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来。我做了。我想你也了解萋萋,她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原谅我,我也不想她这么快就原谅我,她等了我多久,我也可以等她多久。我知道她一定会做点什么给我看,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把你扯进来。”
姚季恒神色不动,静静等他说完,平静地说:“余先生,你和萋萋过去的事是过去,无需和我说明。但有件事你弄错了,不是萋萋把我扯进来,而是我和她都已确定彼此是对方的人生伴侣,我们已经订婚,很快会结婚。”
余锋笑:“我不介意萋萋用一场短暂的婚姻游戏来解气,我给了她多少痛苦,她都可以十倍百倍地还给我,只要她高兴。”
姚季恒维持风度,只是坚定申明:“余先生,请不要以你的立场来给我和萋萋的婚姻下任何定义。我和萋萋的婚姻是我们的事,我们彼此真心实意结合,与你无关。”
“姚先生,你应该还不知道萋萋喜欢白玫瑰吧?不过她只喜欢芬德拉玫瑰,就算有那样一句千古流传的诗‘my love is a red red rose’,她还是说只有芬德拉的花语最动听。”余锋顿了顿,望一眼桌上的玫瑰花,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它的花语是‘只为你一人钟情’。我和萋萋不止是老朋友,我和她很早之前就认识。她堂姐还是我高中同学。我读高中那年就认得了她,那时她在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初中部,每天放学她都要和她堂姐一起走,其实她家和她堂姐家并不同路,我和她堂姐家才同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她说要跟我来北京,我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可是后来她真的也来读书了,然后就经常朝我学校跑。她不喜欢篮球,可是能够在不管夏天冬天都从头到尾坐在球场下看我打篮球。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以为她只是来玩,一直到她说喜欢我。你知道她有多固执倔强吗?我没有立即答复她,让她再好好确定一下,她就天天来找我,缠着我说她已经确定到不能再确定了,还问我喜不喜欢她。后来连我同学都以为她是我女朋友。我让她做我女朋友的那天,她拉着我在街上找有卖芬德拉玫瑰的花店。我们也找到了。”
姚季恒仿佛只是听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面无表情,冷静地说:“余先生,你说的这些已经过去了,而且这事关萋萋,不应该由你对我讲出来。现在你们已经分手,请你尊重她。”
“分手是我的错误,我那时候只是不确定,可是现在我十分确定。姚先生,有件事情你还没弄清楚,我和萋萋不是过去,我们的过去还没有结束,一直到现在还在,而且也永远不会结束。”
姚季恒忍不住为他的狂妄自负而冷笑:“你那时不确定自己爱他?那你现在又如何确定她还爱你?”
“你知道她和我分手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再也没和任何男人交往。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萋萋。她对我有怨恨,我只需要时间让她明白我是真心的,她迟早会原谅我。她等了我那么久,现在换我等她。”
余锋停了停,最后笃定地说:“姚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萋萋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我想你如果见过就会知道我是如何确定的。”
姚季恒没有答话,隔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响起。他拿起电话,起身走开接听。
萋萋终于回来时,餐桌一片寂静。姚季恒为她拉开椅子,轻轻执起她烫伤的手,低声问:“还疼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萋萋忽然觉得有点怪异,也许是他说话的语气太温柔,也许是这一刻的气氛暗流涌动。她抽出手,不自然地说:“不疼了,上药后好多了。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医生来给我看了看,所以回来晚了。”
晚餐很快就上来了。萋萋的右手不方便执餐具,姚季恒全程代劳。香料烤鸡腿剔骨切片,蔬菜披萨切得大小适中,薄厚均匀,统统只用叉子就可以送进口里咀嚼。可是做完这些,他还是顺手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萋萋不得不喝下这口开胃汤,然后才用完好的左手握住他的手腕,理智地阻止他继续,说:“我的左手可以拿叉子勺子吃饭。”
姚季恒笑着把勺子放在她手里,还掰着她的手指头握好,完全把她当成了个小孩,细声叮嘱:“那你小心点,吃慢点。”
萋萋本来就觉得有点别扭,听到他的话,越发不自然地低头喝汤。
他自己点的主菜牛肉片上来后,他尝了一口后,又顺手叉起细细切割的一小片送到她嘴边,说:“萋萋,这个味道很好,你尝尝。”
他不怕吸引人注意,萋萋也不想一顿饭像作秀似的被观赏,放下汤勺,接过他手里的叉子:“我自己来。”
余锋一直静默用餐,仿佛对面前的动静视若无睹,这时却抬头微笑:“萋萋不喜欢吃牛肉。”
姚季恒神态不变,只是看向她手里自己叉子上的那片牛肉。
萋萋顿了一下,还是把那片牛肉送到嘴里吃下,然后把叉子还给他,才淡淡说:“那不过是从前,我现在挺喜欢吃牛肉的,其实牛肉味道也不错。”
余锋仍旧面不改色,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这样,从容地接上她的话头,说:“当然,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对食物的口味,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时间改变不了的。经得起漫长时光的,那才是长久的、坚固的、深厚的,也是单纯美好的。那也是我们这一生最终可以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值得我们付出一切去追寻,永远都不会放弃。萋萋,你说是不是?”
