆婆当场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说周毓同人家私奔是因为她这个当媳妇的留不住自己的夫君,她红着左半边脸,走出了大堂,周围全是下人奚落的目光。
  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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