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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只笑,不语,脸色却铁青。
“牛虻!”言希抱着白瓷碗,缩着脑袋喝稀饭,只露出大眼睛,委屈而无辜,隐隐的戏弄和狡黠。
阿衡放了碗,眉眼温和,慢悠悠一字一句地说——“我怎么,流氓了?是参与了,还是,帮你hand work了?”
真恼了真恼了!
辛达夷打了寒颤,小声对言希耳语。
让阿衡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放在平日,比杀了她还难。
废话,还用你对老子说!
言希挑眉,拿手挡嘴,低声骂回。
怎么办?
辛达夷抓抓黑发,觉得棘手。
要不,你给阿衡赔礼道歉?
言希摸下巴,深沉考虑。
为毛是我?
辛达夷急了,半个身子探到言希座位上。
切!你的东西,难道要老子背黑锅?
言希义正言辞。
靠!要不是你丫说想看日本的,老子会辛辛苦苦东躲西藏带来吗?
辛达夷快抓狂了。
呀,不管了,是你带的东西,你负责。
言希摊手,闭眼装无赖。
阿衡垂头,肩膀不停抽动,手中的筷子在颤抖。
“阿……阿衡,你别哭,那啥,我不是故意带那些东西来的,你别生气。”辛达夷吞吞口水,小声道歉——“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没见过女孩子哭,很恐……嗷嗷,言希,你丫踩我干嘛!”
“咳,对对,阿衡,都是大姨妈的错,真是的,这孩子,这么多年,光长岁数不长脑子,怎么能干出这么天理不容这么猥琐这么不少先队员的事呢!我帮你打他哈!”言希猛踩辛达夷,陪着笑脸。
阿衡听言,抬起头,双颊憋得通红,唇齿之间,俨然是温柔揶揄的笑意。
还好,不是哭。
辛达夷松了一口气,但反应过来随即咬牙——“阿衡!!”
“抱歉,不是,故意,要笑的。”阿衡弯唇,声音软软糯糯,慢慢的,好心情的。
“呀!死大勺儿,死水龟!”言希怒,左手佯装要拍阿衡的脑袋,到了发顶,却轻轻落下,拍了拍。
微凉柔软的掌心。
“切,死孩子,还以为真恼了呢。”
笑靥如花,龙眼般的大眼儿眯了眯。
chapter31
Chapter31
言希喜欢视觉摇滚,阿衡是不意外的。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少年有一颗敏感而又宽阔的心,足以承载音乐最绚丽的变化,接受造型上最诡谲的尺度。
颓废,靡丽,喧嚣,这是她对那些带着金属质的音乐所能给予的所有评价。
言希是一个聪明的人,因此,他总是,把那些可以称为美人的人,演唱时的所有细微的动作表情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嗓音流动的味道,只不过是跑了调的。
言希又是一个专一的人,许多年,只听一个乐团的音乐,最传统古板的日本最高傲华丽的SLEEPLESS,夜未眠。四个人的组合,其他三个,只是平平,唯独主唱ICE,是一个如夜色一般迷人的精致黑发男子。
ICE喜欢站在舞台的角落,在灯光暧昧中,画着最华丽的妆容,用带着压抑狂暴的灵魂演绎自己的人生。
无法道明理由的,言希热烈地迷恋着这个乐团,或者说,ICE这个人。
阿衡看过言希录的ICE演唱会现场,却着实无法生起热爱。因为,这个叫做ICE的男子,有着太过空灵干净的眼睛,脱离情绪时,总是带着无可辩解的对世人的轻蔑;热情时,却又带着满目的火,恨不得把人烧尽。
她看着舞台上的那男子,看得胆颤心惊,转眼,却又胆颤心惊地发现,言希把那男子的眼神模仿得炉火纯青。
这让她有一种错觉,如果给言希一个机会,他会放纵自己重复走向ICE那些眼神背后隐藏的相似的经历,而这些经历,她即便不清楚却也敢打包票,绝不是长寿安宁之人会拥有的。
因此,当陈倦微笑着把一张传单递给言希时,阿衡隐隐皱了眉。
“什么?”言希有些怔忪。
陈倦笑——“我以前听思莞说,你很喜欢视觉摇滚,今天上学路上,有人发传单,好像是c公司
准备新推出一个视觉BANK,正在选拔主唱。你可以去试试,言希。”
C公司,是全国有名的造星公司。国内知名的乐团,有多数是c团制造。
言希愣,半晌开始偷笑——“哎呀呀如果本少被选上了进入演艺圈以后是不是就能看到我偶像儿了?”
