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橙抬起双臂缠住他的脖子,感觉自己是从他怀里刚出生的婴儿。
在去上班的路上,宁橙坐在副驾驶座里翻着手机早报,无名指上的素圈发出盈润的光。
她看到这样一篇报道:《牛津大学新研究称:恋爱的“代价”是失去两个朋友》。大概内容是说,经过人类进化研究专家邓巴的分析,每个人的脑容量只能装下150个人,不管你曾经认识多少人,都会维持在这个数字左右,每当你认识一个新的朋友,就意味着你要忘记过去的某位为新人腾出地方。而当你找到亲密恋人时,就要先从脑中剔除一个亲密好友,在你和恋人如胶似漆时,你又会因为减少和其他人的联络而再失去一个亲密好友,所以恋爱的代价是失去两个朋友。
宁橙回想起她和邵承在澳门的点滴,不得不承认在那七十二小时内,他们眼里根本容不下旁人,他们和宁父、宁母分开活动,天上地下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一对情侣,如今回归人间,她才逐渐想起公司,筱萌、曲烨,周末,秦如是。
在公司门口,宁橙抬眼看着车窗外的建筑物,这才有了重返人间的感悟,她用吻和邵承道了别,面带微笑的走进公司,发现原本属于周末的座位已经换了新人,张力殷勤的打听新来小妹妹的生活作息,几分钟后,她听说张力已经离婚了,又过了几分钟,筱萌敲响了宁橙办公室的门,聚在她身边打听蜜月八卦的同事们一哄而散。
“玩的开心吗?都去哪儿了?”
“澳门。”宁橙注意到筱萌眼窝浮肿。
“澳门?那你们去澳门塔了吗,那个蹦极相当的刺激。”筱萌双眼一亮,手舞足蹈的形容她如何飞跃而下翱翔天际的二十秒钟。
“我没敢跳。”
“太可惜了,邵承哥哥很会玩那个的,你应该多跟他学学。”
这句话就像是个棒槌,又险些宁橙打进了无底深渊,她扒在悬崖边苦苦挣扎,接着又联想起邓巴的分析,心道若是找到一个亲密恋人的代价就是失去一个“筱萌”这样的朋友,其实也并不可惜。
那天中午,宁橙状似不经意地问起筱萌和曲烨的现状,筱萌虽然笑容依旧,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却不容忽视,她仿佛迁怒似地将“男人”数落了一遍。
她说,男人都是不负责的自私动物,永远只会将自己的事情摆在第一位,妻子和孩子都是后卫。
她还说,男人总说他们需要女人的关怀和爱护,却不反省当他们的女人脆弱无助时,他们到底在哪里。
这些“男人”的罪行,都是用来控诉曲烨的。
筱萌的婚姻就像是一本深奥繁冗的法典,她每翻过一页,曲烨的罪状就会被记录在案一则,日积月累下来,她仿佛已经看透了婚姻也看透了曲烨,其实他们才相处了几个月的光景。
最令人惊讶的是,筱萌所说的一切就像是重新克隆了一个曲烨,并且被灌输了宁橙从不知道的特点,千变万化。
好比说,在筱萌的高压政策下,曲烨竟然戒了烟,最起码是在家里戒了烟,不管他白天在影楼里如何烟雾缭绕,只要他进家门以后身上和嘴里清清淡淡就行了,这是筱萌的最基本要求。
为了这件事,曲烨和筱萌曾大战了三百回合,他们每天争吵,连筱父和筱母都嚷嚷着家里就像是战场他们要出去住几天躲避风头。
宁橙不知道筱萌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家里设定为无烟区的,并且还能让曲烨乖乖照办,她只是依稀记得曲烨曾经这样说道:“要我戒烟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但是筱萌也相信,让曲烨戒烟的女人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宁橙返回公司的这一天,在此后的两个月里被不断复制,粘贴。
两个月,六十天,宁橙在筱萌身上摸寻到一条规律,和平相处的规律。
虽然她一时之间还做不到心里装着她和邵承的未来,却可以完全遗忘邵承和筱萌的过去,但既然邵承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又不能像擦掉粉笔字一样的抹去筱萌的寻在,那么她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逃避不是办法,可在找到其它办法前,逃避就是最好的办法。
