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 第11部分

“对不起。”

“嗯？”他有些奇怪。

我仰起身，只是视线依旧注视着天上的浮云，“还没正式和你道歉呢。毕竟，是我害你出车祸的。”

“那如果我说不接受呢？”

“嗯？”这回换我傻眼了。

他冲我神秘一笑，“给你个补偿的机会，”他起身跳进阳台里，朝我喊了声“还不快跟上。”

我满脸迷雾的跟着跳进阳台，“我们要去干嘛啊？”

“呵呵。。。”他的笑容分外的灿烂，我的心恍惚一动。“我们翘课吧。”

“啊？！”我彻底石化了，好学生苏慕晨竟然说要翘课！！！这世界，疯狂了吧。

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起我的手，朝楼梯口跑去。

翻过学校的围墙，这种新鲜的感觉，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星期一的大街上，有别于双休日的喧嚣，少了周末的人气。商业街两边的音响依旧震耳欲聋地重复着那些毫无营养的网络歌曲，倒是和街上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和苏慕晨穿着校服，走在空旷的街上格外醒目。暖意不断从手心传输过来，我偷偷瞄了眼彼此相牵的手，笑意无法自控地浮上嘴角，甜甜的，沁人心脾。苏慕晨，要是可以和你牵手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此刻的我不愿想起任何的世俗，包括他心中的那个完美女生。只希望自欺欺人的满足心里小小的期待。

“未央！未央！”苏慕晨叫了我好几下，我都没有理他。

“嗯。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醒来后的我脸色立刻潮红，赶紧低声说抱歉。

“没事。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说到那个地方时，神色变了变。

“哪？”

“到了就知道了。”

他开始加快了脚步，我紧跟其后。微风拂起我耳畔的长发，在空中幸福的舞蹈着。他的衣角扬翼在半空中，和我的头发，舞动着相同的频率。

突然，他转过头来，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加速喽。”他满脸灿烂的说，“速度有时候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我不知道，是不是速度让我忘记了一切，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笑容让我忽视了其他。只有前方不变的光亮指引着我。

他修长的五指紧紧扣着我的，好像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可是，我怕了。。。

那温暖如晨光的笑靥不属于我。越灿烂，只会更灼痛自己的眼睛。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反而被他握的更紧了。“未央，你跑的还不够快哦。”

他的话带着难以描述的魔力，让我瞬间感觉无比轻松。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就尽管好好享受此刻的快乐吧。

“好，我也加速喽！”我笑的很惬意，加快步伐赶上他。

冷清的大街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手牵着手奔向前方，好像只要有彼此，就算面对未来，也可以无所畏惧的跑下去。

后来，兜兜转转也不知道换乘了多少车，我们总算到了目的地。以我有限的地理知识，我只能说，我们应该已经不在原来的城市了。

“这是哪啊？”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幢乳白色，貌似很破旧了的建筑物。已经褪色的朱色大门严严实实的隔绝了我们的视线，见证着岁月的的流逝。

“这。。。是我生长的地方。”苏慕晨的音调有些低沉，显然是个不怎么美好的地方。

我想起慕曦说过他们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想起她说过那段刻骨难忘的艰难人生。那么这，就是她们曾经深恶痛绝，无比想离开的噩梦源地。

苏慕晨伸手一推门，看上去严实的铁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了。它的声音晦涩而刺耳，就像打开一段尘封的历史，悲剧无奈的呻咛。

我随着苏慕晨的脚步踏进了他的过去。屋内比外面看上更加破旧。院子不大，稀稀落落地摆着几盆花，却已残败的不堪入目。

苏慕晨的眸子开始蒙上了一层深邃的冰冷，连带着他全身的气息开始降至冰点。眉头好像因为什么不安微微皱着。我好想握住他的双手，想揉开他皱起的眉头，想驱散他冰冷的气息。可是，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手伸到半空中就胆怯地缩了回来。