陈倦挑了眼角的凤尾,隐去笑,正色——“言希,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言希怪叫——“谁跟你开玩笑,就是开玩笑我能拿我偶像儿跟你开吗,切!”
“言希,我记得你丫好像从两年前就念叨着要到小日本儿去看你偶像儿。”辛达夷插话。
“没办法,我老头说,我要是敢踏进倭国一步,就立刻和我断绝关系,尤其是金钱关系。”言希摊手,摇头,感叹。
“别扯这些了,我正好认识几个玩儿乐队的,言希你要是乐意去,我可以请他们陪你练习。”陈倦打断少年偏题的话头。
“去,怎么不去?”言希笑。
阿衡坐在一旁,一直不置一词,心中却隐约有些烦躁。
她心底本来期待言希把这事当做一个笑话,说说也就忘了。可是,他放学以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关了灯,一个人一遍遍安静地重复观看ICE的演唱会实录。
出来的时候,只对她说了一句——“阿衡,我想试试。”
阿衡不说话,只是默默点了头。
她不知rosemary为何对言希的事如此关心,但mary寻来的那几个人,每一个都是艺大的学生,对摇滚乐十分通晓。
“这是玩儿真的?”辛达夷对着阿衡咂舌。
架子鼓,吉他,键琴,一应俱全。
“嗯,昨天,言希,报了名。”阿衡开口,目光却是投在rosemary身上的。
他正用着完全专业的角度,在认真挑剔着言希唱歌发声。
阿衡没有忘记,思莞曾说过,陈倦的音乐才能有多么出彩。
当然,母亲也曾说过,言希幼时跟随她学钢琴时,整整一年,才能磕磕巴巴地弹出一首小舞曲。
天生长了一双弹钢琴的手,却对音乐的敏锐性出奇得差。
因此,为什么,会是言希?Rosemary,分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选定了言希,或者,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言希。阿衡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在不遗余力地把言希拉向这条路。那一套说辞,言希的兴趣,同学情谊,太过敷衍。
依言希平日的敏锐,他本该看出,可是,当这少年流连沉浸在精神甚至灵魂的罂粟中,已然失去控制。而rosemary,显然是清楚言希性格中的这一弱势的。
他对言希很了解。这超出阿衡设想太多,也太可怕。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清楚这诡异少年的目的。从他的变装归国,对过去的只字不提,以及思莞对他靠近言希的强烈排斥,一切的一切,都像解不开的雾色朦胧。
“这句是八六拍,A大调,先起后收,唱错了。”rosemary皱眉,指着乐谱。
“怎么又错了?”言希小声,瞪大眼睛,看着乐谱,像要看出一个洞,表情是茫然无知的可爱。
阿衡收回神思,笑了起来,走到厨房,准备了几杯果汁。
“陈倦,谢谢。”阿衡把果汁递给那个一身女装的妖娆男子,微笑着打断他对言希的训斥。
言希眼睛水汪汪地望着阿衡,可怜兮兮地伸出手索要果汁,像极嗷嗷待哺的卤肉饭。
“阿衡……”
“自己拿。”阿衡微笑,淡淡转身,拉着辛达夷向玄关走去。
她留给他完全的空间。
不要遗憾,不要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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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的日期在七月中旬,期末考试是在七月初。思莞是断然不会允许言希再次在高一混日子的,这厢思尔中考一过,他便驻扎在言家,每天主动给言希复习功课。
Rosemary对思莞的行为一直似笑非笑的,像是早就明白他会如此,也就知趣地应允,期末考后,再练发声。
“阿衡,你……”思莞对着阿衡欲言又止。
阿衡淡哂,她知道思莞想说什么。
为什么不阻拦言希?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样不妥,所有人都觉得言希日子过得太舒服吃饱了撑的去玩乐团,更可笑的是竟然还要当艺人,依他的身份,权势和地位,哪一样不是手到擒来,为什么还要如此?
还是,思莞认为,言希只能高雅到不沾染人世尘烟,阳春白雪,被人捧在手心。
虽然,她也是一直这样……期冀着。
可是,言希是独立的,自由的言希,是言希的言希,既不是思莞的言希,也不是阿衡的言希。
只有,当他心甘情愿地属于一个人时,才有被拘束依旧幸福的可能。
但是,她生性如此的愚笨迂腐,在这样的人出现之前,又该怎样保证这少年的平安喜乐?
