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她说和寝室的同学约好了,和她们一起吃,玉东也就无话可说了。
晚上的马列理论是公共课,所有专业的在职硕士共同在研究生院的大教室里上课,每次都是满满一屋子的人很热闹。马列理论在大家看来如同三十年代的走红影星,曾经站在潮流的顶端,风靡全国,红极一时,现在已经年老色衰,被人们弃若敝履,成了大家都不喜欢上的课。然而教马列理论的老头儿却能用他通俗的语言,夹杂着大量的反映社会现实的打油诗,把枯燥的政治理论不紧不慢地讲得生动有趣,妙语连珠,精彩纷呈。尤其是他联系当今现实,罗列大家熟知的事实,批露社会现状与马列精神的相左相悖,讲出了马列理论的本来真面目以及各个不同国家的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歪曲,讲出了列宁、毛泽东的理论与马克思理论的不同,讲出了马列理论在当今的新发展,等等。这些内容与大家当初在中学课本里学的政治理论大不相同,给人耳目一新、茅塞顿开之感。所以马列理论成了玉东最喜欢的课程之一。
当玉东匆匆赶到教室里时,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丽云已经到了,而且她身边还有空位,玉东发现新大陆一般马上坐了过去,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晚上竟然还能够在一起,他心里暗自高兴。
“你下午把我弄感冒了。”玉东一落座丽云就小声说了一句埋怨的话。
“怎么会是我让你感冒了?”玉东心里是这样想的,口中也就这样说了出来,心里继续想:“我并没有怎么着你呀!”但没把这句说出来,而是马上想起下午写作业时她把长袄脱了,就半是关切半是玩笑地说:“是脱袄受凉了吧?好,是我不对,我有责任,下课后我给你买药去。”
老师饶有风趣的讲解使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飞逝而去,不知不觉间就放学了。起身离开时玉东随口对丽云说:“走吧,买药去。”丽云没有应答,不知是去还是不去,或者是没有听见,走出楼门时转身看见丽云就跟在身后,又问一遍:“让我给你买药吗?”
“去哪买?”丽云反问道。意思很明白了:去买。
他们找到校外的一家药店,玉东付了钱拿了药,走出店门。玉东没有把药递给丽云,而是殷勤地帮她塞进她的长袄衣兜里。他的手在衣兜里感受到了她暖暖的体温。“我送你回宿舍吧。”玉东说。丽云还是不发话,只是跟着走。算是默认吧,玉东想。
校园里已经行人稀少,安静地如熟睡的少女。虽然已是冬天,风凉凉地吹在脸上,并不感到寒冷。玉东想找到个话题,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让他尚感陌生的丽云似乎也不健谈,就这样沉默的走着。夜色里繁叶落尽的树枝光秃秃地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摇曳,没有一丝生机。平日里这衰败的景象总是让玉东产生伤时感世的情绪,说不定还会写出一两首凄婉的诗来。而今天这个冬夜里的单调景色,因为有了丽云的陪伴,竟然变得别有韵味和诗意,让玉东满足而快乐,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快。大操场上还有不多的几个人在散步,是恋爱中的学生。丽云向操场张望着说:“我还真没有在晚上来过大操场。”
“那我们就去操场上走走吧。”玉东领会她的心意,顺水推舟。
两个人像其他的恋爱者一样沿着跑道慢慢走着,也慢慢地引出着话题。话题还是从来上学的动因谈起,她们互相诉说着各自单位工作的忙碌和能够有机会来学习而得以喘息的欣喜,都有着要好好度过这难得的一年好时光的美好期愿。她们再次为这相同的想法会心地相视而笑。
风比刚才更凉更有力了些,不时把丽云羽绒服上的厚帽吹到脑后,丽云也就反复的把帽子重新戴好,再用双手捂着帽边和两颊。在寒风里她的身体更显得单薄了。玉东担心她会受凉,但又想不出办法让她更温暖些。此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慢慢升起,但马上就被自己驱赶了去。他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也是不可能的,他为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念头而自责。然而这个念头被赶走之后又迅速回到他的心头,而且越发强烈了。在与丽云的交谈中,他不停地和这个念头搏斗着,两个玉东在激烈地争吵。终于,在跑道上走了八圈之后,这个念头最终获胜。玉东大胆地伸出右臂揽在丽云的腰上。丽云一惊,想躲闪开,玉东固执地跟进,两人偏离了跑道,一直逼进到操场边的一堵墙下再也不能前进为止。丽云有点发抖,双手捂着脸,一遍遍怯怯地说,声音也颤抖了:“别这样,这样不好。别这样,这样不好……”
