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吩咐道:“快,搬到我卧房床上去。今日之事,休得对外人提起。”
那宫女太监见她神色郑重,又听得她吩咐要把这宫女安放在自己的床榻上,不经也正色起来。那太监背起地上的女子,宫女在一旁扶着她的后背,紧忙往往那娘娘卧房行去。
回廊转角处,正迎头碰上寻来的茯苓。两边都未留意,倒是吓了一大跳。茯苓看那娘娘在此处,说道:“娘娘怎地在这,叫奴婢好找。那苏芬萍就快进来咱们宫了。”
那娘娘急道:“快去带人拦住她,不管说什么,先拖延一阵子。”
宫女看着太监背上的陌生宫女,很是不解地问:“娘娘,这是哪个宫里的人。”
那娘娘满脸紧张,忧急道:“稍后再问,快快到前面去拖延住苏芬萍众人。一定不要让她撞见今夜之事。”
茯苓听那娘娘的语气,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于是不在多问,急匆匆而去。
“走后院,跳窗进去。”那娘娘吩咐,三人又赶忙拐入后院。
前院里,茯苓带了宫里的宫女太监把苏芬萍众人拦在了宫门外,茯苓朗声说道:“苏姑姑夜深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四周皆是一片哗哗的雨砸之声,那苏芬萍众人虽是撑伞,却也早已湿透。苏芬萍大声地说:“贵妃娘娘的一件首饰遗失了。娘娘怀疑是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去,因此吩咐我带人来搜查。”
茯苓“哦”了一声,说:“不知是件怎样贵重的首饰,要姑姑深夜冒雨而来?烦请姑姑详细告知奴婢,奴婢也好帮着姑姑搜查。”
那苏芬萍搪塞道:“不用了。你让开来,我们进去搜一搜自然知晓。”
那茯苓依旧带人挡在门口,不疾不徐道:“姑姑要搜宫,可有皇上的手令?”
苏芬萍傲慢道:“我们娘娘奉皇上之命执掌凤印,统领**。难道事无巨细都要向皇上禀报吗?**自然是有娘娘的命令便可。”
茯苓听得苏芬萍口气强硬,知道此番搜宫是搜定了的。只是自家娘娘吩咐要拖延,自然是多拖得一刻也好。况且历来受来仪宫众人欺压,借这个机会出口恶气也好。
如此想着,茯苓也强辩道:“照姑姑如此说,这**之事皇上就是管不得了?被那爱嚼舌根的人听去传到皇上耳中,还道是姑姑对皇上不敬呢。”
茯苓搬出皇上来企图压制众人,苏芬萍也并不畏惧,说:“那爱叫舌根子的人眼前不就有一个吗?皇上圣明,自然不会听小人谗言。你休得废话,快快让开。耽误了贵妃娘娘的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茯苓并未乖乖听话让开,说:“皇上自然不会听小人谗言,只是姑姑要弄清楚谁是小人才好。皇上可不会不分黑白随意怀疑**之人。姑姑难道没听说过吗?皇上宽仁驭下,平生却也最恨那等狗仗人势的奴才。”
苏芬萍眼睛一眯,正待发作。宫里一个太监急匆匆地出来,正是先前背着那宫女的小林子。茯苓看见他,知道娘娘那边已妥,悬着的半颗心也放下了。
那小林子正一正头上跑歪了的帽子,说:“娘娘着我来问何事这等喧哗,惊扰了娘娘清梦。”茯苓不待苏芬萍开口便抢着说道:“小林子快去告诉娘娘,有人怀疑咱们宫里的人是盗贼,正要搜宫呢。”
小林子瞧向苏芬萍。苏芬萍解释说:“我们娘娘掉了件收首饰,吩咐我前来搜查。不止你锦翠宫,**所有妃嫔的宫苑都要搜查。可不是冲着你锦翠宫来的,可不要血口喷人。清者自清,我们娘娘最是明理,待我们搜过无事之后,自然就还你们清白。你们这般千方百计阻拦,没得叫人怀疑。”
小林子听着两人僵持不下,便装作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娘娘。”说着转身而去,消失在大雨中。
不过多时,小林子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说:“娘娘说了,我锦翠宫清白,要搜便搜。茯苓姑姑带人跟着,我们娘娘虽不及贵妃娘娘尊贵,也不能让人平白诬陷了去。”
一番话让两人都保全了脸面,苏芬萍自茯苓身边走过,得意地说:“还是你们娘娘明白事理,不似那等狗仗人势的奴才。”
“你。。。”,茯苓气愤不已,却也强辩不得。
苏芬萍带人在锦翠宫里搜了个遍,并未发现丘欣踪影。正欲带人离去,身边一个小宫女附在她耳边道:“姑姑,还有一处未搜。”
苏芬萍眼睛一亮,道:“哪里?”
