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夜稀不满地直呼名字,这个男人霸道的可恶,她偏偏最恨这一点。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常常会来探班。一看到她的拍摄环境恶劣,当即就黑脸,那些工作人员碍于他的名气和地位,卖个人情让她走,可背地里却很是不满。久而久之,她就被人称为是女王级的人物,成为圈里人口中事多难伺候的娇小姐。
“我是一个平面模特,你该知道这些是我的本职工作。那儿还有一堆人,也穿得很少,也在受冻,你怎么不分点悲天悯人的心给他们去!”
苏城远停住了脚步,看向她的时候,表情冷酷到比这儿的风还刺骨。
“可他们不是钟夜稀。”他一字一顿,说得理所当然,“跟我走。”
两个人一时胶着,谁也不肯让着谁。赵一燕见了,不得不上前打圆场。
“夜稀,你先走吧,你就这么一塑料体格,随便一吹就能感冒的,还犟个什么劲!”
钟夜稀涨红了脸,连赵一燕也彻底倒戈沦陷,记者们又在四处拍照,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城远,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管得实在太多了吗?你不尊重我的工作没关系,但请你尊重我们这个团队。”一语刚完,钟夜稀就打了个喷嚏,这样一来,苏城远怕是更有话要说了。
“我立刻注资,让你爸爸的工厂开工。”他一脸冷然,不容商榷地吐出一个字,“走!”
这样的交换让钟夜稀心动,可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的NT夏装,又迟疑着,“我还没换衣服。”
苏城远不吱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她一路小跑。钟夜稀无法挣开,扭头冲赵一燕挥了挥手。
可还没走到那辆豪车,记者们就拥了过来,将他们俩团团围住。混乱中,沉稳的苏城远搂上她的腰,将她紧紧锁进了怀里。
“请问你们是否已经复合?”
“浅野小姐对这件事有何反应?”
“钟小姐的签约费是否高达七位数?”
钟夜稀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搂在腰上,却让她蓦的安静下来。他用手挡住她的脸,从容不迫地说着,“无可奉告。”
这样的一个男人,让人不得不屈服于他的羽翼之下。她要奋斗多久,才能和他比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奈臣服。
“上车。”
钟夜稀的手扶在车门上,对面的记者大声问着他们的关系,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城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艳丽倾城,剧毒如鸠。
“不会复合,只是普通朋友。”她顿了顿,又添上两个字,“永远。”
苏城远眸色一紧,冷然中看向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爱一个人,需要一辈子地守护;伤害一个人,一句话就已足够。
第七章
我只是找不到一个放弃你的理由。
话音犹在,散了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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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再想用我爸爸的事来要胁我第二次。”
苏城远刚刚上车,钟夜稀就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苏城远似是没听见,自言自语般说了起来,“你不知道你有多容易生病,吹风会头疼,晒太阳皮肤会脱皮,晚上睡觉容易落枕……”
钟夜稀不耐烦,“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穿高跟鞋经常扭伤脚,一到春天全身过敏,大伏天还发高烧到40度,天一冷耳朵就长冻疮,每个月的例假痛到死去活来,躺在床上流泪,还可怜巴巴地告诉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我让你别说了”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现在很想和你说话吗!”苏城远瞪着眼睛冲她低吼,怒火冲得整个胸腔都在起伏,又用手狠狠一捶司机的坐椅,严厉的语气即刻充斥在整个车中,“开车!”
钟夜稀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心里一紧,身子不由得向后靠。他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她刚刚的那句话吗?心里酸楚不已,本也不想哭,却在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睛后,泪水顷刻间决堤。
钟夜稀很想问他,既然知道她容易生病,为什么又要突然离开,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难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他是真的受够了,真的厌倦了吗?
可她还是紧紧闭上嘴,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告诉自己,就让一切都这样过去吧。
岁月匆匆,物归寂寥,再执着的往事,也不过秋蓬无根,终要被风连根吹起,飞逝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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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城远的身上,钟夜稀总算是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气性能维持多久,两个人坐在车内,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偶尔忍不住发出一两声抽泣,他拿过车里的纸巾扔在她的腿上,随即又恢复到正坐的姿势,俊颜冷然。
刚到楼下,钟夜稀便脱下他的外套,逃也似的下了车。可刚刚到了公寓门外,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妙,门上的密码被他换了一个,试了多少个都不成功。
钟夜稀紧紧咬着下嘴唇,就是今晚露宿街头也不会打电话问他要密码。没了他,她还不是好好过了五年,光靠自己也能行。
钟夜稀打定了主意,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一个木棍,对着门上的锁狠狠敲击着。
这一阵动静立刻惊扰了左邻右舍,有人开了小门,探出来看了会儿。钟夜稀一个冷眼抛过去,又把人吓得缩了回去。
敲了好久,门上的锁还没松动,几个警察就站到了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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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楚天正画着设计图,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进来还没听几句,他就不耐烦地念叨起来,“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刚刚签约就耍大牌,怕冷怕风还当什么模特?拍摄进度完成了多少?”
电话的那头唯唯诺诺,“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
范楚天呼着气,心里堵得慌,“你们先把其他模特的照片拍好,她的那些留着下次再拍。”
“知道了,范总裁。”
范楚天翻找着通讯录,找到那个钟夜稀之后先劈头盖脸骂一遍才说。这样的后门果真开不得,他现在真有找到苏城远狠狠和他干一架的冲动。
可刚刚翻到她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号码是陌生的,迟疑中还是接通了。
“喂,你好,我是范楚天。”
一句话介绍说得咬牙切齿,电话那头的人愣了片刻,这才开口,“范先生你好,这里是S市公安局,有一位犯罪嫌疑人钟夜稀在我们局里,请问您认识吗?”
