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焱向孤星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孤星看着他,不知他用意何在。
“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本王说吗?承焱开口问道。
孤星莞尔一笑,更显得她容颜如玉,她缓缓开口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承焱凝神思索,略一品味,说:“你倒是别具一格,却也还说得过去。”
于是不再多留,翻身上马而去。
☆、金蝉脱壳
孤星也不再与众人多留,扶着芳宜的手返回疏星阁。
“小姐你方才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看王爷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芳宜好奇地问。
“从来相思别离的事,说得再多都不如努力加餐饭,为对方好好保重自己,等着他回来。这才是为人妻者十分的妥帖。”孤星解释给芳宜听。
芳宜偏头思索,忽然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李妃她们丝帕哭得都能拧出水来了,王爷也不为所动。小姐这样聪明,奴婢可要好好跟小姐学着,等来日嫁了人、、、”
芳宜匆匆住口,孤星却笑出声来,轻戳着她的额头哂道:“这丫头,这一点子大的人,就动了嫁人的心思。”
芳宜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被孤星这样一说,脸色通红。她又气又羞地说:“奴婢与小姐说贴心话,小姐却笑话我。奴婢可再也不说了。”
“好了好了,咱们说正经的。”孤星止住了笑,摇着芳宜的手臂。
“你那日是不是告诉我,湖边樟树里有一蜂窝?”孤星问。
芳宜有些害怕地说:“正是呢,就在咱们疏星阁旁边假山后的那棵大樟树里。奴婢那日还提醒小姐,无事不要往那里面去。要是被那毒蜜蜂蛰上几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孤星点点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芳宜轻哼一声,有些恨恨地说:“偏那李妃带着春儿,每日午后都要往那假山边上去逛。等哪日被那蜜蜂蛰上几口才好呢。”
孤星眼睛一亮,说:“明日咱们去那假山边上踢毽子吧。”
“这大冷天的,小姐要踢毽子做什么?”芳宜问道。
“你别多问,明日跟我去了便是。”
次日午后,孤星拖着芳宜拿着个五颜六色的羽毛毽子便往假山边去。孤星毽子踢得很好,小小一个羽毛毽子,如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听话地在孤星脚上翩翩飞舞着。芳宜在旁边帮忙数着数,直数到一百多个还未见停。
孤星脚上不停,却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忽而听到佩环叮咚,有步摇上的坠子摇晃相撞的泠泠之声。孤星知道李妃离自己不远了,于是脚上一用力,那毽子便越过假山,直往那颗大樟树上去。旁边的芳宜“哎呀”了一声,紧接着草丛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孤星对芳宜抛下一句:“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捡毽子。”便绕过假山,跑到后面的草丛里去。芳宜急急地在身后喊:“小姐去不得,那后面有蜂窝。”
不多时,只听得一声惨叫划破长空,芳宜心知不好,正准备赶过去,只见孤星从假山后跑出来,嘴里不断地呼痛,满脸都是被蜜蜂蛰的红包。还有几只蜜蜂犹自在发髻上飞舞着。
恰逢李妃走至跟前,看到孤星一张脸被蛰得到处是包,顿时红肿起来。李妃只觉得惊心惨目,一愣之后又掩嘴大笑,对着身边的春儿说道:“咱们每天都从那樟树下过,从来没遇上这样的事。倒是被她给遇上了。你说这不是她倒霉又是什么?”
春儿奉承道:“小姐你是有福之人,自然能够无恙。只有那没福的,命里就招这样的事。”
芳宜本已惊慌失措,听到这话更是气急,又记挂着孤星,只狠狠瞪了春儿一眼,便扶着孤星匆匆离开。
进了疏星阁的房中,孤星吩咐芳宜从花梨木雕花闷户橱里拿出一个弹墨花绫的水红绸包袱来。孤星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鎏金掐丝的珐琅小圆盒,打开来,只见里面有乳白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清凉芳香的气味。
孤星有手指挖出一点来涂在脸上,不一会儿脸上的红肿便全去了。芳宜很是惊喜,说:“小姐的这个药膏真是神奇。”
孤星淡淡一笑,这是无忧宫特制的秘药,当然效果神奇。嘴上却说:“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有小丫头急匆匆地来报,说李妃和佟妃到了。
芳宜愤愤地说:“她们肯定是赶着来看小姐的笑话呢。让她们瞧瞧小姐的脸恢复如初,看她们还敢嘲笑小姐。”
孤星却赶紧找来一块碧色面纱,把自己的半张脸给蒙了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她嘱咐芳宜道:“芳宜,你可记住了。我的脸还未好,此时被蜜蜂蛰得不能见人了。”
芳宜狐疑,正准备相问,李妃和佟妃已走了进来。
佟妃依旧是娇俏柔弱,于世无害的样子。盈盈行了一礼,说:“听李妃姐姐说王妃姐姐的脸被蜜蜂蛰了。妹妹心里惦记着姐姐,特地过来探望。姐姐现在感觉如何?可找太医瞧了?”