小宫女说:“敏妃娘娘的寝殿。”
苏芬萍在锦翠宫门口被茯苓抢白一番,记恨在心。如今有机会可寻她锦翠宫错处,如何肯放过。
“走。”苏芬萍一声令下,众人便簇拥着她往敏妃寝殿而去。
☆、被救锦翠宫
敏妃的寝殿在东暖阁后靠北的梢间,以落地炕罩相隔。茯苓跟着苏芬萍一干人来到锦翠宫的正殿门口,见她们欲往里去。大喝一声:“大胆。我锦翠宫正殿岂是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就能乱闯的。”
苏芬萍众人被她这一喝,知道她此话在理。对方是正宫娘娘,凭一己奴才之身如何能僭越。于是纷纷止步,不敢上前。
正踌躇间,中间两扇竹纹裙板的隔扇门打开,一宫女走出。看着众人严厉地喝道:“娘娘正睡下,你们在这里大声喧哗做什么。”
苏芬萍认得她,与那茯苓同是敏妃的贴身宫女,名叫白苓。茯苓与白苓均已年过二十五,是自愿留在宫中陪伴敏妃。苏芬萍方才在宫门口与茯苓起争执,现下知道敏妃在里面,也不敢放肆。对白苓客气道:“烦请白苓姑姑替为通报娘娘,来仪宫掌事宫女苏芬萍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搜查遗失。现下只剩娘娘寝宫未搜,还请娘娘给奴才们一个方便,让奴才们了了这桩差事。”
白苓听得她竟然大胆要求搜查敏妃寝宫,不悦地呵斥道:“娘娘的寝宫岂是你搜得的?没得脏了娘娘的地方。”
那苏芬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碍于敏妃在里面,不敢发作。
“白苓,让苏令人进来。”一个林籁泉韵般的悦耳女声自寝殿里传来。
敏妃如是说,白苓只得恭顺应下。苏芬萍得意地看了白苓一眼,走进正殿。
寝殿里焚着百合香,刚迈进东暖阁便能闻见一股子淡淡的香味。苏芬萍走至东暖阁的落地炕罩之后,再不敢上前往寝殿里去。
这敏妃是正三品妃位。董贵妃是正一品贵妃,只越了她一级。况且四妃之位实则只有锦翠宫的敏妃和翊秀宫的娴妃。十多年前原本宫中有一位如妃,后来不知怎地被皇上赐死了。四妃之位倒有两位尚悬。如此一来,敏妃和娴妃在**中的地位便仅次于董贵妃了。只因着贵妃有董家撑腰,压制住**众人,这敏、娴二妃相比之下无甚实权。可她到底是位份尊贵的娘娘,苏芬萍心中忌惮,所以不敢再上前。
“苏令人不是要搜宫吗?不进来怎地搜得明白?”敏妃在寝殿中幽幽开口。
寝殿与东暖阁只以落地炕罩相隔,苏芬萍立于那落地炕罩之后,寝殿里的动静早已瞧得一清二楚。一整面墙的紫檀顶竖柜、旁边是紫檀点翠花鸟插屏、其余不过是条案、稥几、紫檀挑杆灯一盏和半圆桌,皆是一览无余。敏妃身着寝衣半坐在床榻上,靠在一个秋香色引枕上。只有那竖柜中有可能藏人。只是敏妃如此说,苏芬萍怎敢搜查。
只得讪讪地赔笑道:“娘娘说笑了,奴婢站在这儿便瞧明白了。娘娘宫中并无贵妃娘娘遗失的首饰,奴婢冒犯之处,还请娘娘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恕罪。”
敏妃披衣趿鞋下床来,走至苏芬萍面前,说:“苏令人既然来了,不瞧个明白怎能出去。否则贵妃娘娘怪罪下来,苏令人可吃罪不起。没得让本宫跟着那起子偷懒的狗奴才们担了罪名。本宫受人诬陷事小,贵妃娘娘要因此与本宫生分了才是大事。苏令人就算是为本宫着想,可要搜查地仔细些呢。”
温婉平和的一番话听在苏芬萍耳中却分外不是滋味。从来就知道这敏妃是个颇有心计的厉害角色。只因贵妃交代的差事不可不办。如今被敏妃这么一番威胁数落,只想着快快出去,哪里还敢仔细搜查。
并且今日受她锦翠宫折辱一事,还不能在贵妃面前提到零星半点。若是贵妃与她生了嫌隙,那自己便是首当其冲。要是这话让贵妃娘娘听了去,就凭着她那刻薄猜忌的性子,自己也是落不着好的,可能还会责备自己办事不力。
苏芬萍也算是宫里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宫人,竟然被一个柔柔弱弱的敏妃几句话逼得连连后退。敏妃算计之深,对众人把握之透,不禁让人畏惧她胸中城府。
敏妃平对眼前这个被自己吓到的宫女无半点同情,她回转过去,亲自打开竖柜的紫檀大门,把里面的包袱、衣物不断往外扔,说:“这下苏令人可瞧清楚了。本宫的锦翠宫虽狭小,不能与贵妃娘娘的来仪宫相提并论。可说句不爱听的话,本宫好歹也是皇上亲自封的敏妃。有着皇上的赏赐,本宫还犯得着去偷贵妃娘娘的东西?”
