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若拉女王从小就极为聪慧出众,甚至比她上头的两位兄长更加出色,可惜卡顿一直采用长嗣承袭制,除非继承人死亡、自动放弃或确实太过昏庸无能,王位才会按继承人顺序顺延下去。而她的两位兄长,在她十五岁那年不幸先后意外离世,而老国王也在数年后自感身体状况欠佳而提前退位去进行疗养,于是,年仅十九岁的芙若拉正式登位。
女王登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祭祀,同时确定其誓约骑士的人选。所谓誓约骑士,即誓约一生忠诚于女王,把一切奉献给她,甘愿成为她手中利剑,守护于她,守护于国家之人,终生不得婚娶,因为誓约骑士还有另一种含义:女王的伴侣。这是卡顿立国以来一直不变的传统——为了保证王室血统,女王从不下嫁。
所有人都以为芙若拉女王会选择与她青梅竹马的安德烈?卡特侯爵,所以当刚刚继承公爵头衔根基还未稳的菲特烈?威廉斯出现在祭坛上,宣誓效忠于女王的时候,几乎跌碎一地眼镜:不是都说卡特侯爵跟还是公主的芙若拉女王已经亲密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各种各样的传言猜测登时满天飞,但任凭那些对这位甚至未成年的年轻公爵的贵族们百般刁难质疑,处于风尖浪口的菲特烈凭着过人的魄力与能力,雷厉风行地打入卡顿的权力核心,并把所有企图坑他的政敌折腾得灰头土脸损失惨重,人们才惊觉他的手段凌厉,不敢轻掠其锋,纷纷转舵驶向竞相称赞女王的好眼光。
而那位所有人都以为会跟威廉斯公爵掐上的卡特侯爵,却意外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彻底消失在人前,闭门谢客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菲特烈名声鹊起,被民众认可成为女王另一半的时候,他才再次出现,并向女王递交了一纸申请书,申请调入军部,远远地守边防去。
女王同意了。
远离了卡顿权力中心的卡特侯爵,渐渐被民众所遗忘,但那些认识他的权贵们,却没有一个能把他忘记。
安德烈?卡特,那是一个毒蛇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
受艾德里安趁他不在偷偷把蓝小玉拐去登记注册的刺激,菲特烈一气之下直接在半夜里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某少女打包带走了。
经过将近十小时的飞行,再加上卡顿跟东华时差七小时,飞机抵达卡顿首都科伦的皇家私人停机场的时候,正是夜色深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蓝小玉在半路上就醒了,发现自己置身于布置奢华舒适的飞机中也没有太惊讶,只是没想到她这废柴身体居然晕机,隐隐作呕偏偏又吐不出来的感觉,难受得她脸色发白,后半段路上一直都恹恹的,脑袋昏昏沉沉,却始终无法入睡。
菲特烈瞅着她那样子心疼得直说抱歉,下了飞机以后也没回路途大老远的本家,吩咐来接机的下属送他们到附近的别馆去,让她好好休息恢复精神再说。
不同于本家的奢华大气,这座位于伊斯河畔的别馆精致典雅,景色秀丽,再加上靠近市中心,出入便利,菲特烈偶尔被政务搞得烦闷暴躁的时候就会跑来这里住几天,散散心,所以别馆里一直都有管家在打理着,随时入住没有问题。
艾伯特就是这座别馆的管家,被电话吵醒接到公爵大人要来的消息,他瞅着才显示半夜四点多的挂钟,暗暗腹诽一句公爵怎么这个时间来以后,本着专业管家的素质翻身起来着装整理,顺便拉铃把所有人叫起来,准备迎接他们的主人的到来。
在萧索的寒风中等待没多久,那熟悉的豪华加长轿车就在大宅门口停了下来,艾伯特上前打开车门,只看到他那位向来高傲邪气的主子居然抱着一个裹着羊毛毯子的女人走下车来,他不由得好奇诧异地看了过去。可惜那女子埋首公爵的胸前,没法看清容貌,只有那滑落的柔亮青丝在空气中轻轻摇曳着,让艾伯特目光荡漾了一下,心中猜测起来:能让眼高过顶的公爵亲自抱出来的,应该是个绝色的女人吧?
