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还算是女孩的人面前,他强大的掌控力正被一一瓦解,化成粉末。
温绒主动向他走近一步:“其他事你也是那么草率吗,你认为错的就是错吗?可是怎么办,我对你问心无愧,在你算计我的时候,我做到了简单,你却没有信守诺言。”
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我受到了不应该受到的待遇。”
林隽眯起眼,眼角发疼,她那么理直气壮,有一个瞬间,他竟不敢回视她。
一旁,彭锐倒吸一口冷气,悄声问:“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了吗?”
段如碧黑着脸,笑得阴沉:“就是一只禽兽耍混蛋。”
彭锐:“……”
“林隽。我真的不喜欢烟味,但你抽烟的时候,我忍了,我也不喜欢裙子,但你买给我,我还是穿了,我讨厌去高档餐厅吃饭,你带我去,我吃了……”
温绒每说一句,他的心脏就被重击一次,他好像触到了什么,一直以来不确定的某些东西。
然后,她伸出手,抓住他的右手腕,手心冰凉,他低下头,心脏像是被烫了一下。
“我说讨厌你那是假的,但我说恨你,这是真的。”
下一刻,温绒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小宇宙,林隽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被她扭过180度。
彭锐咋舌,刚要冲上去,段如碧无影腿一出,生生拦下。
温绒贴着林隽的耳侧,仿若那晚他在她耳边说: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我说你亲一次打一次是假的,但现在,是真的。”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他头皮发麻。
巨痛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年,他26岁,她14岁。
彼时他还在一家建筑公司历练,跟着老板视察刚造好不久的市体育馆,施工单位的头儿带他们进去,一进去,他就冲着前面一个身影喊:“喂,你怎么又来了?”
那是个小女生,正在练跳高,听到响声身手敏捷地抓起包就要跑。
“给我站住!”工头把她抓回来,“你倒是有本事,溜进来这么多次,不会去你们学校的体育馆练吗?”
小女生短发,身材……那时候还没身材,只是四肢修长,她的脸微红,散发着朝气的热度,然后,她吐了吐小舌头:“学校的体育馆太破旧了……我也就下雨天摸进来跳一下……”
他忽然笑了,其他人都扭头看他。
他说:“挺好的,有人帮我们检查设备。”
“对对对!”她忙不迭地点头,还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她笑的时候,白白的小虎牙露出尖尖的小角,平素的小脸干净到底,而那双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纯净。
他问:“放学还来练习,你真刻苦。”
她简单地笑笑:“这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
一年后,他回母校,恰好又碰到她在训练。这时的他已返回林氏,手握重权。
她比一年前高了些,一样瘦,练习的时候神情格外专注,但碰掉了5次杆子,有些急躁,看到他们一行人也没什么反应。
她没认出他。
他看了看这老旧的体育馆,想起她的话,于是对校长说:“不如这样,让这个女生再跳三次,只要一次跳过,我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
她听了是受惊的表情,像一只可爱的兔子。然后,她出人意料地要跟他签协议。
她跳过去的时候,那样明媚灿烂的大笑简直刺痛了他的眼睛。
现在,她站在他面前,脸庞依旧干净,眼神依旧清澈,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的听觉出奇敏锐。
她说:“别再叫我绒绒,我不再是你的绒绒。”
46、046 。。。
温绒发了狠,爆发的力量几乎把林隽的一条手臂卸下来。虽然她的原意不是这个地方,但考虑到现实可能性,一条手臂也够他受的了。
她甩了甩手,呼出一口气,这一下好像把她胃里的疼痛全都转移到了林隽身上,痛快油然而生。
林隽在承受了如此巨痛之后还能一声不吭站在原地,只是左手死死抱住右臂,然而头顶白色的灯光晃在他血色褪尽的脸上,竟是雪色冰凉。
他看着温绒,震惊叠加成浓重的黑色,沉沉地覆盖满眼。
医院走廊发生暴力事件,已经有医护人员赶来,而当事二人却如入无人之境,把这里的空气凝结成冰。
“痛吗?”温绒在激烈动作之后忽而露出一个调侃式的微笑,“男人,这点痛不算什么,对吧。”
而后,她扭过头,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淡定地吐出一句话:“林隽,从我的世界,滚出去。记得,滚远点。”
这两句话在林隽之后的日子里跟恶梦一般挥之不去。
她走得时候很干脆,一如她的短发,一如他们再次相遇时,她写下“去死”,一如他第一次吻她时,她那一记过肩摔。
“温绒!……”
林隽正要追上去,段如碧一脸杀气地截住她的去路,而一旁被温绒彪悍的气势震到暂时性失语的彭锐急忙上前架住林隽。
段如碧抱臂,昂扬激愤状:“你该庆幸这里是医院,你那条破胳膊马上能接上。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林隽咬牙:“滚开。”
段如碧悠悠道:“上个月,她跟我说,她愿意订婚。”
林隽猛地停下脚步。
段如碧再次绕到他面前,艳丽的脸神色淡淡:“我不爱骂脏话,”忽而凌厉一转,火力全开,“但老娘今天火大了!真是瞎了我的眼,想当初我还一再劝绒儿嫁给你,我呸,我他妈脑子里有坑才会说出那种话。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没意见,但男人不是下半身行凶的动物!你林大爷厉害!”
彭锐脑中什么一闪而过,他不敢相信地看向林隽,林隽紧抿着唇,面无表情。
“我看你好歹多少有点喜欢绒儿吧,绒儿却很迟钝,她一直苦恼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可就这样她还愿意跟你订婚,你以为是为什么?为了她那个家?得了吧。林大爷,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我说之前,你做好心理准备,但千万千万不要后悔,因为你没资格后悔!”