不能多一分,不能少一寸。
实在伤脑筋。
期末考终于考完了,暑假正式开始。言家成了根据地,达夷思莞整天泡在言家,吃吃喝喝,完全脱离了长辈的管教。
Rosemary很快又杀了回来,对言希进行第二拨的魔鬼轰炸。
言希每天摧残着众人的耳朵,思莞有涵养,只躲在楼上不出来,达夷可不管这么多,言希一开口,势必捂着耳朵哎哟哟叫着表示自己的痛苦。卤肉饭大合唱,在主人脑门上绕来绕去,“卤肉卤肉不知所云不知所云”
言希怒,连人带鸟,一齐往外扔。
选拔赛的前一天,连阿衡都觉得肉丝美丽同学快被折磨得只有出的气儿了,言希这厢,才找准了调,配上姿势动作,仔细看来,竟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衡。”言希望着阿衡,他在寻求她的肯定。
阿衡舔舔干燥的唇,并不看言希——“明天,要准备,水,喉糖。”
言希轻轻呼吸,大眼睛望着阿衡。
辛达夷看着两人,觉得气氛尴尬,乖觉地没有聒噪。Rosemary在一旁只是笑,眼角的凤尾流光尖锐。
思莞站在二楼,肘倚着栏杆,笑着开口——“阿衡,再准备些排骨。”
阿衡微笑,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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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六点,rosemary就带走了言希,说是带他去做造型,让阿衡他们直接去选拔会场。
C团包下了市立戏院,大肆宣传,要将一夜成名的神话进行到底。
阿衡达夷思莞到时,并未寻到言希,只看到了满眼乌泱泱的人群,坐得满满的。甚至走道上,都布置了塑料座椅。
听着周围人的交谈,好像是候选人现在已经排了序,分发了号码牌,现在大家都在后台准备。
阿衡他们估摸着,这么多人,到了后台,也不一定能看到言希,反而平白给他添了压力。于是就在前排走道找了位置坐等。
说实话,阿衡并不喜欢男子画着过分的妆容,如若相貌不够突出,画出来效果是惊人的恐怖,好比,眼前的几位。
场内大家的表情,除了那些选手的亲友,蹦起来兀自呐喊,其他人都是青紫不定。
阿衡开始头疼。她知道言希的好看,却也担心,依着这少年狂傲不羁的性子,不知又会画出什么前卫的模样。
场内摇滚重音质震天响,他们几个坐在前排,思莞达夷被聒得实在受不了,无奈捂住耳朵,而阿衡,只看着场内缤纷不定的光线,一派沉静温和的模样。
后面倒也出来了几位模样唱功好的,引起满堂喝彩。
可是,比起言希……
阿衡轻轻叹气,微闭了双眸。
结局已经分明。
她只能如此了吗?
着实……让人不甘心。
再睁开眼,舞台上,已经站定那个少年。
场下一片欢呼,喧嚣至极,她却双手交叠紧紧贴了膝盖,摈弃了纷扬,耳畔一片清明。
言希站在了一隅安静的角落,眉眼早已不是平日的样子,画得妖媚而华丽。
分明是阿衡记得的演唱会上ICE的模样,熟悉清晰,惊心动魄。
火红的披风,纤瘦的身姿,纯白的衬衣,解去的三颗纽扣,晶莹白皙的皮肤。
梳向后的一根根小辫子,火色的丝带,漆黑的发,干净无尘的眸。
连微风吹起时,衬衣下摆的弧度……都一样。
阿衡胃有些绞痛,手心已经被汗湿透。
她记得言希对她说,ICE早在98年初,便因为压力太大,而从十三层公寓跳楼自杀。并非不想去
日本看他的演唱会,只是那美人早已随风而逝,魂梦两散。
她记得,幼时,邻居的老人说,男生女相,无福无寿,最是红颜命薄。
她记得,言爷爷临行前,老泪横流,让她无论如何,要保住言希。
她不懂,什么都不懂,只选择相信了所有的流言流传,却因为言希的渴望,而裹足不前。
可,蓦地,灯光熄了,全场哗然。
再亮起时,只照着舞台正中央,四周一片黑暗。
那里站了另一个少年,画着烟熏妆,美貌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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