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在鼓舞着玉东,他感觉此刻他是那样的勇敢而坚定:“我是看你有点冷。没关系,这样你也许可以感觉暖和些。”
“不行不行,别这样,这样不好。我害怕。”丽云依然是怯怯的微弱的声音,“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就急急地向操场外走。她的脚步很快,玉东也要步子很快才能跟得上。
“别走那么快,我送你回去。”不知是因为走得过快的震动还是内心的激动,玉东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着。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丽云头也不回地说,只顾快走,双手更是紧紧地捂着两颊,但这一定不仅仅是因为寒冷。
玉东放弃了努力,原地停下来,眼看着丽云快步远去,在路灯下一明一暗地闪现着她的身影。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有对自己唐突举动的自责,有被拒绝的沮丧,但更多的是激动和欣喜。激动的是今晚分明是他与丽云的一次幽会,而且自己大胆的、实实在在的用自己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腰。那是多么纤细、多么柔弱的腰肢啊!当一触摸到它时他的内心就腾的升起激情的火焰,沉寂多年的一直被埋藏的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内心深处像火山喷发一样激射出来。令他欣喜的是,他的唐突并没有遭到激烈的反对,她只是如同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一样恐慌不已,羞涩难当,匆匆逃去。这无疑让他心存一丝希望,一线光明。然而她对这唐突举动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和评判?无从知晓。
丽云感觉自己很头晕,摇晃着走到寝室门口时没有马上开门,扶着门框站住了。她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镇静下来,她不敢让燕子她们发现自己的反常。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简直措手不及。这家伙太大胆,太鲁莽。
丽云做了个深呼吸,开门进屋。
“干嘛去了丽云,才回来?”燕子在被窝里探起头来很关心地问。
“我有点不舒服,去买了点药。”丽云的回答有气无力。
“怎么了?不要紧吧?”小郭也关心地问。
“没关系,受点凉。你们休息吧。”丽云说着倒茶吃药,草草地洗漱了上床。
丽云蜷缩在被窝里,蒙着头,双手捂住脸颊。她发现自己的两腮发烫,身体依然在抖,心里一团乱麻。她不得不承认,几天来一直心神不宁原来是和玉东有关。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前几天竟然主动邀请玉东再次同去看演出,当玉东坐在身边时,躁动的心竟然一下安静了下来,踏实了。当时英子和苏苏一定在身后指指点点,但她竟然有勇气坚持在玉东身边坐着,以前她绝对不敢想象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她简直有点不认识自己了。演出结束后玉东邀请她去散步,心里的那只小兔子不停地撺掇自己:“去吧去吧去吧!”好在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大胆。寝室的电脑坏了,她完全可以去电子图书室,可是为什么就去了玉东寝室呢?好像是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她一样。一定有一个神秘的力量,不然上课时偏偏身边那个座位就没人坐呢?好像上帝特意为玉东留着的。他明明是开玩笑说去买药,自己为什么就非要当真跟他去了呢?而且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在操场上散步呢?
