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莉莉约我,我们几个玩到很晚。
唱歌喝酒,大叫大闹。
我才二十六岁不是吗?我就是应该热热闹闹的生活,而不是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况且我就要死了。
死人永远最大!
我醉醺醺地回到病房。
彼时林恩已经可以战胜瞌睡神,他睁着眼睛等我。
我兴奋地扑过去,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这么乖?等我呀?”
林恩不适地蹙起眉,仰着脸躲开我,呐呐着说:“冉……你,好臭……”
“是酒味!是酒!”我偏偏抱着他不撒手,蹭着他暖呼呼的脸颊笑嘻嘻说,“林恩呀林恩!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嘛?”
我板正他的脸,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酒和女人都能带给你刺激!你最喜欢的就是刺激!你一定要记起来啊!你以前多帅多坏啊!现在做个乖宝宝样,可真难看!”
林恩困惑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就放弃似的耷拉了眼皮,嘟喃着说:“冉……困了……要睡觉,睡觉……”
我扶着林恩肩膀猛地将他推开,比划着说:“要睡你自己睡!我要珍惜时间,尽情happy!”
林恩唔了一声,软绵绵倒进棉被里。
“抱着……”他伸着手,要我的怀抱。
我抱起肩:“林恩,有本事你自己起来,总依靠别人算什么事?你是个男人吗?吃喝拉撒都要假手于女人的男人,他还是个男人吗?”
“我是……我是……”他生气地蹬腿,把被子掀到地上,“是!”
我弯腰捡起棉被,一股脑砸到他身上:“笨蛋!”
“不……不笨……”林恩在被子里挣扎着,呜呜地。
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露出颗脑袋来。
他脸上出了汗,在荧荧的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他摩挲着床边,手指因为用力而发抖。
我看他像个翻壳的龟一样,手脚并用地挣扎,立刻捂起嘴哈哈大笑起来。
林恩呼哧呼哧挣扎了了一会儿,终于抓住床头扶环,靠着手臂那一点点力量勉强地坐起来。
他已经察觉出屈辱是怎么一回事,喘息着吼着说:“不许……不许笑……”
我冷了脸,歪头说:“我偏偏要笑,还要笑得很大声。哈、哈、哈!”
我做着鬼脸气他。
林恩晃着脑袋,只晓得胸口一起一伏地抗议:“不……不许……不许……”
“哈哈哈哈!就笑!笑你像个缩头乌龟!还是个结结巴巴的缩头龟!”
他眼眶渐渐红了,不认识似的盯着我看。
我与他对视。
他反倒将即将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忙跑到厕所,抱着马桶哇哇呕吐。
我听到林恩在外头含含糊糊地声音:“讨厌……讨厌……”
我吐着吐着就逼出眼泪来。
你恨我才好,恨我才好!
我草草洗了澡,头好疼,要爆开了一样。
唰唰地水声掩盖了某种声嘶力竭的哭泣,我鄙视着自己。
明明就是个自欺欺人的蠢货,却偏要假装超脱、看透生死!我是个胆小鬼。重生一次已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我还怕什么死?温航也好,林恩也好,他们没有了你,哪个不是照样活得下去?!
徐冉,你早该死了!越快越好!
等披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林恩已经躺下了,这孩子刚被我气坏了,想他皱着脸的模样,真让人心疼。
我翻身上了床,林恩背对着我,我把他轻轻揽进怀里。
睡吧睡吧,我还能抱你几回?
3月几号呢?我忘记了是哪一天。
我吃过了饭,一个人跑到街上游荡。
林恩经过那晚之后,更加不愿理我,也更加认真上进。
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每天的锻炼几乎要超过他能负荷的极限。
我不去拦他。
他累得手脚抽筋,我让他自己叫医生。
“冉……冉……”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林恩单调而呆滞的声音不断循环着。
我如未闻,推开一家肯德基进去,木讷地点了一杯拿铁咖啡,随便坐到一处。
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上一次,要推溯到温航在这里做收银员的时候。
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我满心抱负,想要重活一个自己。
只可惜,直到走到第二次死亡的边缘,我才想起问自己,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钱?地位?事业?