宁橙从不在筱萌面前提起邵承,倘若筱萌提起,也会在五句话以内被宁橙将话题转移——转移到曲烨身上。筱萌一提起曲烨,就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并且又爱又恨的语气细数家珍。这样,有关邵承的痕迹仿佛逐渐被宁橙淡化。
宁橙发现,谈到曲烨的筱萌,是那么的可爱,如果说恋爱就是女人的化妆品,那么曲烨就是筱萌的化妆师。
筱萌用了许多宁橙不知道应该用在哪里才恰当的形容词去形容曲烨的言行,诸如天赋异禀,巧舌如簧,鬼斧神工,这说明,在筱萌心里,曲烨还是那个可以创造奇迹以及让她大放异彩的男人,就算她对他的埋怨日新月异。
可如果一个话题总被人提起,就算它再值得讨论,也终会过时。
直到最近一星期,宁橙已经有些听腻了“曲烨”,甚至偶尔在书里翻到这两个字都会觉得头晕,但是除了曲烨,她和筱萌便没有共同话题,哦,对了,还有“婚姻”。
可惜,筱萌的婚姻和曲烨携手缔造的,而宁橙的婚姻则和邵承息息相关,所以除了曲烨,也再难创新。
宁橙又耐着性子听了几天“曲烨”的如何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筱萌终于转移了话题——经过医学证实,在筱萌肚子里安家落户的果然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在照彩超时,她蜷缩着不肯让人看到她的脸,她是曲烨的掌上明珠。
“你猜他知道以后怎么说?”筱萌兴奋的笑着,怀了女儿让她的皮肤重获新生,新鲜的就像是刚上大学时的状态:“他把我搂在怀里,声音颤抖的告诉我,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将会有一个人和他骨血相连,他们有一脉相承的DNA,她继承了他的性格,他也会给她永远的爱护。”
“一脉相承”,一个没有历史找不到出处的人,通过结婚生子延续了他的未来和基因,宁橙试着想象那种感觉,却发现自己难以感同身受,但是筱萌充满了心疼的语气,却让她的心窝柔软了一角。
身为女人,是可以很快体会一个即将升格做母亲的女人的感受的,也会被这个女人的情绪波动所感染,就像女人之间的经期也会受到脑电波的影响一样。
当筱萌开心时,宁橙也会感染到这份快乐,替她高兴,当筱萌抱怨时,宁橙也想被烦恼蒙了尘,想方设法的开导她,好像只是为了看到筱萌重获笑容的刹那,当筱萌唉声叹气时,宁橙的心情也会即刻土崩瓦解,虽然她并不愿意看到自己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怀孕的筱萌,情绪就像是七月的天气,一时雨一时晴,宁橙逐渐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找出了规律。每当筱萌神情萎靡的走进公司后,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宁橙,告诉她前一天晚上曲烨又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宁橙耐心听完,也会在得空后的第一时间发短信给曲烨。曲烨有时会应酬一下宁橙,打个电话哄筱萌两句,有时候会反过来指责宁橙多管闲事。
宁橙也自觉扮演着拿了人家耗子的狗,对于曲烨的反驳总是无言以对,直到有一天他说了一句重话:“以后我们家的事你少管!”
宁橙也急了,跑到公司外面一个电话打过去:“你以为我爱管么!你们家的事你们就在家里解决!你既然娶了她就该对她好,她怀孕了你就该迁就,你让她情绪低落,受到影响的却是我,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没完没了的为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操心!”
吼完了这句,宁橙靠在公司外走廊的墙上,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她想,惹不起躲得起,她必须换一个工作,越快越好。
当天晚上回了家,宁橙本想将白天的想法告诉邵承,不想却看到一个将卧室变成战场的他,破坏力令人称奇。
她靠在门边哑口无言的望着狼藉的地面:“你在找什么?”
“我那件黑色的西服呢?”
