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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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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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凶手了吗?”

她不得不迎住了公公的逼视。她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很久才从心底透出一口抖抖的喘息,她说·“·,…·没有”

‘“一点没看见吗?”

“……一点没有。”

吴长天沉闷了一会儿,问:“你认为你那个朋友的话,是真的吗?”

林星的喘息难以千伏,喘息使她的回答变得吃力和细微:“他的话,反正没用了,真假都已经……死无对证。”

吴长天审视着她的面孔:“我不是问有用没用,我是问,你相信吗?”

林星说:“我不想相信,我知道他是一个无赖,他喝醉了酒会诅咒一个我曾经那么崇拜的人,我真的不想相信。可现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发生,坏人偶尔能说真话,好人有时也会撒谎……”

吴长天沉默着,并不去反驳她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脚下油油的水声,看到了头上幽蓝的天空。这天空和水声百年来似乎没有变过。

吴长天说:“这不是现在这个世界才有的现象。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你知道在自然界里,任何事情都有它一定的规律,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就比如天上的这些星星,每颗星都有它们自己的轨道。如果像预言中说的那样,在七月份真有哪颗小星星掉下来的话,那肯定是它没有按规矩运转的缘故。好人有好人的规矩,坏人也有坏人的规矩,你的朋友要是让坏人杀了,那肯定是他破坏了人家的规矩,所以他这颗星就陨落了。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星听明白了,吴长天的声音清晰无误。可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太多的往事,她真想从这些往事中将自己解脱。吴长天半年前对她的教导言犹在耳,深意宛然——“您过去说过的,”她说:“天上有那样一颗星星,它的方向最稳定,光芒最闪烁,它靠了它的品德,可以永远不落!您觉得,对于地上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呢,是规矩,还是品德?”

吴长天思量了半天,徐徐答道:“孔老夫子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圣者讳,为贤者讳,为尊者讳。’也就是说,一个伟人、一个能人、或者一个长辈做错了事,做属下的,做儿女的,就应当为他们遮掩而不是给他们张扬。你说这是属于规矩呢,还是属于品德?我看,这也是一种做人的品德吧。”

林星静静地听着,远远望去,整个儿颐和园都是静静的。吴长天哑哑的嗓子,轻轻的声气,语重心长之中,暗含了些杀机,让人不寒而栗。他接下去说:“我倒不怕别人,我担心的是你,小星星,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了,还是我的证人呢。在这个社会上,你太弱小了,有很多事都还不太懂,所以我劝你千万别去惹那些坏人,你这颗小星星要是也像你朋友那样掉下来,我的吴晓可受不了啊。”

林星看着她的公公,她没有一句回话。吴长天继续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慈祥,再次问道:“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林星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她怎么能不明白呢。但她突然忍不住地,把一句针锋相对的反问,脱口而出:

“那北斗星呢,您过去说的那颗北斗星,也会陨落吗?也会掉下来吗?”

她的公公,满腹经纶的工商巨子,一呼百诺的企业领袖,她曾经仰慕过也曾经怨恨过的长辈,北斗星一样的吴长天,终于在她的面前,目光但滞,张口结舌。

恰巧梅启良踱到船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父女两个可是今天作东的主人啊,什么话在家里说不完,要把客人撇在一边不管啊。”’

吴长天这才收起狼狈的表情,掩饰地说:“没有没有,我在帮我们小星星规划他们小两口今后的生活呢。我想好了,等最近这几档子麻烦事过去以后,我让吴晓暂把他那个乐队放一放,陪林星到国外去住一段时间。治治病。听说美国治肾病很有办法,只要有钱,肾病在美国不算什么。”

梅启良点头称是,说你这当公公的,千万要对孩子的病负责到底。听说国内的肾移植手术也不算是技术难题了,宜早不宜迟。当然去国外手术更好,更保险一些。

他们一边说一边离了船头,往船尾摆好的茶桌走去。吴长天回头看了林星一眼,林星呆立着没有跟过去。

船至龙王庙,宾主一同舍舟登陆,从十七孔桥行至昆明湖的南岸,上了等在桥头的汽车,一路开出了夜色渐浓的颐和园。

李大功送梅启良回党校去了。吴长天送林星进城回家,他们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子开到扬州胡同,林星在街口下了车、她没有看吴长天,低头说了句:“爸,我走了。”可吴长天却叫住了她。