上一世没有独立自主的我,渴望拥有自己的事业。
这一世,我的确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也有了很多钱。
可我因此快乐吗?
爱情中的地位?
我要在男女关系中立于高处,我做到了,林恩和温航甚至叶乔之,都那么卑微地爱我。
可我因此开心吗?
不。
我煎熬、纠结、痛苦。
永远的无所适从。
永远的不甘心。
徐冉,你到底要什么?
每日每日地追逐,追逐那些虚无的东西。
你为什么就不能活得简单些?
你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地毁了一切可能的美好。
你是个傻瓜!
再活一次,比上一世更加糟糕!
我甚至没有好好地爱过。
我走出肯德基,外头挂着冷风。
春天总是千呼万唤,犹抱琵琶。
这是一个冷热交替的季节。
我把冰凉的手指插=进大衣口袋里。
指尖碰到了什么,我捻起来一看,是一片小小的纸条。
想淡笑着让它随风而去,却无意中看到上面歪扭的大字。
“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会好好锻炼,做个男人的……”
心脏一阵强烈的刺痛。
我攥着纸条,没办法行走一步。
林恩,你真是个傻瓜。
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干嘛要在我即将离世的时候让我留恋不舍?
你真是残忍透了!残忍透了!
我蹲下来,用力用力将纸条贴在胸口。
行人在身旁穿梭绕行,偶尔有男人俯身问我:“小姐?需要帮助吗?”
我抬起头,看到面目模糊的年轻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很像一个人。
可能我泪痕满面的脸将他吓到,他迟疑了片刻,向我伸手,再问一遍:“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我要死了。”我颤抖着说。
男人愣了一下,眼里出现犹豫的神色:“你……说什么?”
“我要死了,请不要管我。”
男人退却了,摇着头后退着离开。
一双双鞋,皮鞋、布鞋、高筒靴,路过、或暂留,接着远离。
这地球这样大,能够偶然相遇的有几个?相遇却能彼此说上一句话的又有几个?那么做得一世夫妻,再得一世纠缠的人呢?
此前、此后,未必再有。
我站起来,面目平静地往前走。
脑子里闪过太多太多的人,爱得,恨得,或是无关紧要的,都变得弥足珍贵。
人之将死,人之将死。
呵呵,我为何会如此消极?也许不会死呢?可上天他总是在作弄人,我若心存侥幸,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自以为活得过明天,却在庆幸时一命呜呼,岂不更加可悲?
我要坦荡地死去,我要迎着死亡行走。
“是她。”后面传来叠叠错错的脚步声,男人的声音,“刚才蹲在这里,我怀疑她磕了药,请你们帮助她。”
有人拉扯我的胳膊,我疑惑回头,看到男人斯文的脸。
呵,在我死前,还能看到这世上热心的人们。
他身后站着一些穿着制服的人。
他在我面前晃着手掌,关切地问:“小姐,小姐,你还记得我吗?你刚说自己要死了,还记得吗?”
我恍惚一笑,点头:“我记得你,不过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他愣住了,忽的点头说:“嗯,我也喜欢徐志摩。”
不过他眼神却在闪烁,示意身边的人行动。
开玩笑,我是傻子吗?
我那么聪明,只是要死了而已。
我挣脱他,向前跑着。
景物一排排朝我冲过来,耳边划过呼呼的风声,人们纷纷躲避开,惊恐的、厌恶的、好奇的脸,我微笑着,将他们甩在身后。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林恩。
啊,还有,温航。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的话……
嘿嘿,不会不会……
但如果这是结局,是不是不算太坏?
☆、不死
头好疼,又是宿醉吗?
我想习惯性地相同往常一样起床,为自己倒一杯水。
一想到水,喉咙立刻有了火辣的感觉。
好渴,简直快要冒烟!
