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新娶的操京片儿媳妇,满面惊慌,脸颊通红,手足无措。
牛黄道:“是你?多久到的?”,“刚下火车”,“还没有到家吧?”,“没有,想逛逛!”京片儿的奇怪神情,勾起了牛黄的不安:咋,你咋啦?咋像作了亏心事的?
牛黄一闪眼,发现刚才在她身边的那位男青年不见了,速度之快,身之灵敏,令人叹为观止。哦,什么都明白啦,瞅着这个操京片儿所谓的弟媳妇,还在自己面前演戏,牛黄笑笑:“你的同伙都不见了,去找找吧。好,再见!”
牛黄一路走去,想发笑又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报应,真是报应!
先富起来的这牛二,借钱壮胆,要死要活的蹬了青梅竹节马同甘共苦的李玉溪,找到了比发妻更年轻美丽的外地京片儿,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岂不知原本就是看在钱上面的京片儿,用这厮艰难困苦担惊受怕弄来的钱,背着自己在外面包小白脸寻风流快活哩。
不管牛二怎样对待自己,毕竟是亲兄弟;再者,牛黄也实在气不过,京片儿那副漂亮脸蛋下的悠扬自得,即或被自己当场戮穿,仍笑眯眯的声色不动硬抗着。当晚,回到老房,正遇牛二也回来看孩子,牛黄就将这事儿给他讲了。
牛二当场就脸色惨白,那一向得意洋洋的嘴唇还有点儿哆嗦。
牛黄想:你白白也好,免得自个儿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好像自己兜里揣着几迭钞票,什么人都得臣服在自己脚下,什么都得只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乱想乱抱似的。
这世界啊,哼哼,兄弟,对这个世界你我都还半点没理解透哇,复杂着呢;悠着点好。
话说现在,牛黄边想边往二丫的店子踱去,二丫的生意是越做越小心了。
做生意,就像人们爬坡上坎。先是困难重重,爬得气喘吁吁,累得死去活来,望着那风光秀丽的遥远的目的地,真想放弃算了,这是生意起步时的普遍场景;
然后;好不容易爬上了坡,离目的地又近了一步,停停,再爬,这是其二;上了坎,那目的地就在脚下,于是,小心谨慎的边走边想,以求早日到达那迷人的圣地之巅……
二丫现在就处在这第三层境界。
看到牛黄来了,二丫摇摇小敬的小手,指着渐趋渐近的牛黄:“乖,宝宝喊叔叔,宝宝喊叔叔!”,还不会说话却又急着想说话的小敬,笑逐颜开的瞅着牛黄,嘴角流着口水,含混不清的直嚷嚷:“爸,爸爸,爸,爸爸。”
二丫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忙转过头偷偷拭去。牛黄根本没听清小敬挥手蹬腿的在嚷嚷着什么,瞅见旁边有人卖牛奶的,便顺手买了一箱12瓶,拎了进来。
店子里,各式婴儿服饰用品层层叠叠,丫头姐妹站在柜子后面笑盈盈的:“牛大哥,来啦?”,牛黄放下奶箱:“给小敬的,吃不完,大人帮着吃。”
二丫将小敬递给大丫头,用陶瓷盅倒了一半凉白开过来:“牛黄,谢谢你呀,快坐坐。”
牛黄接过盅盅边喝边说:“怎么好像我感觉比原来窄了一些?”,“嗯,我租了8个平方出去。”,“谁?做啥?”,“赵妈的二女婿,铁饭碗被砸烂了,下了岗,一直在家耍起。”
赵妈?哦,就是二楼那个热心肠的赵妈,无意中首次说二丫的婴儿服好看要买,从而触发了二丫创业灵感的那个赵妈。牛黄暗暗皱眉:赵妈虽好,可这是在生意场上,牛二纵然满嘴喷粪,可有句话也有些道理:亲兄弟,明算帐。纵使找外人也不能找熟人呀。
“二女婿太窝囊了,下了岗呆在家里,天天与媳妇吵嘴,一个大男人家的,瞅着让人心里觉得横竖不是味道。明天,他就在这一边卖了。”
“卖什么呢?”