我不是那个，可以带给他温暖的女生，不是。。。。。。

就在这时，一大群小孩突然从房内冲了出来。“慕晨哥哥。。。慕晨哥哥。。。”没几秒，外面就被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那些孩子眼中流露出过分的渴求的眼神，让我想到一个词，恐怖！

“慕晨哥哥，这次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我还想吃上次的那种巧克力。”

“我的衣服破了，想穿新衣服。”

各种声音，各样要求，此起彼伏，向苏慕晨涌去。

苏慕晨面露难色，“对不起啊。这次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啊。”

“啊！不是吧。那你干嘛来啊！”一个年龄稍大的男生很“稍微”的抱怨了一下。

“真是，害我跑那么快。”另一个小个子男生很不爽的撇了撇嘴。

孩子们满脸失望，转瞬间一哄而散。

苏慕晨的眼神更加暗淡了。我的心，也像刚刚被人践踏过，无法遏制地握紧了拳头。

苏慕晨，这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吗？冷漠，自私，利用。。。我该如何想象那个孱弱的小男孩靠自己单薄的力量，为妹妹撑起一片天，而自己承担着一切后果！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和慕曦那么爱着“爸爸”，为了他，无怨无悔的付出了。

“慕晨啊，你来啦。”我正准备说些什么，被一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胖妇人给抢了。

“院长。”苏慕晨打了声招呼。

那个胖妇人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说道：“慕晨啊，最近孤儿院的资金有些紧缺啊，你可不可以。。。”院长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们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要钱！

“好，我会处理。”苏慕晨温顺的回答让我很讶异。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胖妇人乐的脸颊上的肉一颤一颤的，“那你们自己走走，我先忙了。”说完转身离开，半秒也没有耽搁。

我全身无名怒火熊熊燃烧。

“苏慕晨，你白痴啊！他们摆明了在利用你，你怎么还这么平静啊？！”

“因为这是我成长的地方。因为它让我明白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只有痛过，才知道拥有的不易，才会好好把握。。。”苏慕晨的眼睛里浮起一丝水汽，在我想进一步确认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未央，让我抱一会，好吗？”此刻的他，让人好心疼，让人好想去疼惜。

我静静的呆在他的怀中，感受到那个微微颤抖的身体还在逞强的克制全身的悲伤。我伸出手，把他紧紧的拥住，好希望把自己的力量全部传递给他。

未央，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不幸。幸福有时候只是假象，它会蒙蔽我们的双眼，只有痛苦才能磨练我们人生的意志。

当初你的话，我真正的明白了。你幸福的假象只是用来掩饰不安的心；温暖如晨光的笑容背后是苦难磨练出来的坚强。

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不幸，我懂了。。。。。。

许久，他才放开我，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绯色。“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我摇摇头，“可以给你安慰，我很高兴。”

他轻轻松了口气，眼神里的悲伤褪色了不少。“我曾经很恨这个地方。无时不刻想带妹妹逃离这。但是，当我得到幸福后，我却开始想念这里、。想到还有和多孩子留在这勾心斗角，只因为他们没有我的那份幸运。所以我想做些什么，努力改变什么，哪怕能减少一丝丝不幸也好。带你来这，只是想让你知道，未央，世界上没有永久的仇恨，有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抓住，等失去了，就来不及了。”

“那你抓住了吗？”

“嗯？”他疑惑地扬起了眉毛。

我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主动迎上他直视的眼神。

我很快冲进了那个闹哄哄屋子。孩子们有的互相抢着东西，有的以大欺小。乱糟糟的气氛把空气污染的浑浊不堪。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左脚一抬，一旁的碗柜立即应声倒地。“哗。。。”巨大的响声让喧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这么大的响声？”院长闻风而来，当她看到满地狼藉时，脸都气绿了，怒气冲冲地问道：“这是谁干的？！”

孩子们倒是默契，一律把手指向我，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表情。

我也不含糊，走到院长面前，“我打算给他们买批新碗，旧的就淘汰掉吧。”