“你有很多黑色的西服,你说的哪一件?”
“就是……”邵承拨开额前的头发,又妥协的摊摊手:“算了,我也说不清楚,等到了上海再买一件好了。”他的翻天覆地竟在这句轻巧的话里画下句点。
“你要去上海?”
宁橙正琢磨着从哪里开始收拾,邵承已经迈过地上的障碍物,低头亲了她一记:“就去两天,有个项目很着急,我必须赶过去,你想要什么礼物?”
宁橙想了想,脑子一片空白,忘了自己临进门前才准备说的话:“没有想要的,你早点回来就行了。”
邵承的反应是,双手拉着她的双手,撒娇状的摇了几下,头低垂,在她耳边轻声邀宠:“那咱们今天晚上……去沙发上怎么样?”
“沙发太窄了,不舒服。”
“那我让你在上面?”
“去你的,你想的美!”
邵承想的是很美,他很快就将她带入美不胜收的感官世界。
几个小时后,他们一同窝在沙发里,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她提议回到床上去,他却以懒得动为借口将人困在这一方天地,然后将话题带到新房上。
邵承订做好的家具将在一周后运到,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摆放样图,书房旁边的屋子依旧没有着落,他建议将那间房子改成客房,方便亲朋来访。
宁橙疑惑道:“咱们不是给我妈还有叔叔留了房间么?”
“不是还有筱叔叔他们么?他们老惦记着到咱们新家参观参观,我哪能扫他们的兴。”
宁橙不再言语,邵承总是有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给一个将要去美国上学的朋友践行,晚上还要听黄梅戏,所以早点更新,正准备出门。
年纪越大,越体会到一个道理,不知道哪一次和一个们说的“再见”就成了永远不见了,在分手时的那一刹那,我们都不会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就算将来还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也竟然再没有见面的机遇了,奇怪吧,伤感吧,所以我很珍惜每一次和朋友的重逢,并且希望那不是最后一次。
她的城05
嫁给邵承的时候,宁橙就有了“嫁给他所有的社会关系”这层认识,他的社交圈子也应该是她的,但是说的容易做的难,不说远了,只说筱家,那简直成了她生活中的肿瘤。
宁橙难以设想倘若邵承的父母还在世,她会不会像对待宁母一样的对待他们,但是对于筱家父母,她是力有余而心不足的。
为了在新房里留出一间客房给筱家人的提议,宁橙耿耿于怀了一整夜,第二天送走邵承后,在公司里见到筱萌,又不禁联想到她在他们的新家里出出入入的镜头,然而这种想象却只会增添她自己的烦恼,筱萌依旧乐此不疲的大谈曲烨。
就在邵承出差的第二天的下午,宁橙接到了筱萌的紧急电话。
筱萌正在出外勤,刚见过客户正准备返回公司汇报情况,肚子却隐隐作痛,她着了慌,打给曲烨电话无人接通,又不敢打电话回家以免父母担心,只好找上了宁橙。
宁橙赶到后,筱萌正坐在附近的永和大王的店面里,喝了一杯热豆浆后肚子不再作痛,身体其它地方也没有任何不适。
但为了保险起见,宁橙还是陪她走了一趟医院,检查结果一切如常。
虚惊一场后,筱萌又开始数落起曲烨:“真不知道女人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指望不上老公,什么时候指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哪里像是我老公,简直就是不相干的人,照样我行我素各过各的。我真后悔支持他开影楼,现在影楼倒成了他的亲生孩子了,我女儿是领养的,都是累赘!”
等筱萌吐净了苦水,宁橙陪她回了家,又跟筱母在厨房里学习包饺子,仅仅是因为筱母的一句话:“邵承这孩子从小就爱吃我包的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其实筱家父母都明白,邵承和筱萌之间只有兄妹情谊,邵承迁就的辛苦,筱萌骄纵的牵强,他们对对方都有所保留,将这样两个孩子强拉在一起,筱家父母心里也是别扭的,私下里交流过不下十次,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条:“以前的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吗,日久生情,邵承是可以尽心尽力照顾筱萌一辈子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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