丽云辗转反侧。其实对玉东一点也不了解,可是他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吸引着她,毫无道理地信任他、接受他。当他殷勤地把药塞进她的衣兜时,她是那样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存和体贴,让自己浑身暖暖的。她很感激他的细心的呵护与照顾,可是在他面前她却说不出感谢的话来。他也太大胆了,竟然敢把手臂放在她的腰上,实在让人害怕!可是,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像被电击一样,麻酥酥地浑身颤抖,竟然是一种美妙的感受,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令人向往的感受。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以后,玉东依然沉浸在对刚才情景的回味里。弄假成真去买药,不多但很和谐的交谈,大胆唐突的举动,惊恐羞涩的神情,这些简单的情节他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像一颗密实硕大的水果糖一样,甜蜜无比,回味无穷;又象一颗槟榔,甜蜜里带点酸涩。夜已经很深了他仍毫无睡意,辗转反侧地咀嚼不停。
“嘿,哥哥,你今天吃什么好药了?出去转了那么长时间回来还不困?”大波终于按捺不住好奇。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约会去了,心里幸福呗!”仙球也没睡着,接过话来。
“是丽云吧?”老顶问。
“好家伙,你们都没睡着呀?少胡说呀!本人今天心情不好。”玉东无论如何不愿承认被他们一猜即中的秘密,因为能否有后续发展还不好说,仅仅是有一个可能罢了;况且要真是能有所发展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老顶和苏苏之间还没有什么故事展开呢大家就已经拿他开涮了,要是真有什么事还不成为寝室每天的笑料呀?
“是不是想老婆了?”实诚厚道的老顶故意用蹩脚的普通话问道。
“有点。”玉东乐得他们相信自己的借口,顺势承认了这个错误的猜想。
“别想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浪漫屋!”仙球既是宽慰又是建议地说。几个人又是淫荡地大笑起来。
等他们真的昏昏睡去,玉东还是一点不困,在酸酸甜甜的感觉里发了一个信息:“别忘了吃药。”
直到四五点时玉东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七点天亮时依然和大家一同起床,照样精神抖擞。但课堂上他再也无心听讲了,不时偷看丽云。她听课很专心,认真做着笔记。偶尔往玉东这里瞥上一眼。当两人目光相遇时,她的目光像被烫着了一样匆匆躲开,{奇}不敢有片刻的对视。{书}玉东有点异样的感觉,{网}一颗心像伏卧在一件昂贵的毛茸茸的貂皮大衣上,温暖,舒适,甜美。上午的课程结束时玉东才发现,老师讲的内容自己一点也没听进去,笔记本上只记下了所讲专题的题目。
晚饭后放下饭缸的那一刻,玉东顿时感到一股空虚落寞的情绪从心头涌起,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发呆。大波被两个女同学请去吃饭,还没有回来,老顶和仙球也无事可做,每人捧着一本书啃起来。寝室里的安静让玉东感到压抑,想出去走走排解愁绪,刚站起身时,短信玲声响了,一声嘹亮的鸡啼。
“很感谢你给我买药,我的感冒好多了。”
这对玉东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眼前拨云见日,一片曙光,这不正是一个友好的信号吗?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玉东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回信息:“病好了就行,说什么感谢呀,小事一桩。晚上出来走走吗?”
“好吧,去哪?”
他们再次去了大操场。似乎昨晚的尴尬并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依然自然而友好地散步、交谈。玉东关切地询问丽云的病情,丽云说:“基本上好了,明天就会全好了。对了,明天,我就回家了。”
“为什么要回家呀?”玉东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
“瞧你问了一个多笨的问题!”丽云笑起来,“明天我们就没课了,大后天就是元旦,你不回家呀?是不是过晕了?呵呵呵!”
玉东发现自己的确晕了,是呀,十天的元旦假期到了,自己怎么就一时忘了呢?他又立刻发现这个假期来的太不是时候,太早了点,太耽误事儿!不禁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会不喜欢放假不喜欢回家吧?”丽云敏感而略带嘲弄地问了一串问题。
一声叹息本来自己并没有在意,可这么一问,仔细想想,叹息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不喜欢这个放假,的确是不想回家。不放假不回家也许可以让他更快乐些。要不是因为女儿的学习和成长还牵挂于心,他真想忘记自己的家。他叹息的原因不幸被丽云言中,他知道她是随意而问,他也就随意的否定了叹息的原因。“叹息?没什么原因,随便叹一口气而已,可以促进呼吸。你那么着急回家,家里一定很温暖吧?”
“还行,过得去。就是老公太忙,很少有时间陪我们。我急着回去是因为想儿子了。儿子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过我。”
话题自然就转向了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