“啊？真的吗？”院长的脸立马又变得柔和起来，换上谄媚的笑容，“砸的好！砸的好！不过你把钱直接汇过来就行。买碗这种小事交给我就行。”

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随时有牺牲掉早饭的可能。

随即，我整理一下情绪，脸色变得无比认真。“还有你们这群小不点，被抛弃了又怎么样？没有爸爸妈妈又怎么样？就算世界遗弃了你们，你们也可以证明给世界看，就算没有他们，你们也可以活得很好！难道呆在这个小小的孤儿院，抢枪别人的玩具，欺负几个弱小，就是你们一辈子的生活吗？”

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我义愤填膺，慷慨激情。那架势，和宣传革命的烈士一样凛然啊！

随后，我走到一个小男孩面前，“你手里的玩具是谁的啊？”

小男孩被我的气势吓倒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她。。。她的。”他指着身边的一个小女孩。

“你作为一个男孩子，应该以保护女生为职责。而不是欺负她，知道吗？把玩具还给人家。”

“哦。。。哦。。。”小男孩被我的架势吓得一愣一愣的，自觉地将玩具还给了女孩。

“这就对了嘛。下次我来的时候，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女孩，下场就和那些碗一样！”我恶狠狠的说。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怕怕地点点头。

我很满意地笑笑，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孩，“你们也是一样！”我撂下狠话。

他们立刻全体很有默契的地下头。

收拾好这些小孩，我心头大快。走到院长边，以正常人都听得到音量“小声”地劝告她，“苏慕晨不是提款机，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作为院长，本该承担起照顾好孤儿院的职责。却只会一味的贪图盈利。就是因为你没有人性的温暖，孤儿院才会这么冰冷。你好自为之吧。对了，至于碗的钱，我一定会汇过来的，你放心。拜拜~”

说完，我拉起还傻呆在门口的苏慕晨，大步流星地走出孤儿院。

凉风习习，掠过两人的心头。翻滚的心海，又因为谁不安宁。。。。。。

第十三章　决定

当“不会”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时，我的心竟然比想象中还要疼。叶未央，你让我的心偏向你后又残忍的推开，你是真的不会后悔吗？——慕晨

我的表现可是让苏慕晨大跌眼镜啊！

当我们走出孤儿院很久很久以后，才在一个海塘边停下脚步。

午后的海塘异常宁静，只有偶尔飞过的海鸟在水面停留片刻后，又转站下一个目的地。或许它们明白，这，不是属于它们的最终归地，才可以离开的如此决然。那人呢？知道他（她）的幸福不属于自己，也可以如此潇洒的转身离开吗？

“未央，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嗯，魄力。”苏慕晨的眼角带着笑意，带着他本该有的温暖气息。

“哈哈。。。。。。”我大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天知道那一刻我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我叶未央十八年的人生还从未被冲动这个词语毁过啊！

可是，看到此刻回到他脸上的温暖笑容，只为了那灿烂的，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的笑容，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谢谢。”他的道谢猝不及防，让我一下子愣在那。他的眼眸中流动着异样的神采，“是我不该单方面的滞留在那份畸形的回忆中，不肯出来。未央，或许你才是引领我走出黑暗的真正晨光。”

他，他刚刚说什么？！我的大脑完全短路，只剩下傻傻的对视。他眸中的流光溢彩，将我的视线深深的吸引进去，无法移开。气氛说不出的怪，我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糖果味道。他的神采让我招架不住了。

此刻的我们，就这样凝望着对方，暗中涌动的情愫催动着开始燥乱的心。

黑暗的世界突然被人划破了一道口子，光明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有双白皙的手欲牵我走向光明。

到底，谁才是谁温暖不变的晨光啊？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切，我也瞬间清醒过来。慌乱地收回视线，我捂住了微微发烫的脸颊。

苏慕晨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慕曦的声音从彼端穿了过来，“哥，不好了，爸发现倩雯姐了。。。。。。”

“啪。。。”，手机被合上的声音像末日的钟声，宣告黑暗的卷土重来。

我抬起模糊一片的双眼，只看到他越来越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