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纯闻言,觉得宇文贵说得极为有道理,便点头赢下了。闷头走到自己的帐前,便看见帐门前张望的陈虎子。
“国公爷,您回来了?”虎子一见宇文纯,眼睛就是一亮。
“你小子在这干嘛?”宇文纯瞪了他一眼,进了帐。
“国公爷,小子刚才在斜谷那看见突厥人大队去迎人呢,小子心生好奇,就在后面跟着上去偷看,没想到突厥人迎来了大帮的金发胡人。小子打听了一下,他们是什么,什么波斯人呢,突厥人对他们看起来很亲热呢。”
陈虎子鼓着脸说完,而宇文纯听后,神色大变。波斯人?自恭帝三年起(即公元556年),突厥人和阿父主持的魏军联合灭了柔然至今,突厥虽然在草原之上日渐强大,但是却并非是最强大的,往西而去,有强大的厌哒国,再还有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等小国散布。突厥和波斯人结盟,必然是有大动作的。宇文纯想到此处,便匆匆往宇文贵的大帐去了。
宇文贵听了宇文纯的话后,脸色也变了。在帐中踱了几步才道:“先遣人去打听清楚突厥人和波斯人这个时候来往的目的。若是我没有猜错,突厥人应该是想在草原大漠上大有动作了。”
宇文纯闻言忧心忡忡,“如此以来,突厥势必更加强大。只怕咱们大周最后对着突厥,也会尾大不掉,到了最后很可能是三面临敌了。”
宇文贵比宇文纯更加老道,深知其中利害,“只是如此一来,木杆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了。他不会让突厥和大周这个时候闹翻,便宜了吐谷浑。”
第二天,宇文贵的人就打听清楚了,波斯使者的来意确实是和突厥结盟的。宇文贵和宇文纯也不管齐国人是怎么想的,奉上重礼之际,趁着木杆可汗无暇顾及的时候,提出了辞呈。第三日,一行人就急匆匆地出了突厥王帐所在的干都斤山(即现在外蒙古的哈尔和林)。他们一行人出了大漠,大半月之后,终于进了大周境内,这才松了一口气。歇息了一日后才启程继续上路,在会州和宇文护遣来的使者相遇。
宇文纯听了礼部正的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突厥人现在正忙着和波斯人一起在草原上征战呢,怕是没功夫理会大人你了。”
礼部正其实也不想对着突厥人装孙子,忙问了情况,当他得知齐国人也给突厥送了重礼,且没有答应大周的求亲,同波斯人结盟等事后,自觉自己一行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是想到宇文护的命令,又为难起来了。
“两位国公的意思,下官知道了,不过下官奉了晋公之命出使突厥,这一趟再艰难也是要去的。”
宇文纯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了。
而等宇文纯一行回到长安时,已经是秋高气爽之时了。
云澜同永安大长公主坐在御苑的亭中说着花。她见云澜脸色着实有些苍白,想到前些时日硬撑着去晋国公府贺寿,心中叹了一声,皇帝侄儿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他的一干妻妾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云澜看着永安大长公主的神色,笑道:“三姑母不用担心的,我这样子并不是其他。”咬了咬牙,轻轻道:“不瞒三姑母,实在是因为这段时日,我每日里过得小心翼翼,就怕稍不注意,就被人给坑了去。”
“这是怎么回事?”永安大长公主忙问道。
“不光是衣食等被人动了手脚,便是洗澡水也被动了手脚。所以前些日子,才天天去叨扰三姑母的。”云澜面带忧色道。
“陛下可知道?”永安大长公主的脸色很不好,不管怎么说,云澜肚中的孩子是宇文家的骨肉,谁也不能这个时候动手。
“陛下知道的,但是陛下也无法。他说是怕小人从中动手,以挑拨他和晋国公的兄弟情义。”
永安大长公主脸色一整,严肃道:“不错。晋国公每日忧心军国大事,怎么让人做这等龌龊事?一定是有小人从中作梗的。你放心,我会同元氏商量,找出这个幕后之人来的。”