发现他的诡异目光,菲特烈不悦地瞪他一眼:“谁让你看她的!让人都散了吧,顺便后面这两个,”他朝随后下车的两个人扬扬下巴,“给他们安排客房。防卫方面让杰克安排,另外,我把休斯顿医生叫过来了,他到了以后就直接领到主卧室来。”
没等艾伯特回答,菲特烈已经抱着人走了。
……公爵您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他不过就看一眼而已。艾伯特心中擦一把冷汗,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两位似乎并非卡顿人的陌生先生一眼,脸上扬起职业性的绅士微笑:“两位先生,你们好,我是这里的管家艾伯特,请问应该怎么称呼呢?”
“齐默。”肤色苍白红发碧眼的男子答道,然后瞥一眼他身边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疤脸男,“他叫渌云,是东华国人,不会说卡顿语。”
“很抱歉,是我疏忽了。”艾伯特马上换了东华语,笑容亲切:“齐默先生,渌云先生,请随我来,容我先带两位到客房休息去吧。”
他示意身边的仆从接过齐默手中的行李箱,却被齐默避开拒绝了。
齐默目光淡淡,“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艾伯特注意到他敏捷的动作,目光闪烁了一下,也没有坚持,笑着点点头,“那么,两位,请跟我来吧。”
菲特烈小心地把怀中虚弱的少女放在大床上,盖好被子,酒红色的被单映衬下,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把暖气开到了最大,他坐在床边小心地抚摸着她微凉的额头,低声问:“还是很不舒服吗?”
“嗯。”她闭着眼睛,懒懒地应声。
“你一直没吃东西,要不要厨房给你做点什么?”
“不用了,没胃口。”
他探进被窝里握着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她,小心地说:“就是你不吃,肚子里的宝宝也要吃的。我让厨房做肉茸粥,好不好?多少吃一点吧。”
蓝小玉睁眼看着他,终于点头:“……好吧。麻烦你了。”
“干活的是厨师,我一点也不麻烦。”菲特烈笑了笑,扭头对站在不远处的赫兰娜说:“让厨房做肉茸粥去,然后送杯热蜂蜜牛奶上来吧。”
“是的,公爵。”
艾伯特领着匆匆赶来的休斯顿医生敲门走入主卧室的时候,他家主子正在温柔地哄着一个脸色苍白神色恹恹的漂亮小姑娘喝牛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那位小姐以后,目光触及公爵脸上的无限宠溺以后,心中喀的一声闷响,眼角抽了又抽。
其实他是在做梦吧?他一定是在做梦!有血色苍鹰之称,凌厉敏锐的公爵大人,怎么会有这种温柔到诡异的神情呢?
他一定在做梦。艾伯特头晕晕地把医生请了过去,并轻咳一声提醒公爵他们的到来。
“我喝不下了。”那分明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不高兴地推开公爵手中的杯子。
“好吧。”脾气其实很不好的公爵一脸宠溺的微笑,然后把杯中剩下的牛奶三两口喝光了。
这是公爵吗?这是他的主子吗?是别人假扮的吧?看到这诡异的画面,这艾伯特不由得抽了抽唇角,目光漂移起来。
“公爵?”威廉斯家的专用医生休斯顿那目光也不由得漂移起来。
菲特烈这才转头看着他们,脸上恢复了那一贯的贵族式高傲疏远微笑,“休斯顿,你来了。帮我看看小玉吧,她一直觉得不舒服。”
医生脸色一凛,“是的,公爵。这位小姐,请问哪里觉得不舒服呢?”