“也是婴儿服饰。”
牛黄怔住了,二丫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对于经商,牛黄并没有多少经验;不过,书上倒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哩,什么亲兄弟,明算帐;什么父子也要分清楚,日帐日清;什么差异化,不能恶性竞争……二丫倒好,弄了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房邻里来自己身边,卖的居然也是一模一样的商品。
二丫的生意逐渐上路并渐渐稳定下来后,情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爸和牛二第一个提出:开始是看在周伯周三多年老房邻里的面上,为二丫提供最大价差的货源,现在二丫每月也差不多有千把块纯利现金的收入了,养家糊口足够的了,是不是我们就不管啦?对得起老房邻里啦。
老房原先那些热情洋溢勾编婴儿服饰,以最大的优惠提供给二丫货源的大娘大妈也说了,二丫也上了路,我们是不是?咳,还不太好说呢,谁叫是老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住在底楼储藏室的那几个农村小姑娘,早就在暗地咕嘟被二丫老板剥削了。想想,才每月200—300块工钱,吃一样,住一样,干多干少一个样,俺,俺们不干啦,俺们造反啦。
但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悄悄发生的。仍在固守多年朴素的老房情中生活的人们,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经济规律的无情冲击下,观念和情感,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二丫不是没有察觉,也做了一些努力。
比如:给老爸拎回的烟酒更高档更频繁了;见到牛二面喊牛经理喊得更勤了;将那些从老房大娘大妈手中收购的婴儿服饰,每件的补贴费提高了一元;对储藏室的小姑娘,也开始试行发奖金了……可这些,仿佛根本不能见效。
意见和不满,继续存在;在周伯和黄母黄父四下陪小心的讨好中,二丫店面勉强维持。
可牛黄却万万没想到,一向精明的二丫,现在又做出这样的糊涂之举。
见牛黄明显的不高兴,二丫道:“我知道这样做,有点不对。可我不能瞅着别人倒霉,现在我还能帮,就帮帮吧。”,一旁的大丫头也说:“这没有什么不好哇?二女婿来,我们正好吹牛聊聊天嘛。有钱,大家赚不好么?”
牛黄温怒的望大丫头一眼。
大丫头的夫婿,新婚始伊后就有点糊里糊涂,不知怎的就和自家隔壁的一个离婚少妇搞上了。搞得轰轰隆隆,人人皆知,到最后,连自个儿的家也不回了,干脆住到了隔壁少妇家里,居然就有鼻子有眼的与大丫头闹起了离婚。
在岳父岳母竭尽全力的劝说下,本质上不坏的夫婿后来回了头。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回了头的夫婿认认真真的在红花厂里当他的检修工,回家重新对大丫母子爱了起来,爱得一团火苗熊熊,大丫端的个苦尽甜来,整天乐呵呵的。
可她哪里知道眼下二丫的处境啊?
牛黄说:“二丫,就说我说的,把租出去的8平方收回来,你不租了。”
“可我答应了人家的呀,再说,租金都收了。”
“答应了的也可以反悔,收了的也可以退嘛。”
“不,算啦,牛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孩子好,可我二丫不能说话不算话。”
“牛大哥,都是老房多年的邻里,能帮就帮嘛,你怎么反叫我们不帮呢?怎么回事?”
牛黄冲着大丫头:“什么怎么回事儿?我不能眼看着店面没了。店面没了,你倒是可以退回自己家里,相夫教子,其乐陶陶;二丫呢?没了店面,她干什么?”
“养小敬呀”大丫头显然也有些不高兴了:“你还怕我家二丫没事儿干么?”
牛黄一摔手,气急败坏的嚷嚷:“跟你个大丫头说不清楚,二丫,你还是退了吧,虽然经商我没你内行,可我总觉得你这事儿办得不妥,要出事的。”
“唉牛黄,命中只有八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瞅着二丫坚决镇静的神情,牛黄无语了:是呵,毕竟这只是你个人的担心。大丫没错,二丫也没错,要是人家租赁经营后,二家和睦相处相互配合共谋发展大计呢?你今天这个急,不是白着了?闹大笑话了。
牛黄青着脸,也没跟大丫二丫再打招呼,只是有些伤感的轻轻刮刮小敬的脸蛋,走了。
公司里依然没啥事,牛黄在业务科稍坐坐,就对抓阉抓到今天守电话的二皮说:“守好,记录好,他们人呢?”他对办公室里的其它空坐位扬扬下巴:“都跑啦?”,“嗯,龟孙子们跑得比兔子还快。”,“那,我还有点事儿,你守着,我去办了来。”
“好的,你走嘛。”
牛黄出来,遇到了王熙凤。
由于阴三天阳半天的来货,现在的照蛋组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了。虽然大家每天上午还是来打一头报个到,但全天就留下一个组长王熙凤守摊子。
别的部门或科室,守岗位,还有电话、有风扇、有水瓶、有书看、有报读;王熙凤呢,只有守着空荡荡无人的库房,还有就是那到处堆积如山的蛋箩筐,堆积在被人们和时代遗忘的角落,默默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荣光。
“牛科,回去啦?”,“不,我出去办点事儿。”,“办事儿?唉,牛科,你真会说话,真会注意影响和形像。”,“王熙凤,此话怎讲?”牛黄有些恼怒:这个凤辣子,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如此真白?一点也不顾及人的脸面。
“走嘛就是走嘛,何必找借口?你们这些干部啦,就是喜欢生活在面纱后面,做什么都要拐个弯,活起累不累哟?”,牛黄气极倒一下笑了:“好好,就你耿直就你坦荡,你做什么呢?”,“能做什么?守着呗。哎,我说牛科,这国营商业怎么说倒霉就真的倒霉了?”