云澜面上露出释然的笑意,我这永安大长公主的手道:“那阿澜就谢过三姑母了。”
两个各自回殿,云澜心中畅快,而永安大长公主则想着事情,晋国公大权在握,皇帝只能隐忍,如今他们相处便是如此。若是此时有人从中挑拨,皇帝侄儿失去了妻子孩子,对晋国公生出怨恨之心,他们俩如今的平和自然不能保持了,说不得晋国公又会再一次对皇帝下手。想到一个侄儿已经毒杀了另外两个侄儿,永安大长公主心中就寒气阵阵。不管如何,这件事情要快点查清才行了。
云澜知道永安大长公主那里会将事情查得分明的,李娥姿有什么样的接过,她都不会惊讶的。因为半日里的心情难得的好。
“你……”云澜有些羞涩,她担心自己的洗浴水被动手脚,所以这几日都是用宇文邕的御池洁净。没想到脱了衣服,宇文邕竟然跟着进来了。
宇文邕没有动,从云澜的胸脯扫到她圆凸的腹部,神色微微黯然。
云澜看他如此,猜到他的心思,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惜之心,便不再赶他出去,由得他走近和衣下水轻轻拥住了自己。
“没事的,已经是保定二年的夏末了,很快就保定三年了。”云澜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部,随即解开他头顶的冠冕,然后一根根地松开他的小辫。
“我有些后悔当日轻率拉你入宫廷,不能保护你还有孩子……”宇文邕闷闷地说道。
“……”沉默了片刻,云澜才道:“你可记得梦中的你是如何忍过那十几年的?每个夜晚和白天,是如何过来的?”
宇文邕微微一颤,梦中十三年的岁月,当真是不堪回首!“白天是个寄情田猎喜欢巡游玩乐的帝王,夜晚,大多是一个人在深殿中对着星空枯坐,相比而言,现在有了你陪在身边,现在的忍耐也不再痛苦至极的。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而且,当初若是我铁了心不嫁给你,总会想到办法的。但是既然嫁给了,其中有我的决定。还有,我和孩子不是没有事吗?你放心吧,我会保护我自己和孩子的。”云澜温声劝慰道。“而且我又不是任人欺凌之恩。”随即将白天之事告诉了他。
宇文邕闻言,将云澜搂得更加的紧了,沉默了片刻后方道:“今日我做了和你一样之事,将这事情告知了阿俭、阿纯几个人。”
云澜忙凝神听宇文邕所讲之话。
……
因为宇文纯回长安至今,几个兄弟还没有好生聚聚,这日里同宇文护说了,兄弟几个去了昆明池游玩。
“皇兄,无论如何,你也不可以娶突厥的公主,木杆两个未嫁的女儿,一个七岁一个才四岁。至于地头可汗和步离可汗,他们眼中只有财宝,且不能代表突厥人。”宇文纯看了一眼兄弟四人后跟着的一帮内侍,只得说这样不痛不养的理由。
宇文邕苦笑道:“朕自然是不想娶的,不过这本来就是堂兄的意思,朕没有立场去反对。除非有更好的理由啊。”
宇文纯不顾兄长和弟弟的目光,冷笑道:“昔日汉高祖时期交好匈奴,嫁了不少公主去匈奴,匈奴还不是年年掠边?直到汉武帝将匈奴人给打怕了,才四夷臣服。咱们宇文家难不成还输给刘家人?让皇兄你舍身娶突厥的公主?这次弟弟我亲去突厥,才知道他们当真是欺人太甚了,当着齐国人的面对我们敷衍至极,因为齐国人送的财物更加的多,木杆更是提也不提将小公主下嫁的话呢。”
宇文邕闻言惆怅,宇文俭、宇文盛两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朕对军国大事并不熟悉,很多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插手。这其中有什么,就要劳几位弟弟和堂兄说清楚了,堂兄和我们是一家人,他会处理妥当的。”
宇文纯翻了一下白眼,没再多说什么。
“皇兄,听说谢氏皇嫂肚中的孩儿再过两个月就要出世了?恭喜皇兄了。”宇文纯转过话题,见宇文邕神色不对,便问了原因。
宇文邕叹道:“前些日子,阿澜的膳食和浴水中常有人动手脚,朕已经命少府的人仔细查看,到如今也只知道那背后动歪主意的,是后宫的女子。”
宇文盛气恼道:“皇兄,难不成你还不能收拾两个后宫女子?到底是谁?”