“我只是晕机了,头痛,反胃,全身无力吧。睡一觉就好,是菲特烈太大惊小怪了。”蓝小玉无奈地说,神色疲倦。
菲特烈拨了拨她额上的发丝,轻声说:“你有心脏病,还怀孕了,可丝毫马虎不得。”
艾伯特瞬间被雷焦了。公公公公爵! 您可是女王陛下的誓约骑士啊 玩玩就算了,反正您的风流韵事一直不断,但现在居然跟一个不知名的东华国小女孩连孩子也有了……别说女王到现在还没有后嗣,这件事若被人知道了,您那原来就不咋样的名声不就一落千丈了?小心被激进分子暗杀了,那些疯子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心脏病?怀孕?”休斯顿医生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从来不管政事,只关心病人,“公爵,有以前的病历记录吗?我先给这位小姐做个简单检查,若有状况的话再去医院吧。”
“有,我待会让人送来给你。”菲特烈站起身来,温柔地抚摸着女孩柔顺散落的发丝,“小玉,乖,就让医生做个检查吧。”
他瞟目光诡异正在进行一系列脑补的艾伯特一眼,“你跟我出来。”
“是的,公爵。”艾伯特连忙回神。
就坐在外间小客厅的沙发上,菲特烈抬眼看着他,那神情已不复温柔,浮现大片的阴沉凌厉:“艾伯特,我不希望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艾伯特神色一正,躬身道:“是的,公爵。”
艾伯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还在琢磨着自家主子跟那个小姑娘的关系,私人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居然是本家的总管大人,连忙应道:“基诺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公爵在你那边?”
“是的。”
“身边有一个女孩吗?”
“是的。”
“……小心点,她的身体很不好,你别怠慢她了,她对公爵是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艾伯特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基诺先生,那位小姐居然怀孕了!万一被人知道了,会影响到公爵的政治前途的,他可是女王陛下的誓约骑士,陛下现在还没有子嗣呢……”
“……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不是公爵的孩子!”那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音阶,隐含愤怒。
艾伯特傻了,“可是……公爵对她那么上心……”那种让他的小心肝饱受摧残的神情哪骗得了人啊?不是公爵的孩子,难道公爵还会帮人养孩子不成……
“……公爵把信物给她了,记得,尊敬她、保护她,她若在你那里少一根头发了,你可以以死谢罪了。”
“信物?我的天!”艾伯特捂脸哀嚎,“这位小姐应该住两天,身体状况好转就走了吧?本家才符合她的身份,我这边只适合用来金屋藏娇啊……基诺先生,我请求向本家借调人手,请一定要批准……”
“准了,人员在天亮以后就会到达。”顿了顿,“艾伯特,照顾好她,随时向我报告。”
虽然公爵下了禁口令,不过应该不包括总管吧?反正他什么也知道了,没什么好隐瞒的。艾伯特想着,答应得很爽快:“是的,基诺先生。”
第二十章 决绝
芙蕾雅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那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睛微微发红着,明显看得出来狠狠哭过一场。
侍卫长乔担忧地看着她,“殿下?”
“我没事。”芙蕾雅露出一个属于卡顿公主的高贵优雅微笑,“乔,让人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卡顿去,我不想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的,殿下。”
芙蕾雅在主宅的酒柜吧台前找到了楚苍冥,他正握着酒杯像喝水一样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自己,低垂着漂亮的墨绿眸子,冰冷而忧郁的神情让她的心微微发痛。他这个样子,却是为了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听到并不陌生的脚步声,他侧身看着她,幽幽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半明半灭,带着丝丝压迫感,好半晌才开口:“芙蕾雅,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回去了,现在。”芙蕾雅不由得挺直了背脊,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直视他的眼眸染上几分属于王室公主的尊贵与傲气,一口气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楚苍冥,我有我的骄傲,你既无意,我自不会死缠烂打自讨没趣。我会解除婚约,但不是现在!堂堂公主居然被人嫌弃,卡顿丢不起这个脸,等我找到更好的丈夫人选以后,再由我来发布消息。”
“记住,不是你另结新欢,而是我决定不要你了!另外,我希望楚氏最近在卡顿的投资企划能给当地政府让利一成,作为对我的精神损失赔偿。”她扬起精致的下巴,非常纯良的微笑,“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但我不保证会不会找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喝喝茶谈谈心,顺便把婚约拖三五七年再说。我不急,真的。”
红果果的威胁。
“公主,我很抱歉浪费了你五年光阴,但请你也别把我当成能予取予求的凯子。”手指轻轻摩挲着透明的杯壁,楚苍冥有些意外这位一向大方优雅的卡顿公主居然会如此干脆就答应解除婚约,还顺便狮子开大口。难怪老头子钟意她。可惜他就是对她没感觉……
“哦?怎么,难道楚家少主的爱情不值得这个数字?”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让芙蕾雅微笑的神情有些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