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雪背对邵奕倚在那温暖怀里,没有答话,倒是垂下眼来,开始把玩手里的闪亮指环。没几个纠结她已恢复了惯常神态,魅惑大眼里光彩闪烁,似还有一种浅浅的、慵懒醉意含在其中,慢慢升腾。
“邵奕……”她开口,似笑似叹,低低懒懒:“你这个人怎么总这样,非要搞死缠烂打这一套?能问问你到底喜欢我哪吗,我改。”
“喜欢的地方太多了,如果非要论,只能是全部。”邵奕含笑说着脸不红气不喘,那情话讲得简直让人起了鸡皮疙瘩无语。叶莹雪就知道会得来这种回答,手里的戒指玩着玩着忽然被人拈起,轻轻一套,正套在左手无名指。
“喂……!”继续无语,叶莹雪瞪目看那刺眼的东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邵奕从背后吻她耳垂,温柔缱绻中低声呢喃:“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如此良辰美景还是不好辜负了,咱们来个交杯酒如何?”
话说着也不理怀里人反应,径自转身弯腰到刚刚翻进的窗口边,长手一伸变魔术般提进来几瓶各式各样的酒。叶莹雪对那些酒瓶倒是多看了几眼,忍不住叹气,破罐破摔道:“我说,我这样是否算作被你逼婚了?有没有搞错,我还是个高中生啊,你脑袋被门夹了,这根本就是在残害生灵啊!”
越说越悲愤,却已被拉着坐在了窗边桌前。那几瓶酒种类各异,洋酒白酒通通占齐,连喝每样酒的酒杯这家伙都准备好了。叶莹雪感觉自己又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带进了坑,无论怎么挣扎,都好像是拳头打进棉花堆,全无结果。
但是……但是啊,确实不舍,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
就像他说的,良辰美景,何必辜负?人生得意须尽欢,为什么一定要到最后离别时再来感怀曾经未尽的欢乐?她不是一个放不下的人,他也不会是。既然如此,何必计较现在的种种认定?
如果无论怎样做的结果都是分离,那么让他们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为离别后还能偶尔念起的美好回忆。
叶莹雪想着垂眼,又把玩起手指上不太适应的闪亮指环。
“款式倒还别致,真是你自己买的?”
“当然,劳动所得,货真价实。其实我挺后悔当初穿越时没多带几件家当在身上,这个时代那些身份证件什么的挺让人头疼,想要在正常范围内合理合法多挣点钱真不是三两年能办成的事。”
“哦。”说话间酒已倒满,俩人都是对酒这东西来者不拒的主儿,也不多说,酒杯一碰,径自相对笑饮。“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在诉苦啊,怎么,还是在古代做你的盟主大侠比较有趣吧?应该到了这边也适应了很长时间吧?现在这样太屈才了,为了追个女孩搞成这样,邵大侠,你也真是该醉了。”
邵奕笑,端杯看这个总会很快乐的小孩,到现在也不知她的酒量到底好是不好。与她对饮无数次,无论对月当歌,还是狂饮拼酒,这小孩每次不是喝了几杯就开始醉眼迷离,脸颊也会变得绯红起来。然而那样的她据说还是很清醒的,拟把疏狂图一醉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即使酒醉思路仍是清晰,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该做的是什么,不能做的是什么。
所以这样的人更容易感到孤单,例如她,还有他邵奕自己。
邵奕再饮一杯,慢缓缓道:“我这人比较喜欢随遇而安,其实说穿了最大的愿望非常简单,安安稳稳找一个家而已。”他说着,斜睨那个已然微醺的小孩。月光下那双迷离的金色大眼微微眯着,睫羽轻颤,缓缓将一杯路易十三尽数饮下。酒尽入喉并不算过瘾,长长吸气,喟然笑叹,要将这一刻的刺激与晕眩尽数化作悠长的回味。
叶莹雪对邵奕那话似乎并无反应,只嗯了一声,迷离醉眼里波光迤逦。萦绕室内的幽糜暗香更加浓郁起来,仿佛在这温柔醉夜中无处挥发,要将人绕得失去理智,只余更加情意绵绵。
呼——该怎么办才好呢?叶莹雪再喝一杯,眯着眼向那可恶的男人笑了一笑。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明了,早在初见那一刻就定下轨迹,无论不信与不屑,逃避与抗拒,都不能扭转心与心之间注定要贴近的这一个结果。有时候真的觉得有些害怕,为什么眼前这人可以如此了解自己?那样明白她的心,在这种时候……来包容和安慰这样的她。
想要一个家吗?是啊,从炫珠大地到古代宫廷、风雨江湖,她何尝不是有意无意始终在寻找一个能让她落脚的地方?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有多清楚她的渴望,才会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提起?