段如碧可谓句句带血:“温绒喜欢的人是你。”
饶是林隽再镇定,这一刻,他仅剩的克制力终是被打败,万年伪装的脸上风云变幻。
段如碧讥诮道:“可惜,现在她只会把你当做垃圾扔掉,而且废物不重新回收。”
林隽以为这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夜晚,不仅没了未婚妻,还断了一条胳膊。
然而,他错了,这只是他狼狈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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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上下今日人心惶惶,虽然高层消息被封锁,但这个年头连蛋都有缝被叮,何况这漏风的墙。据知情人士密报,林董事长右手重伤,打着石膏绷带,脸色恐怖地走进办公室。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也火过了吧?莫非是订婚太HIGH,乐极生悲?
无端猜测中,又有知情人士密报,特级助理林鉴非被召唤入室,半小时后,面如死灰地走出来,仿佛刚去修罗场转了一圈。
紧接着,闻秘书昂首挺胸地走进办公室。
再然后,林鉴非抱着箱子悲壮地被派发到公司刚启动的非洲市场,至于闻蓝,没有人再在林氏看到过她,准确的说,闻蓝消失了,不仅从林氏,还从这个业界,这座城市消失,仿佛她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一小时内,办公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真相是……时间倒退到林鉴非进入办公室的一刻。
林隽习惯性地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林鉴非,声音没有起伏:“鉴非,我是不是到时候换助理了?”
因为压迫感太大,林鉴非紧张得胃痛,林隽把他叫进来,沉默了十分钟,打了石膏和绷带的右手臂置于胸前,这伤是如何来的林鉴非不得而知,但他预见到问题大发了。
恐惧盘旋在头顶,林鉴非咽了口吐沫,艰难道:“Boss,不知我做错了什么?”
林隽斜过眼:“温绒的那件事我让你密切监控,你那天跟我很肯定地说了什么?”
林鉴非立即说:“我查到是从温老师的电脑上发出的邮件,用的是她的邮箱,说明是她把信息泄露给温升和。”
林隽慢慢道:“那为什么,我查到的和你查到的不一样?”
“什么?”林鉴非呆。
“这几个人,被人买通,黑客了温绒的电脑,盗用了她的邮箱。”林隽丢出一张名单,说得不紧不慢,好像教导小朋友一般,“鉴非,你在我身边也有六年多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长进呢?”
林鉴非盯着名单眼前发黑:“这……”
林隽坐下,抬眸浅笑:“你知道,我因此失去了什么吗?”
林鉴非差点魂飞魄散,脑中飞速联想到书房那一幕。
紧接着,林隽轻描淡写地说:“收拾下,买张去非洲的票。”
林鉴非的心骤然血崩,非洲市场,苦力劳工,牲口集中营,比起开除,这更残暴,不知他有没有命回来……
“去叫闻蓝进来。”
“……是。”
闻蓝进门前觉着林鉴非脸色很不好,问了问:“怎么了?挨骂了?”
“蓝姐,保重。”林鉴非凝重地叹了口气,躲到墙角默默流泪去了。
闻蓝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你找我?”闻蓝飘着洁白的纱裙悠然走到林隽面前,忽而眉头一皱,“你的手臂怎么搞的?”
林隽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身体向后仰,镜片划过一道锐利的光线:“闻蓝,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放在我身边吗?”
闻蓝没正面回答,很聪明地说:“你想把我留在身边,我就一直呆在你身边。”
“你不要会错意了,我留的不是你,而是你的价值,利用价值。”林隽笑了笑,冷到人心里,“但现在,你没有价值了。”
闻蓝不愧是经过风雨的,面上还能保持平静:“林隽,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林隽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道:“十年前,你入职秘书部,然后奉林岩的命接近我,三年后,我回到公司,把你调到我身边,从最初我就知道你的目的。”
闻蓝柔弱:“为什么要提以前的事,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再也不会为林岩卖命,我的心是你的。”她低下头捂住右手腕,“这之后我一直瞒着林岩,实际上是帮你获取他那边的信息。”
林隽神色越发阴戾,有种要把人分尸的残忍,掰过她精巧的下巴:“做双面间谍真是委屈你了,你的价值也就在于此。只不过,现在公司已经是我的了,而你似乎已经忘了这只手的伤痛。”
哪怕是上一次,她设计与他一夜缠绵,被子豪看见她在他酒里下药,她威胁子豪被他发现,那一晚,他把她下药的手废了,而那时他的神色也没有今日这般恐怖。
闻蓝倒退一步,笑了笑,却笑不出来:“林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犯了两项罪。把我的消息透露给林岩是其一,但我从没信过你,自然不会给你真消息。而更重要的是,你不该对她下手。”林隽拿起名单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闻蓝,你不需要懂我说什么,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不论那一项,都够你死十次了。”
闻蓝看到名单的刹那,终于意识到林隽是玩真的,顿时泪眼婆娑:“林隽,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我弥补了,道歉了,也付出代价了,我不相信你把我留下只是为了利用我。我知道的,你说要娶温绒也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我。”
林隽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笑得眯起眼:“你不是如此愚蠢吧,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因为她长得像你,我才要娶她,而是,你长得像她,我才饶你一条生路。但我越来越觉得,你其实一点都不像他,所以,你可以消失了。”
闻蓝骤然失色,眼泪都忘记流,可她依旧不相信地说:“不可能,你以前从来没提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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