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蓉容老师,将就整点,行不?”牛二斜睨着蓉容和牛大:“老大不会喝,以茶代嘛。”
蓉容微笑着,指指侧边自家关着的房门:“这边,这边!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牛黄紧挨着牛二坐下,老爸瞅瞅他:“今天怎么想起回来啦?又想开棉纱啦?”,牛黄接过老妈递过的碗筷,先拈一夹猪耳朵扔到嘴巴,再答:“想开你又不开,开了一天到晚唠叨。烦不烦哟?又不是外人|Qī…shū…ωǎng|,还要感恩怎么着?”
牛二喝一声:“咋个这样说话呢?唠叨是唠叨,亲兄弟明算帐,老爸还不是为你好?”
牛黄温恼的摇摇头,这个牛二,说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看来,还是不见面的好。
周伯嘴巴间咬着一根牙签慢腾腾踱过来:“牛大回来了?蓉容老师也回来了?唉!这个狗周礼敬老子有三个星期没见着人了,咦,婚一结,硬是跛子走路,搞撬了也。”
“你帮媳妇大娘洗内裤没有?没洗?,媳妇大娘生气了,周三当然不敢回来了。”三楼的赵家妈正巧上来借锅铲,便随着周伯的话头哈哈一笑:“快做自我检讨,你个老仁公是怎么当的?”
邻里哄笑起来。
坐着像尊菩萨的黄妈宽容地笑道:“喂,亲家,我们二丫可不是这样的媳妇呵,别说我们二丫头的坏话哟。谨防给你生个赔钱货,你要跳嘉陵江哟。过去日子那么艰难,都没见你去跳;现在这有吃有穿的年月,你跳了嘉陵江,可惜了哟。”
周伯喜欢小子,邻里们都知道,所以一开玩笑,大伙儿就起哄他。
哄笑声中,周伯踱到了牛黄身长边,伸出鼻子嗅嗅:“我说三爷子喝得欢,原来牛大喝的是茶呀,还差二个呢,老太婆没点人头哟。”
“二媳妇倒班,正在里屋休息。”老妈挤挤眼睛,忽然有些忿忿然:“牛三么?这个砍脑袋壳不昌胜的东西,从来都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吃不吃饭?关我屁事”
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上来了,说笑着的大伙儿眼睛自然都盯了过去。
“牛科长”几人不约而同瞟见老爸,异口同声的问到:“吃饭呀?”,“哦,你们吃没有?来来来,将就吃,将就吃。”老爸站起来笑眯眯的招呼。
众人忙推脱,一行人便你谦我让地挤挤侧侧的进了里屋。
邻里见惯不惊的目送他们进屋,就各忙各的。
被迫出来的李玉溪,打着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的挨着牛二坐下,这才看见牛大,点点头道:“大哥回来啦,嫂子呢?”,牛黄就朝隔壁关着的房门呶呶嘴巴。
老妈心疼地抱抱李玉溪:“媳妇儿脸都瘦了些了也,这纺织厂的三班倒,是道鬼门关啊。牛二,想想办法,把小李弄出红花厂嘛,要不,到你公司去也行嘛。”
牛二不高兴的垂垂眼皮:“说得轻巧,像根灯草,公司又不是我私人办的。”
小李便狠狠一瘪嘴巴:“他才不愿意呢,要不,他办公室里的那些美女往哪儿摆啊?”
“你莫放屁啊,不要说我不给你面子啊!”牛二有些火了:“怎么说话一点不沾边?神经兮兮的?要得,我就不当这个经理嘛,你眼不见心不烦,那你吃什么?穿什么?”
老妈后悔莫及懊丧地拍拍自己的嘴巴:“怪我,都怪我,都少说二句。活祖宗也,你俩小声点行不行?声音小一点,里面还有客人呢。”
牛黄费力的放下碗,本来和蓉容在周三家才吃了晚饭,拿碗不过是想和谐和谐全家的气氛罢了。可是,老妈哪壶不开提那壶,这不?
拿捏着时间的客人们,稍稍坐坐寒暄寒暄,敬到那份心意,放下礼物就匆匆地告辞了。正巧蓉容开门出来,老妈忙对牛大牛二往屋里使使眼色,开始收拾着小桌子。
老爸见两兄弟进屋,朝大床上呶呶嘴巴:几大包水果,果汁,高级补品,奶粉什么的堆在一起,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花花绿绿的光芒……
牛黄依稀薄记得,83年下半年以来,原先牛二不回来就一向沉寂单调的家中,忽然热闹起来。许多穿着打扮和口音都明显是专县工作的人,络绎不绝的上门造访老爸。
开始,牛黄不知所究。但,来者谦恭的口气和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让老爸如逢甘霖,让老妈天天过节。牛黄就知道:世道变了,棉纱值钱了,身为红花纺织厂供销科科长的老爸,掌握着棉纱的出厂价,掌握着专县小厂或经营个体户的基础资源,焉能不朋客盈门?