姚季恒原本自这段话开始便面无表情,无动于衷,视线似乎对着面前的餐盘,眼底却又一片深沉的漠然,仿佛什么也没有看,似乎耳边这段话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直到最后一句,才抬起头定定看着对面的男人。
萋萋笑:“你说的听上去很美,但是有吗?”
姚季恒眸色微动,不自禁看向她。从侧面看过去,她脸颊的弧度细长而优美,仍旧笑得肆意而高傲。而她的语气是满不在乎的,甚至带着暗暗的微讽。刹那间,她脸上的笑和下午那个令他恍惚不安的笑重叠。他终于模糊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了——他在她这样的笑里感受到一种自守似的冷漠,一无所求,近乎绝望。
余锋也笑:“有没有你当然知道。”
萋萋不再说话,低头专心致意用餐。
接下来也没有人试图提起另一个话题,这一顿晚饭在餐具轻微的碰撞声里结束。萋萋搁下叉子擦嘴时,姚季恒也放下刀叉。
余锋招来侍者买单,那侍者却说:“姚先生已经买单了。”
萋萋怔了一下。
姚季恒淡淡说:“作为东道主,应该是我和萋萋请你。”
余锋定定看了他一眼,继而微笑:“姚先生太客气了,那么回北京了,我再请你们。”
这一回在餐馆门口告别的时候,姚季恒并没有和余锋握手,一只手牵着萋萋,翩然而立,只是礼貌的一声:“余先生,再见。”
第18章 十八从前是从前
一直走到车子前,他也没放开她的手,一手为她打开车门,一手扶着她。
萋萋站在敞开的车门前,只觉怪异别扭。虽然他向来风度翩翩,不乏绅士做派,无论是社交场合还是私下,都对她这个未婚妻照顾有加,可是今天晚上却像是有哪里不一样,迥异于平常,刚刚餐桌上头似乎也有点太过于 “悉心照顾”了。
她初略想一想,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踏步进车子前,转头对他说:“姚季恒,今天晚上谢谢你,以后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也会配合你。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了,我们还是正常相处吧,该怎样就怎样。”
“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做戏?”姚季恒看着她一脸了悟的认真,觉得匪夷所思,“温萋萋,我还没这么幼稚。”
萋萋并不觉得自己想错了。他不像是会吃这点醋的人,从他们的忽如其来的婚姻关系上来说,他也完全不会有这种介意,而且他从始至终从未表现出对余锋有任何芥蒂,几回见面,两人泰然自若地以男人的方式相处。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他在不自觉帮她,他的绅士风度作祟,令他觉得有义务照顾她这个柔弱女性。更甚者,他那么聪明,候机厅初次与余锋见面就已经感知到了那是她的曾经,或许也已经猜到了那段情感中,她曾经是被丢弃的一方。
她不喜欢逐渐深入的这个猜想,一瞬间非常厌恶被如此“体贴照顾”。像是已经被掩盖得完好无损的伤疤被人轻易窥探到,然后被若无其事地直接撕开,即使是再长再久的疤痕,再怎样满不在乎,依然会再次裂开,依然会有鲜血流出来,提醒着她,伤痛还没有过去,还可以再次降临。而伴着旧伤口被重新撕裂的疼痛,此刻她更是涌来一种自尊被轻易伤害的极度气恼。
她的自尊不容许她什么也不做,下意识竖起了满身的刺,抬头直视他,讽刺而骄傲地说:“你当然不是幼稚,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罢了。你以为他是谁?他谁也不是!其实我们根本犯不着特意做什么给他看。姚季恒,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但是还是谢谢你自以为是的帮忙。”