呜……她想醉,是真的想醉,只可惜仍然清醒。
看来,无论怎样挣扎,最终还是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转眼间又一瓶白酒见了底,这样喝下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叶莹雪决定还是不要浪费美酒佳酿了,酒杯向身后一扔,摇晃两步跌进那人怀里。
“嗯……”轻声呢喃,连那飘出来的字句都带着浓浓酒气。迷离大眼里漾着迤逦水光,朦朦胧胧动人心魄。叶莹雪在那人身上一点点往上蹭,找到他的脖颈,在他耳边缓缓吹气:“既然戒指带了酒也喝了,下面的事也都一并办齐了了吧,老鬼,呜……”
话说着已被人搂住了腰,相互交吻着倒在了软软床上。
窗外月光斜斜洒入室内,他们相拥的床边有一片清晰的窗棂剪影。一个大吉他躺在剪影中间,几瓶酒或空或倒,酒气升腾,和着室内始终存在若隐若现的低迷暗香,让人整个迷炫的情绪更加贴近这个美好醉夜。邵奕的动作缓了一缓,因为身下小孩正徐徐望他,几乎就要一眼望尽他的全部。
忍不住俯身深吻,想要将对方揉入到自身胸怀,与她合为一体。
“雪……”断续的呢喃,清清楚楚:“我爱你。”
叶莹雪勾着那人脖颈,更加艳红欲滴的唇溢出丝丝浅笑,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
“邵奕,我们来定个契约。”
含笑说着,似乎完全只是酒醉胡言,却又好像从未有过的认真。她的眼里有些自嘲,低低哼笑,凑近那人的脸。“知道吗,赤血族之所以特别,其实还在于这个族内从古至今流传着各式各样的契约、血咒,每一种都别具一格。”
她说着,主动吻了上去。
缠绵的吻犹如最最甜美的甘醇,比之刚刚任何一种酒都来得意味深长。唇齿交缠,舌尖轻触,越吻越动心,越吻越动情,只想在这样的缠绵中情迷意乱。激烈拥吻之中一道腥甜味道涌入口中,混着丝丝津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滑滑流入喉头,滑入心底。
叶莹雪嘴角挂着一抹细细的血丝,伸出舌尖低低舔舐,十分满意此时效果。她的指尖在男人同样挂血的嘴角抹弄,再低下头来,以吻拭血痕。
“血誓。”她笑笑说着,也不解释,对方也没有要求解释。两个人在柔软大床上又换了位置,再难抵挡情。欲骚动,纠缠,缠绵成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
“莹雪,我爱你。”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表达,而她什么也没有说,却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我也爱你。
☆、第85章 迷途知返
同一个夜晚,李翊辉在病床上昏昏醒转,独自冥想,茫茫然意识到所发生的一切。
他只觉之前发生的那些就像荒唐一梦,梦醒以后呆呆回想,竟不知自己该做如何反应。恍恍惚惚间少年摸下床找到点灯开关,不想却一脚踢到床边折叠椅,发出惊梦般一阵刺响,
“……”李翊辉有些懊恼,却又不知自己在恼些什么。就这么一个呆愣间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他一个激灵,听到一道清越的声音:“你醒了?”
门开,呆愣少年和门前静立的少女正正地面对面。
李翊辉又是一阵恍惚,忍不住低下头来,默默握紧自己的双拳。
而门边的骆逸云料想这间病房应当和刚刚阿峰那间布置一致,于是悄悄摸索着来到床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她将视线对向那头沉沉呼吸的少年,抬头一笑:“什么时候醒的?看来你恢复得很快。”
李翊辉沉默,纠结中并没有发现面前少女眼睛里的异样,隔了很久,才断续发出声音:“我……你……你没事了?”