我情不自禁发出声音:“水……”
我简直等不及了,手脚也似乎迟钝起来,我甚至无法完全睁开眼,脑袋里仿佛又呼啸的火车不断碾过,隆隆作响。
朦胧中似乎有人走过来,是看护李先生吗?
我听到水流撞击在杯底的声音,清脆悦耳。
快给我水!
我想挣扎着起来,可没有一丝力气。
那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接着上方似乎暗了下来,一只手扶起我后脑的位置,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我唇上。
很快的,那东西吐出温吞的水流,我立刻抱紧他,拼命吮吸着无比渴望的生命之源。
可那么少,我把舌尖探过去,不断搜刮所剩无几的甘泉,直到干涸。
这点水远远不够,我抓紧他,渴求地说:“水……给我水……”
“嗯,慢慢来,放手,不要用力……”
好像有人在耳边说话,那声音忽远忽近,清淡中渗透着柔和。
我不觉放松了自己,静静等待着。
并没有等很久,他又像刚才那样靠近了,接着柔软湿润的唇贴上了我的。
唇!
谁在用这种方式为我哺水?!
我猛地惊醒,用尽全力想要推开他。
可他居然纹丝不动,柔韧的手手臂环过我的后脑,低温的手掌托着我的脸,他一次次靠近我,温柔却固执地将水渡到我的口中。
“好些了吗?手指松开。”他的眼睛似乎在我脸上逡巡,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淡淡的。
我拼命地想要看清他。
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视野也那么模糊不清,我面前的人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茫雾霭之中,怎样也看不清晰。
一根冰凉的指尖触摸在我的侧脸,像是被时光刻意拉长的动作,由眉梢至唇畔,缓慢而专注地滑下,然后他说:“冉冉,累了就睡吧。”
接着,我就如同被拆了发条的机器小人,彻底失去了运作的动力。
冉冉,他认得我。
失去意识之前,我这样想着。
**
窗外有鸟叫,啾啾喳喳,好不热闹。
耳朵分外灵敏,我听到春风绕过树端的嬉闹声,小草摇曳着,蝴蝶也来点缀。
春天来了嘛?
这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啊!
“嗯,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去看。”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用蛊惑的声音说着,我情不自禁想要应和。
“嗯……”我睁开眼,声音酸涩难听。
我不禁皱眉,又愣住。
一张精致冷清的脸。
一双黑白分明无比清澈的眼里,似乎隐蕴着漩涡,吸魂魅惑。
我不禁感叹。
男人的脸生成这样,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浪费。
男人低头看着我,没有笑意,仿佛也没什么感情。
我却知道,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不会表达。
他忽的笑了,那么突然,让我再次愣怔。
他没有颜色的唇,很漂亮。
“醒了?”他问,口气却是笃定,并没有惊喜。
“嗯,”我点点头,许久不曾运行的大脑迟钝地拨转了一下,我迟缓说,“温航,你怎么在?”
他又笑,下巴尖形成个V字:“我一直都在呀。”
“是么?”我环顾四周,眼珠酸的要命,却只看到一片白。
这是哪里?
“渴吗?”他这样问着,却并不由我回答,径自倒了一杯水,自己含下去之后,朝我靠过来。
未等我退缩,他就不由拒绝的抱住我,手指捏着我的下巴,熟练地微微抬起。他的脸凑过来,嘴唇贴在我的唇上。
我顾忌不得砰然作响的心跳,确实渴透了,咕嘟一声就吞下他渡过来的任何。
然后才察觉到脸部灼烧的厉害。
温航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态,在含下另一口水之前提醒我:“不要用力,会疼的。”
他喝水的动作十分优雅,一只手托着杯壁,仰起的下颚拥有无比美丽的轮廓,头发细碎乌黑。
我盯着他看,直到他的脸再次放大在面前
温航把水渡给我,眼睛在我透红的脸上扫了一圈,又看向别处,然后蹙眉说:“不是说不要用力吗?冉冉,你放开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慢慢低头,这才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未盖被子的上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