这样一来,原来家里牛二一人独大的局面就打破了。
不久,江湖上都知道了牛家一老一注两个经理,手上都掌握着目前市场上渐趋紧缺物资……
但是,老爸和牛二价值到底何在?是否江湖传言有以诈传诈之嫌呢?
因为不常回来,牛黄也不得要领。不过,巧的是,正在此时,他和周三不慎又打碎了国家统购统销的2500斤鲜蛋,左思右想之下,找到老爸以一个学习上的借口,博得老爸的同情。老爸大笔一挥,三千块价差就这般做梦般轻易到了手……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现实的摸得着看得见沉甸甸揣在自己腰包里的东西,才最有说服力!
“你们二家,一家一半。都拿走!”
老妈不干了:“自己不留点?你不吃,我还要吃嘛!”,她将果汁啦水果啦分给牛二牛大,留下了二大厅高级奶粉:“给牛三那个死砍脑壳的留点,我晚上睡之前喝一点,听说对睡眠有好处。哦,对了,小李蓉容,等等!”
她像只老猫般灵活地一跃而起。53岁的年龄了,居然还敏捷如兔,让大伙儿目瞪口呆;呆呆的坐在床沿上,望着老妈在立柜前晃动的身影,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会儿,老妈喜洋洋的拿出几大段质地高级的布料,重新坐在床沿上。招呼着小李和蓉容。三个女人喜孜孜的瞅着瞧着抚摸着手中的布料,兴致勃勃地评头论足。
对布料不感兴趣的牛大牛二,则闲坐一边,喝茶的喝茶,看报的看报。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下定决心
四十六、下定决心
三女人评论一阵,老妈便让小李和蓉容各自选要。
李玉溪好强,非要那一块市场地上还不多见的,老爸托人刚从香港带来的宝蓝色布料。老妈的意思,本来是将这块最好的料子一分为二,小李和蓉容一人一块,一块呢,刚好够做一套女式西装。
李玉溪这一要强,弄得老妈左右为难:手板手心都是肉,一个大媳妇,一个二媳妇,还真不好办哩。
最后,还是蓉容高姿态,提出自己不做西装了,全让给了李玉溪。
未了,老妈又正式提出:牛二最近完婚,牛大呢?不得迟于今年年底吧?再迟了,就不像话了。眼下,虽说蓉容刚工作,当教师辛苦,可也不能一直拖着呀,对不对?拖久了,对大家都不好,特别是女孩儿,都是26、7的人了,大了,生孩子有风险啊,得抓紧。
蓉容听出了未来婆婆的话中话,不由得急切声明:不是我不愿意,而是牛黄不肯云云。
老妈当场就把眼一瞪:“牛黄,你有什么不肯的?说说看?人样,没得蓉容好;经济,没有蓉容强,你还不肯?我看是你走路掉进了糖厂,跌跟斗捡个大钱包,幸福得晕头转向,不知东西了。蓉容,听妈的,年底结婚,啊?牛黄,听见没有?”
牛二歪歪头,美滋滋的吸一口“万宝路”,然后将还燃着的大半枝“万宝路”扔在地下,抖着肩膀,哼哼哧哧的劝到:“老大,结了嘛,结了,少桩事儿,反正都要结的。不结白不结,结了可以离,离了又再结。结婚个嘛,酒个嘛水个嘛喝个嘛,死不了人的!”
老妈瞅瞅李玉溪,再瞪瞪他:“少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李玉溪鼻子哼哼着:“哼,结了离,离了结,可以嘛,老娘就看到你牛二演什么戏?妈,你听到的,牛二可是当着我的面说要结了离,离了再结哟,这个没良心的。离就离,未必离了你牛二,老娘还嫁不脱了?笑话。哼哼!”
老妈气得将牛二一掀:“你再说,我撕烂你的狗嘴巴,还不给我闭到起?”