范楚天有些意外,“是认识一个叫钟夜稀的坏女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被你们逮捕的那一个。她怎么成犯罪嫌疑人了?”
“是这样的范先生,钟夜稀涉嫌一起入室盗窃案,被我们暂时拘留,她自称是您公司的模特,请您配合工作来局里一趟。”
直到挂了电话,范楚天还没回过神来。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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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楚天一路开快车赶到了公安局,刚刚推门进去,就看到钟夜稀灰头土脸地坐在凳子上,双手还戴着一副亮闪闪的手铐。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请问您就是范楚天范先生?”
“是我。”在这种地方,范楚天仍旧不忘奚落一下钟夜稀,故意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让你不好好拍照,你看看,报应来了吧,都被抓进局子里来了。钟夜稀,你果真不得了啊。”
钟夜稀白了他一眼,扁扁嘴,“我不认识他。”
警察犯了难,向范楚天解释道:“这位小姐的通讯录上只有一个中文人名,就是你范楚天范先生,我们这才把你请来了。”
范楚天吃了瘪,有好心没好报,这个女人还死活装着不认识他了!
“这样的坏女人,少一个好一个。解决她一个,幸福亿万家。警察同志,你们千万别听她的巧舌如簧,直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范楚天!”
钟夜稀瞪着眼睛,无奈地喊住了他,在众人的视线里,她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变了好几次。
可那个范楚天还是一脸欠扁的笑容,甚至装无辜地耸了耸肩。
“警察同志,这个坏女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警察被这两个人弄得一头雾水,“这位小姐刚刚撬别人家的门,被那户人家的邻居发现报了警,我们就请她来局里协助调查。”
“我才没有撬别人家的门,”钟夜稀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那个是我家,我还不能撬自己家的门了?”
“你自己的家你没钥匙,撬什么门呀。赶紧说实话,到了公安局还不老实!”
警察的话立刻严厉了起来,一声呵斥下去,钟夜稀就没了声。
范楚天大概了解是怎么个情况走到她的身边,提起她的两双手看了看,手腕已被手铐弄得红了一圈。他摸了摸,却被她狠狠抽开,手铐上的尖角一划,他的手上立刻多了一道伤口。
“姓范的,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范楚天瞥了她一眼,蹙紧了眉头,从旁边的台子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渗出的血迹,“刚回国就进局子,你钟大小姐能耐不小。既然这样,你自己处理,我走好了。”
钟夜稀不相信这个男人的气量会如此之小,可他果真扭头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范楚天——”钟夜稀的牙关咬得紧紧的。
警察一听这话也没了声,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桌上的杂志还有他的专访,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范楚天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身而来时,已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我可以为她证明,她根本不是什么入室盗窃的嫌疑人,那件房子根本就是她的。”范楚天还是不忘了打趣一下,“她这个人脑子不好使,经常会搭错弦,今天被我骂了几句,砸门玩呢。”
警察见他说得这样义正词严,心里已经信了大半,“范先生的话不可能有假,可法律程序还是要走,我们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放了她。”
范楚天点点头,“我的律师马上就到,你们慢慢聊,我不急。”
钟夜稀皱着眉,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夏装。范楚天看不惯她冻得那个样,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了她。
“把手铐打开。”
他的语气转为严肃,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警察果然走了来,将手铐打了开来。
钟夜稀手一伸,看着那把解拷的小钥匙直吐气。刚刚挣扎的太厉害,手腕早就破了一层皮,想到这辈子从没这样丢人过,两只眼睛酸酸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范楚天看她刚刚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此刻又蔫了下去。上前帮她将外套扶了扶,又给她套上袖子。她也不反抗,顺从地坐在那儿,只拿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直到碰到她破皮的手腕时,她这才吃痛地喊了一声。
他拉过那两条胳膊,手腕肿了一圈。然而左手的手腕上还有好多道陈年的细密疤痕,像极了一条条丑陋的虫子。
这些是——
钟夜稀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惊诧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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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坐上范楚天的敞篷车,又是因为,他无私地救助了一回钟夜稀。她偷偷瞥着他的脸,如果他不提,她想把那一句“谢谢你”彻底糊弄过去。
“钟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火很红,可是那些只是你靠绯闻得来的,是空的虚的。”范楚天叹一口气,“你难道不想靠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你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模特吗,你难道不想靠自己的实力让我对你这个走后门的大龄女青年刮目相看吗?”
钟夜稀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嫌天冷为什么一开始不提,偏偏要中途停止拍摄,你知道这样会浪费多少人的精力和时间吗?”
钟夜稀又是无奈,“我也不想离开,是苏城远逼我的。”
“就是因为他害怕你会受冻?”范楚天笑得鄙夷,“这个男人平日里衣冠楚楚,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和你一沾上关系,立刻像个女人似的。你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早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他偏偏要处处插一脚。模特这一行本来就累,他要是真的心疼你,何必急匆匆扶你上位?”
钟夜稀听他一句接着一句,怎么也说不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闭着嘴的时候人模人样,张了嘴立刻就成了衣冠禽兽。要不认识你这个人,光光看你的脸,我恐怕真的要被你骗到了。”
“我怎么禽兽了?”范楚天嘴角的弧度不变,“我明明就是禽兽不如——也好过他,大惊小怪,矫情到家。”
钟夜稀红了脸,垂着眼皮,靠在椅背上,“我二十岁的时候得过很严重的忧郁症,家里没有人管我,除了一个他。他现在只是诚实地反应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矫情吗?”
一段话,越说声音越低,到后来,支离破碎到难以辨析。钟夜稀慢慢闭上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只是隐隐想为他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