孤星装出十分伤心的样子,说:“太医有什么本事”我在宫里时,皇上得了一盒西域进贡的灵药,说是专门消肿祛疤的,当时我被茶水烫了手,皇上就特意赏了我。如今连那灵药涂了都不管用,太医又有何回天之术?“
孤星说着,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佟妃也是十分难过的样子,李妃却是幸灾乐祸地说:“王爷本就不怎地喜欢王妃姐姐,这下容貌尽毁,看来这辈子也别想讨得王爷欢心了。这疏星阁以后便与那宫中的冷宫无异,妹妹真是同情姐姐呀。”
孤星气极,哭着喊着要芳宜送客,说自己从此再也不见人了。
那李妃佟妃也不再多留,刚走到院中便大笑起来,只听见那李妃说:“你别看她平时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如今遇上这样的事,可真如发了疯一般,妹妹你现下可高兴了吧。长得比咱们好看又如何,如今容貌尽毁,她凭什么来咱们争宠。恐怕得老死在这疏星阁里了。”
说完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姐姐可别这样说呢,仔细屋里的人听见。”佟妃娇滴滴地说。
李妃却故意拔高了声音:“听到又如何?即便她是王妃,凭她今时今日的样子,又能奈何得了咱们吗?”
芳宜在房中气得脸色发白,说:“小姐,小姐你听听,她们这般不把你放在眼里,小姐你都不生气吗?”
孤星面色平静,丝毫不怒,说:“气她们做什么?平白地耽误工夫。芳宜,我有事今晚要离开王府几天。你与我身形差不多,我不在的时候你便扮作我,蒙了这块面纱。李妃亲眼所见我被蜜蜂蛰得容貌尽毁,现在她们已不把我放在心上,这疏星阁是不会有人注意了,只要你不出去走动,便不会有人识破。”
芳宜急了,说:“小姐你要去哪里?不要抛下奴婢。”
孤星拉了她的手,说:“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芳宜,我的事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以后如有机会,我会与你说个明白的。你只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千万保全自己。”
听孤星如此说,芳宜只得应下。只是低着眉头,十分沮丧的样子。忽地含泪抬眼说:“小姐你快些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孤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入夜,孤星换了一身男装,简单包了个小包袱,便摸黑翻墙离去。出了王府,在一家客栈的马厩里偷了一匹马,孤星便马不停蹄地往西南而去。
孤星连夜赶路,又是捡着小道走,不出一天便追上了承焱一行人。孤星不敢轻举妄动,承焱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聪明警觉,孤星只有远远地跟着。
承焱一行人日夜兼程直走了有半个多月,方进入了玉秀镇。承焱的军队就驻扎在玉秀镇中。
☆、结识当地人
玉秀镇在安兴国与月华国的边界上,是安兴国对外的门户,一直以来便有“欲据月华,必占玉秀;欲通滇国,先守玉秀”的说法,是安兴国的军事要地。
而令人称奇的是,玉秀山雄水美,风景如画。城内建筑多彩多姿。有侗族的鼓楼、风雨桥,苗族的吊脚楼,还有来此经商的徽商建造的徽系水榭民居,白墙墨瓦,绿柳扶疏,煞是好看。中间渔阳河穿城而过,如一条凝碧的玉带。河上架起一座座精致的石桥,有小小的乌篷船化开绿波穿行在石桥下。两岸景物倒映水中,山、水、城浑然一体。
冬日晌午的渔阳河如一位着碧衫的渔家姑娘,在群山环抱下含羞带笑伫立在孤星面前,那股子静谧灵秀。直欲把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孤星站在岸边的垂柳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皆是身着挑花刺绣的苗侗族衣裳,男子以布包头,女子则戴着银冠、银项圈,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只有少数来此经商的汉人才身着汉家衣裳。孤星着青衫小帽,来往的人皆以好奇的眼神大量她,待孤星看过去,便冲她友善一笑。