牛黄摇摇头:“别问我,跟你一样,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邓爷爷知道么?”
“邓爷爷怎么会不和道?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嘛。”
“这改革开放,怎么改来开去的弄到国营商业食品公司自个儿头上来了?说实话,食品公司垮了,对谁有好处?”,“唉,这叫解放生产力,资产重组哩,说了你也不懂。再见。”
牛黄匆忙走了,因为他瞅着王书记候科工会许主席一干人,正从不远处的楼梯上边争着什么,边走下来。如果被这一干人叫住问这问那的,那只好等到按时下班算啦。
(未完待续)
六十、回到老房(全本完)
六十、回到老房
牛黄回到星小,远远就瞅见一个熟悉的孩子身影,卡在校门的铁栏杆上。
他加快步伐,走近一瞧,呀,竟是小浩。
小浩的右手和右脚深深的卡在铁栏杆间,一抹鼻涕一脸泪的正在含混不清的哭叫着“妈,妈妈也!妈,妈妈也!”,校门内外无人,只有几个拖鼻涕的小屁孩,在一边不解而好奇的瞅着小浩。
牛黄赶忙抱起儿子,揩去他小脸上的泪花和鼻涕,往家里走去。在父亲怀里,小浩还在断继续续的哭喊:“妈,妈妈也!妈,妈妈也!”
二丫因搬迁回去后,牛黄蓉容又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保姆,二人千呵护万哄着的,小保姆总算带了小浩半年,就告辞了。告辞之日,蓉容恰好放署假,好歹又拖了一个多月。然后,二人硬着心肠,将才满一岁半的小浩送到了邻近钢厂托儿所。
牛黄上班早,小浩上午就由蓉容送,下午呢,牛黄有时回来得早,就直接去接。有时公司里有事无法回来,而蓉容又忙着,就由托儿所的老师将托儿所放学后,还没有家长来领的孩子集中在一起,沿老师自己回家的路线一个个的送。
不能怪托儿所老师不尽职,家长没到的孩子这么多,总不能天天如此等着你来领吧?那不成了全托了吗?全托收费和单托收费是不一样的,爱心跟责任不一样的,帐该这样算。
再说了,如今托儿所的老师们收入都不高的,因为,往昔如日中天的钢厂正在走下坡路,一线工人尚且无法领到全月工资;作为后勤工作的托儿所老师,工资自然就更低了。
于是,便有了小浩被托儿所的老师兀自放在校门口,任其哭叫的事儿。
回到家里,打盆温热水,给儿子洗了脸脚,拎开书架上的黑白电视,扭到央视少儿频道,牛黄就让小浩独自瞅着或自由活动,自己忙着到厨房弄晚饭。尽管小浩在托儿所是吃了晚饭的,可托儿所的晚餐吃得早,孩子们回家后,一般都要加一点餐。
牛黄揭开锑锅盖,先瞅瞅了闻闻昨天晚上炖得的骨头汤,变没变味?嗯,还好,蓉容是烧开了的,再用凉水冰着,还没有变味。“这牛二,托他买的冰箱,答应得好好的,就是还没买回来。”牛黄打响电子点火的灶气灶,放上半锅冷水烧着,再慢慢淘米,边想着。
此时,市场上的冰箱根本就供不应求,各商家门口的大海报上,天天写着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本店新从广东引进一批最近款式的电冰箱,价廉物美,欢迎惠顾购买!就是听只楼梯响,没见人下来---没货。
嗬嗬,电冰箱?新玩意儿呵,以前咱老百姓只在电影和书上看到过。据说这玩意儿一通上电,家里存放的新鲜东西或吃不完的剩菜剩饭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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