他迎上她冰冷的双眸,忽然不做声,只是静静望着她,像是早已习惯她这样,对她的怒气无动于衷,神色安然。她面对他的淡定从容,尤其是那双似乎能洞穿人心的幽深黑眸,越发烦躁,猛然挣开他的手,又气又急地转身坐进车子里头。他却仍旧若无其事,还探身抽出安全带,想要帮她扣上。
她立即伸手扯住安全带阻止他按下去,再次捍卫自己不容侵犯的尊严,冷冷说:“我不要你帮忙。”
盛怒下,她忘了烫伤,习惯伸出了右手。因为用力,红肿的手背上头皮肉充血,青筋凸出,猛然一看,怵目惊心。
“放手!”姚季恒终于也动怒了,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掰开她紧抓带子的手指头,俯身重重扣上安全带。
关上车门前,他还余怒未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烫伤的手背,连声音也冷漠毫无温度:“温萋萋,你别自以为是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一只手不方便。”顿一下,又轻描淡写补充一句:“包括刚刚吃饭也是。”
萋萋一腔怒气无从发泄,而手背上头的疼痛又丝丝传来,无声地提醒,他的理由完全有道理。所以,他不过是风度使然,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手残废的伤员在照顾而已。当然,从身份上来说,也是作为一个尽责的未婚夫在照顾未婚妻而已。
汽车行驶在夜色下的路途上,路灯的光像银色的水带,蜿蜒流淌在天河两端。不时有光束透过车窗玻璃投射进车内,在无声的空气里倏然划过一道亮光。自从车子启动后,车内便是一片静默。姚季恒专注开车,直视车前路况。萋萋百无聊赖地靠手机打发时间,单手握着手机灵活自如地滑动触摸屏。可是一会儿,手机电池便耗尽,她败兴地放下,只觉得这只手机也不给自己争气,简直是没用到了极点,转而又从包包里找出Ipod。
在她插上耳机要塞进耳朵时,却听见姚季恒的声音响起:“温萋萋,你跟我说过,从前的事是从前,过去是过去,我们都有过去,也都是从过去走过来的,那是抹不掉的印记,没有过去的我们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街边五颜六色的霓虹闪耀,大道上亮着灯移动的车流,视线前方刺目的车尾灯,这入目所及的一切仿佛一起汇聚成了一个灯光的世界,点亮漆黑无光的夜色。然而,这所有的光却又似乎都成了暗黑的背景,可以点亮世界,也在肉眼所及处,却照不进眼底。他只是漠然地握住方向盘,仍旧看着车前,声音平静理智,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叙述事实,重述她的话。
她答:“是,我当然记得,过去就是过去。”
他继续冷静而理智地问:“温萋萋,你刚刚也说他谁也不是,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每次见余先生都会叫我季恒?”
萋萋被问得一怔,像是这才意识到,顿了一下,皱眉反问:“难道你希望我不分场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你姚季恒?”
“你也可以不分场合,不管余先生在不在,都叫我季恒。”
他的话仿佛也有道理。萋萋一时答不上话。
似乎她的沉默取悦了他,他轻笑一声:“所以,温萋萋,你才像个小孩一样幼稚虚伪。”
萋萋根本不觉得如此,不甘落败,立即强辞夺理:“姚季恒,这跟他无关,只是很多时候我更喜欢叫你姚季恒,你也可以一直叫我温萋萋,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你怎样称呼。”
“我觉得对于夫妻来说,有时连名带姓地叫的确是一种情趣,但是一直连名带姓地叫未免太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