记忆中的画面还停留在那间大殿,九华紫萝巍峨雕像俯视下,周身黑气萦绕的男子力量无法自控,很多人都在为悬崖边躺在冰棺里命悬一线的女子焦急。
那个时候,他一时气冲大脑,依照幻境里罗刹的蛊惑掀了自己脖子后的逆鳞。于是那之后龙王现身,狂暴漫天,所有一切再难控制。
而对他来说,整个记忆里唯一鲜明的只有他那莫名其妙滔天的怒气,与晕倒前彩光环绕中那一双震慑心灵的眼睛。
他不应该让那样一双眼睛里再添疲惫,但更清楚,就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事情变成了今天这样。
骆逸云坐在椅子上,努力使自己的样子看来正常而轻松:“我没事,非常感谢你冒险来救我,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李翊辉沉浸在自己的郁闷中:“感谢什么?我就是个帮倒忙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那样了……”
他说着低下头,越发地感觉无地自容。骆逸云轻轻一笑,缓缓道:“那些都不是你的错,龙王的力量本就强大,你第一次使用控制不来非常正常。怎么样……”她说着颔首,向那方闷闷的少年:“从前就在渴望成为强者,现在力量加身的感觉,如何?”
李翊辉一愣,看着对方那安详的神色,一时间又是怔忡。
面前女孩还是以往那样坐着,看不清眼神,却能感受到她那身边有淡淡彩光聚拢环绕。李翊辉疑惑,恍然感觉这种彩光自己从未在这女孩身上看到过,却又似乎相熟千年万年。难道现在他龙王的力量开启了,所能看到东西也多了么?但为什么在力量开启之前他也曾看到她身边有光芒环绕,只是那时看到的似乎是……淡淡白光?
李翊辉不由又是恍惚,想到她的那个问题,忍不住自嘲一笑:“感觉如何?——糟糕透顶,哼哼。”他说着颓然坐在病床上,双手抱头,压抑而低沉地道:“确实,以前就隐隐知道自己非同凡常,所以总是想着如果我变厉害了怎样怎样。可是现在才发现,即使变厉害了,那也不是真的我,真的我就是个没用的白痴,只会拖人后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样自暴自弃地说着,面颊埋入自身圈起的黑暗,整个人也跟着沉了下去。“没有想到得到力量以后带来的不是拯救,而是毁灭。对不起,我……对不起。”
骆逸云听着那抑郁到低泣的声音,反而轻舒一口气,放心地笑了起来。是吗,终于肯敞开心扉了?孤僻古怪的阴郁少年,也许就是要经历一些才能长大。那些他所纠结抗拒的东西,在现实面前是否该慢慢学着接受,试着理解,试着不再以自我为中心,而是——放怀天下?
骆逸云淡淡地道:“不要自责了翊辉,我们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大家都平安无事不是吗?既然你拥有非同凡人的力量,就应该去发挥它,利用它保护身边的人是很正确的做法。这,其实也是你的责任。”
她说着轻拢耳边发丝,李翊辉听得抬起头来,不知为什么,又在她身上看到那种淡淡的白光。“翊辉,你正在逐渐成长,身上的力量不会每一次都难以控制,总有一天,你会驾驭它,驾驭自己,驾驭命运。”
那样悠悠说着,已使呆愣的李翊辉逐渐震动。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像曾经想象那样,被人遗弃,没有一个人肯用心关心自己。又想起不久前在晓延家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吗,那天其实就已经开窍了,是他太幼稚,根本没有看清身边有人真正关心着自己。
而也许,这样关心自己的人,并不止面前这女孩一个。
“李翊辉,不要困着自己,总要沉浸在自己造成的固执与伤悲里。这个世界很大,一扇门被堵死了,总会还有一扇窗,但必须你自己能够找到才行。如果放开胸怀,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世上让你欣喜感动,不顾一切去争取的东西,不会仅仅只有那么少……”
骆逸云缓缓说着,却看不见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一道亮光。李翊辉霍然明白这个女孩是在为自己指点迷津,以相似经历,以她穿越时空回廊历尽千年所体会到的真实情感。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用积极心态面对一切,为什么不能想想,自己的责任……
面前少年周身气息已变得不同,骆逸云可以感受得到。看来,她是终于可以放心了。
骆逸云起身:“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都会再来看你的。”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那少年仍在思索。有时候诚实面对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只要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