又忙忙的侧过身来搂住李玉溪:“牛二开玩笑的,乖,开玩笑的呵,莫多他的心,你们是同班同学,青梅竹马,又一起到农村插队吃过苦,不容易呵,要珍惜呵。”
老妈一边劝,一边向牛二使眼色。
大约牛二也觉得开玩笑过了火,忙放下二郎腿,坐正身子,抱住李玉溪:“嘿,嘿嘿,平时怎么乱说都不起气,今儿个怎么啦?这么小气啦?好好,不生气了,真开玩笑的。”
牛黄冷冷的瞅着这对宝贝,没言语。
自从牛二当上经理,对牛黄泠漠无情,兄弟俩基本上就只保持着表面的关系。回家见了点点头,礼节性的问问好,就各自坐着,都觉得越来越尴尬,实在无话可说。
于是,二人都心照不宣,能不碰头尽量不碰头。
但老爸老妈不干,也不傻,自然早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自然就费尽心思的想让兄弟俩和谐合好。可面对在尔虞我诈的经济市场里浸淫良久的牛二和在文学天地中耳濡目染深受其中国传统影响的牛大,他们的这番好意,又等于枉费心机。
风雨飘摇,风雨如晦,自小就挤在一起同床共枕的亲兄弟,被社会和历史分别打上深刻的烙印。不同的生活经历和生活圈子,不同的性格和爱好脾气,就这样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不动声色地,造就了不同的价值取向和人生归宿……
人啊,生命啊,理想啊,都在动荡不安波澜壮阔艰难磨砺的历史进化中,沉沉浮浮!
这个世界,怎么活着越来越艰难啊?
此时,一直笑眯眯坐着没有开口的老爸说话了:“大家都少说二句,我发发言:每天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酸,老太婆持家有功,对她理应尊敬;牛二玉溪风雨同舟,执手相握,终成良缘,老太婆不必担心;牛大蓉容老师年内完婚,协助老太婆持家,完成长子为父子长嫂为母的古训,大家平平安安,相乐无妨,繁衍百代,如何?”
记忆中的老爸,从来都是沉闷少语,脾气暴燥的;虽然有点小文化,却极少听得他当众卖弄。所以,那些书呀画呀曲谱呀口琴呀什么的,都一古脑的收藏在床底下了。
至多就是他高了兴,将牛大牛二和拖鼻涕牛三等三个小子召来,喝令站好,然后拿起一把长长的红枣木算盘,左手轻轻一捋,像钢琴师用小指刮琴键练功一样,哗啦啦,一迭声潇潇洒洒的轻鸣,那乱七八糟的百多颗黑红色木珠,奇迹般向各自左右归档理顺。
老爸一声诧喝:“看好!”,一下扑在算盘上双手左右开弓:“一一得一二二得二三二得六七八五六归上一子……”三个小子瞪眼功夫,珠算的九九归一加减乘除,全部打完,算盘上的珠子全归在九上,整整齐齐……
经历了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及56年反右63年四清66年文革76年粉碎四人帮等一系列年月的老爸,平时收声殓语,小心谨慎,不想在现在露了真纲。
是多年来令人畏之如虎严峻的形势起了改观?还是压抑良久深藏心底的期盼终于得到实现?大家不知道,反正,公元一九八四年三月底的一天,老爸彻头彻尾的儒雅了一回。
深感意外的四个年轻人相互瞅瞅,点头。
然后,不听老爸老妈的劝阻,先富起来的牛二携李玉溪,到就近的宾馆住宿;蓉容回到了隔壁自家,老妈在厨房忙碌着明天的伙食。瞅着无人,牛黄便说:“老爸,再开几吨棉纱行吗?我有用哩。”
老爸合衣倒在床上,头靠着就床里边迭起的被子枕头,舒坦的哼哼着:“有什么用?”
“上次那个朋友找上门来,缠住我说厂里没原材料啦,百多号人等米下锅。”
“我上次不是给你讲过,你不要介入商品流通,认认真真的上自己的班吗?如今老爸手中这支笔不能乱批哟,一批,就是差价就是钱哟,哎哟,累死了。”
“你好歹也多少批一点吧,不然,我不好回人家话呀。”
老妈端着一锅排骨汤进来,重重的放在小桌子上,甩着双手:“牛二上次答应弄的冰箱,怎么还没弄回来?”,“你说得容易?”老爸从床上挺挺身,瞟一眼重新倒下去,道:“冰箱刚出来,现在难弄得很,我托了多少熟人朋友都没弄到,莫说他小子。”
“那这汤怎么办?隔了夜要醒哟。”
“嘿,过去怎么过的?哪家听说过用过冰箱?一样不过日子?真是的,用老办法嘛。”
无奈,老妈端来一大盆冷水,将锑锅小心翼翼的放进冷水,又用竹箕盖在锑锅上。“对啰,几十年了,不都这样的?进入八十年代,老办法不灵了?我看是人懒了。”老爸扬起上半身,瞅瞅,满意地哼哼,又仰卧在一大堆枕头被子上。
牛黄郁闷的走进里间,扭开柜子上那台日本二手枣红色黑白电视机,将天线扭过去扭过来,图像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