苏芬萍抬头飞快地在竖柜中瞧了一眼,与敏妃的眼神对上,又低下去,口中唯唯称诺。
敏妃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瞧着她好一阵子才开口:“苏令人既然检查过了就出去吧。贵妃娘娘为了件首饰彻夜惦念,本宫可还要睡呢。”
苏芬萍如获大赦,等不及地就往门外去
白苓、茯苓二女进来,看见散乱了一地的衣物,茯苓道:“娘娘何必为了这些个奴婢动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敏妃拢一拢鬓边的散发,走至自己床边,揭开锦被。锦被底下躺着一个闭目昏睡的女子,正是丘欣。敏妃道:“贵妃哪里就是遗失了首饰,这个女子才是她们要找的人。”
白苓不明白,问道:“娘娘如何见得?”
敏妃接过茯苓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道:“她腿上中的镖,与当年茯苓所中一样乃荆州苏氏的千叶镖。千叶镖乃纯银打造,镖形似树叶,边上有锯齿。发出时往往多枚连发,如千万片树叶飞来令人闪躲不及。千叶镖也因此而得名。荆州苏氏在武功中造诣平平,这门暗器可是独步天下。”
茯苓咬牙切齿道:“又是苏芬萍。当年若不是他阻挡着奴婢,奴婢不能及时赶来相救,娘娘腹中的孩儿就不会没了。”
敏妃长叹一声,眼中浓浓感伤,“可怜了那个孩子,都已经成型了。太医说是个皇子。”说着不经垂下泪来。
白苓往茯苓瞪了一眼,说:“怎地又来惹娘娘伤心。娘娘不是还有四皇子。四皇子对您可是极孝顺的。”
敏妃心下稍宽,随即又狠狠地说:“这个仇,本宫一定要报。”
白苓机敏,故意引得敏妃分心,指着床上的丘欣道:“娘娘,这个宫女如何处置?”
敏妃说:“如今太医是来不得的,否则董贵妃那边必定起疑心。你们把她抬下去,先把她伤口包上。本宫估摸着她伤口无甚大碍,只是淋雨受了风寒。”
二女应下,两人一起搭手把她抬出寝殿。
敏妃扶在紫檀点翠花鸟插屏旁,道:“吩咐底下的奴才们,谁要是敢走漏了风声,立即乱棍打死。”
二女皆是一愣,敏妃历来待人宽厚,很少有这般疾声厉色。二女都感到事关重大,郑重地应下。
丘欣直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转醒。好在伤势不重,茯苓、白苓拿敏妃往常伤寒的药给她吃下一副,便有了起色。
丘欣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宫室里。几番挣扎着坐起来,可惜身上软绵无力。茯苓端了药从外面进来,看到丘欣差点歪下床榻去,赶紧过来相扶。
“姑娘醒了,想来没多久就要大好了。”茯苓说着,方又扶着她躺好。给她脑后垫了个藕荷色引枕。
“这是哪儿?”丘欣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是锦翠宫,我们敏妃娘娘救了你。”茯苓答道。
丘欣点点头,不再问了。心中想起了那只叫达子的狗,正是自己在这个宫里偷来的。
茯苓又说道:“姑娘在这儿好好养着,我们锦翠宫是最安全的。”
丘欣心里多了几分戒备,这宫女言语中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此刻也不宜多问。既然这宫里的人没有立刻取自己性命,想来此时也不会加害于自己。至于她们为何要救自己,只有留到身子好些才探得明白。
丘欣心中千转百回,最后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如此又在锦翠宫里养了几日,身上几乎都大好了。
☆、被救的真相
这日,风和日丽。
丘欣独自坐在锦翠宫后院的花树下懒懒晒着太阳。
春日里的阳光拂在脸上,如厚实而膨软的锦被暖暖地裹在身上,犹自带着阳光的独特气味。虽然春寒料峭刚过,丝丝凉意若有如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