宇文邕看着几个弟弟道:“算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动手的应该是李氏,她是皇太子的生母,朕要追究此事,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动了她,堂兄那里如何交代?而且,朕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她是皇太子的生母,阿澜肚中的孩儿早就证实了是个女儿,便真是儿子也妨碍不到她什么的。她这样动手脚,许多人还以为是堂兄的意思呢,朕真担心别人误会堂兄啊!”
宇文俭点头刻道:“皇兄你顾虑得极是,若是已经肯定是李氏从中惹事生非,不如将事情告知堂兄和皇太后,让他们来处置。”
宇文纯道:“就是,皇兄你也想得太多了,八哥说得主意挺好的。一会儿我便去晋国公府,将这事儿说说。”
宇文邕面带感激地谢过了四个弟弟,心里暗自舒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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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听罢了宇文邕的话,微微笑道:“陛下的弟弟们,都是好的呢。说不定,他们其实也猜到你是故意在他们面说到那些话的。”
宇文邕揉了揉云澜的头发,抚着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腰身道:“咱们的女儿这些时日受委屈了。”话音才落,便察觉道手下的肚皮动了动,顿时惊得双眼圆睁,“她,她又动了。”
云澜也很惊奇,笑道:“恩,咱们的女儿是个好动的孩子呢。”虽然肚中的孩儿是个女儿,但是她和宇文邕都很高兴,自然不是他们爱女儿不爱儿子,而是现在两人的处境,有个女儿比儿子安全得多。
“对了,该给咱们女儿想个好名字,你可什么什么好主意?”云澜扯了下宇文邕的小鞭道。
宇文邕为难道:“我想了好多字,都觉得配不上咱们女儿,灵?惠?还是庄?阿澜,你读书多,你说呢?”
云澜双眼亮晶晶地:“哦,这可是你说哦。”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这几日里我一直在读《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如取一个葭字?宇文葭,你看如何?”
宇文邕念了两边,眸中满含笑意:“好名字,咱们的女儿,便是宇文葭了。”
……
次日里,朝堂上依旧为了什么时候讨伐齐国吵翻了天,而后宫之中,李娥姿因为教养皇太子不力,由美人降位为修华,并至大悲寺跪经半年替太后祈福。而皇太子从此则交给叱罗太后抚养,待她回宫之后,也不能再插手皇太子的事情及随意出西宫苑了。
云澜看着李氏苍白的脸色,心中虽觉得快意,但更多的是复杂,这个女人,是宇文邕的第一个女人。她相信,曾经宇文邕对她是有感情的,不管那感情是深是浅。若非李娥姿实在没有自知之明,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的。
永安大长公主见云澜脸上的不忍神色,暗道云澜还是太年轻了些,李氏的举动哪里值得惋惜了?招手让云澜坐在身边,牵着她的手道:“阿澜,你啊,要知道恶人不值得同情的。”随即对着二姐昌乐大长公主道:“再过不久就是腊日,我在邺都几十年都没有好生过下,今年一定要过你们好生热闹一下的。”
昌乐大长公主看了宇文护的妻子元氏一眼才开口道:“三妹,就算你不说,咱们也会好生办一回的。不过呢,二姐还有件事情同你说说。你可有想过替自己找个驸马?”
别说叱罗太后呆住了,就是云澜也愣了下,看向满脸通红的永安大长公主,瞬间便想到永安大长公主在邺都被囚禁着,自然没有婚配的,如今年过五十说起婚配之事,还真是,欸,有些难。总不能让她去给人做继室啊。
永安大长主公主羞恼地瞪着姐姐道:“二姐!我都多大岁数了?还嫁什么人啊?如今皇帝是侄儿,晋国公是侄儿,还怕我过得不好吗?”
昌乐大长公主拉着妹妹的手道:“你如今贵为公主,驸马之事不难。再说了,你终归要有个家,百年之后才会有香火供奉。你也别推辞了,先告诉二姐你中意什么样的驸马?二姐会和阿元一起办好的。”
永安大长公主见状也只得沉默以对了。
云澜和永安大长公主在御苑边的长廊上缓缓而行,见她紧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