承焱的帅营就在镇上的衙门里。而衙门守卫森严,孤星盘桓在此,便是在想法子能够进得衙门里去。虽然此地的异族百姓热情友善,但是一身汉服在此多引人注目,不利于行动。来此地的汉人不多,恐怕自己离得近了便会被承焱认出来。
孤星这般想着离开了衙门口,找了一户侗族人家,想要买一套侗族衣裳。那夫妇俩看她一身男子的装扮也不多问,用侗语商量了一阵,那女主人便上楼拿了一套他家女儿的衣裳给自己,孤星脸上一红,不想竟这般容易被人识破了。于是赶紧掏钱给那夫妇,只是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拿钱,还借出地方来让孤星换衣服。
等孤星再走出来,已活脱脱一个侗族少女。只见她穿着一件黑青色侗锦绣着龙凤水云纹的无领大襟衣,下着百褶裙,脚上蹬着双翘头花鞋。侗族人善刺绣,孤星的衣襟、袖口、裙边、鞋面上皆有色彩富丽的刺绣,绣工精湛,花草鱼虫栩栩如生。孤星向来穿着朴素,这套侗族衣裙,在恬静和娴雅之外,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娇俏妩媚。那户人家的男女主人汉话说得生硬,只一个劲儿地对孤星比划,眼中皆是赞叹之色。
只见那男主人激动地对着女主人说着一通侗语,那女主人连连点头。小跑着走到另一头房屋里去。不一会儿,只见她拿着一个银冠和项圈,不由分说地便给孤星戴上,然后退回男主人身边,两个人不住点头称赞。
孤星只觉得全身银光闪闪,略一动作便叮咚作响。孤星心中无奈,这样一套装扮,要想翻入衙门里就更难了。心里却也十分为侗族人的热情好客而感动,冲着夫妇俩友善一笑表示谢意。
好在侗族的少女可以抛头露面,孤星这一身走在镇中倒不再引人注意。只是她花容月貌,穿了这身衣裳更是千娇百媚,引得无数男子频频注目。孤星无法,只择了偏僻的小巷走。
走了一段路,碰见一对青年的侗族男女。男子担了柴,女子背着竹编的背篓走在一旁与男子用侗语说笑。
看到孤星,那女子眼睛一亮,侧首对男子很快地说了些什么,就向孤星跑来。她用汉语跟孤星说:“你是从我家出来的吧?”
孤星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那女子明眸皓齿,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传神动人,她比手画脚地解释道:“你这套衣服是我的,我就猜你是从我家出来的。”
孤星恍然大悟,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是不解地问:“你怎地知道我是汉人?”
那女子笑靥如花,声音脆若铜铃,她说:”若是我们侗族的女子,就不会穿我的衣服啦。”
她说得直白,却让人喜爱她的天真,并未感到不舒服。孤星一笑,说:“那真要谢谢姑娘的衣服了。”
那女子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说:“谢什么呢。我们侗族人最喜欢帮助别人了。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孤星心思一转,随即说:“我有个朋友在衙门当差,我想去看看他。”
那女子听到却是欢喜,说:“我哥哥就在衙门里当差,姑娘走的不对,等哥哥把柴担回家,就让他送姑娘过去。”
“那如此便要麻烦姑娘了。”孤星道谢。
那女子摆着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于是孤星便随着二人往家里返回。
孤星随即又对那青年男子问道:“听说过几天那衙门里的人就要到月华国去,不知是不是真的?我那朋友不知是否也在内?”
那青年男子担着一担柴,抓耳挠腮,脸憋得通红。
那女子得意地对抢着说:“我哥哥他不会说汉话。我是在汉人办的私塾里上学,才能够说汉话的。你有什么事对我说把,我来帮你对哥哥说。”
说着于是用侗语把孤星方才的话翻译了一遍,那男子连连摆头。那女子不满地嘟着嘴瞪着男子,男子面有愧色,可是仍旧摇头,又对女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