“等吴晓明天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给你治病的事。”

林星没有说话,她把车门关上了。

她回到了家,进了屋便扑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想她怎么这样不幸啊。她究竟嫁入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和吴晓虽然刚刚归哈卜日,她却钻心地想立刻见到他,她也钻心地,想见到自己死去的爸爸妈妈。

这时候的孤单是最难忍受的,林星受不了这空空荡荡的屋子,受不了这不能听她倾诉的面无表情的四壁。她哭够了就又跑了出来。她跑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坐在吧台上,要了酒,一种她以前喝过的辣辣的鸡尾酒,一仰而进。一连四杯,都这样一仰而进,直看得那年轻的酒保目瞪口呆。酒精使她敏感的神经得到了暂时的蒙蔽,连听觉视觉都有些麻木不仁了,那痛彻一时的神经末梢也被销磨得迟钝起来,但心里的感受还是万分的难过,那无着无落的滋味,依然挥之不去。

有人过来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一回头,看到一张浓妆艳抹的粉脸,眼睑上还涂了莹光闪闪的彩油,她张开了嘴,一时叫不出声来。那人党秘地一笑,说:

“哟,不认得我啦?”

第五章

林星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从未像今天这样醉过。酒吧里那一直不停的摇滚,将一种幼稚而又做作的疯狂,强加于人地灌满每个角落,惟独林星充耳不闻。在色彩万般的视野中,那张涂脂抹粉的嫩脸占据了中心的位置。她的记忆尚未彻底混饨,听得见自己还能准确地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艾丽?”

“嘻——”艾丽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怎么也喝酒啦?”她环顾左右,问:“你一个人来的?还和吴晓在一起吗,是不是早就分手啦!”

在艾丽看来,一男一女互相厮守怎么能超过半年呢。女人天生善变,男人本性无情。激情相恋本来就只存在于瞬间,非要强求永恒才小儿科呢。这一点文丽一直想得很通:能把瞬间变成永恒的,只有童话。

林景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文丽,她半醉半醒地,恍如隔世。她吃力地在脑子里搜寻着关于艾丽的那些线索:“你到哪儿去了?你不是……去外地了吗?”

文丽说:“对呀,我去了趟上海,不行。人生地不熟,赚钱还是北京容易。再说,我也不喜欢上海人,没劲儿。上海男人一个个的全都小里小气的,给钱也不大方。”

艾丽脸上的油彩,在林星眼里已经糊涂一片,像是一个戴了五彩面具的鬼扭。

林星疑是梦中,可彼此的对话,却都清晰无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你干吗到上海去,是不是我公公让你去的,他给了你钱让你去的?”

“你公公?”艾丽半懂不懂:“你是说吴晓的爸爸?”

林景口齿不灵地,笑道:“对了,我和吴晓结婚了,还没告诉你呢。”

艾丽半信不信,但并不妨碍她用一种无比羡慕的表情表示祝贺:“哇!行啊你,我早就说过,就是吴晓不这么漂亮,你跟他也不吃亏的。”

林星歪斜着身子拉住她,不服气地逼问:“你不就是说,我高攀他了吗!我有病,所以我配不上他,是不是?”

艾丽的惊羡倒像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将来就是中国最富的女人了,我告诉你,他爸爸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林星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真醉了,她继续着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追问:“他给了你多少钱,你说,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艾丽看她,答非所问:“‘哎,你今天可是真喝多了,你生这种病医生让你喝酒吗?”

林景抓住艾丽的肩膀不松手,怕她跑了似的,“你说,阿欣是怎么死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告你们!”

艾丽把她的手拉下来,翻着眼睛说:“你告我,那不是等于告吴晓的爸爸吗。

你不是说你和吴晓都结婚了吗,那不等于是告你公公了吗!你没事吧/

听到吴晓、听到结婚、听到公公,听到这些看起来幸福实则悲伤的字眼,林星哭了,哭出了声。周围人都看她们,那眼神既同情又漠然,既有点好奇又不无鄙夷。

像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喝醉了在酒吧里痛哭流涕,不是被男人甩了又是什么!艾丽在一边劝她:“别哭了别哭了。你今天喝了多少呀?人家刘文庆又破财又失恋,赔了夫人又折兵,花钱买醉还有个由头,你一个刚结婚的新娘子,又找了那么有财有势的婆家,没事偷着乐去吧,你哭哪门子呀。”

林星越哭越止不住了,她想把肚子里的委屈全倒出来,可脑子乱成一片,不知该怎么说。“不,他让我当他的儿媳妇纯粹是利用我!他让我进吴家的门,同意吴晓娶我,给我钱,给我治病,接我去吃饭,让我出国,全都是为了利用我、全都是交易!要不是怕我去告他们,他们才不会要我/

艾丽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让她把硬咽顺到肚子里去,一面推心置腹谆谆劝慰:“得了吧,我都不告,你告什么呀。再说,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呀,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告不是全没了。再说,吴晓能同意吗。你要是真想跟他一辈子,你还怎么告?假不健呀你!’”

林星没办法反驳艾丽,她们之间很难有什么争 论,因为她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在艾丽看来, 只要 物质上得到了满足,还有什么能让人心烦的事呢。连林星有时候都觉得, 还是像艾丽这种活法比较简 单,吃饱了不饿,睡足了不困,多么容易快乐。这年头对精神和道义太讲究的人,早就不合潮流了。她现在既是吴家的媳妇,那么用吴家的钱去治病。 去透析、去打蛋白血清,全都理所当然;她为吴家 遮丑说好话, 也理所当然。要是媳妇把自己的公公 告上法庭,反而还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呢。再说,告 完了她的病怎么办?没有公公的钱她就得死!

她不。m死,死就是再生。可再生之后还能碰上 她的爱人吴晓吗,吴晓还会爱她吗?想到这里她怎 能不泪流满面,怎能不留恋此生!

艾丽扶着她, 走出酒吧,为她叫了出租车。她 说你别再喝了,回家去吧。我不能送你, 免得让吴 晓看见了告诉他爸,我是答应了他爸离开北京的。我反正也不回你那儿住了,我另外找了个地方。房 租你也不用退我了。有事你就呼我,啊。

出租车把林星拉回了家。 她醉悠悠地进了胡 同,整条胡同静无一人,只有她踉跟跄跄的脚步。进了家门,她先在卫生间里吐了个够,抬头看镜中.的脸,枯槁如鬼。 摇摇晃晃,走出卫生间,头痛欲 裂,但她还是想起来去翻自己的手包,翻了半天翻 出了那张名片,是那老警察留给她的名片,上面除 了姓名、电话、呼机、手机之外,还有头衔,什么

刑警队副队长之类。她这时脑子清醒多了,思想也

镇静多了。她把那张名片又收回到包里,要帖地放

在包里的夹袋内,以防弄丢。她想,她必须得等吴

晓回来。他是她的丈夫,是这个家的男人,是她的

主心骨,她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应当和他商量了再

说。

整整一夜她没有合眼,没有一点困倦。她心中

只有一件事,就是等吴晓回来。一直到现在,她也

不明白,阿欣为什么会死,刘文庆为什么会死。他

们和吴长天,本是不同的阶层,有着天壤之隔,没

有利害冲突。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仇恨纠

葛!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一点点亮了,她没有起

来,将近一整天都这样躺在床上。房间里的阳光一

点点地移动,在下午日斜之时,她从床上爬起来为

自己煮了半碗面条。她并没有胃口,只是觉得要维

持住体力,不吃不行。

她的注意力始终被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牵动

着,有很多脚步很像是吴晓的,却没在门前停留便

匆匆而过。每当听到楼上楼下别人的家门开关的声

音,她就经历一次心情的绝望,直到另外的脚步声

再次出现,她才会凝聚起新的期待。这样的煎熬周

而复始,直到天黑。

吴晓是很晚报晚才回到家的。当听到他用钥匙.

开门的声音时,林星嘈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飞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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