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淼自下朝上仰视着桑鹤轩,他本来个子就高,现在她坐着他站着就显得他更高了。
她仰视他的时候,灯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他站在灯光下,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只觉心弦悸动,呼吸变乱。
不管过了多久,他总是对她充满诱惑,难以抵抗。
桑鹤轩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敢说,事情就一定可以达成。没过几天,安思淼就听说利承泽回香港去接父母和徐以菱的爸妈了,双方老人都已经同意来大陆生活,至于他们为什么之前那么坚持,现在却同意了,这一点安思淼和其他人一样困惑。
除了桑鹤轩这个当事人以外,大概没有谁对这件事不好奇,其中最不解的,当数另一位当事人,利承泽。
恢复正常工作后,利承泽的情绪稍稍有所好转,但还是看得出过去平易近人的利秘书变得不同了。
安思淼每日和桑鹤轩一起来上班,有时路过他的办公室,会看见他坐在椅子上发呆,桌面上摆着好几杯咖啡,除非必要,一整天都很少出门。
虽然管这些事可能显得自己太多事,但安思淼还是挺担心他,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他也帮了桑鹤轩那么多,为宏微做过那么多贡献,就算只是当做员工,也该好好关照。
这日,趁着没什么打紧的事要做,安思淼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桑鹤轩了,此时已经是利承泽的父母和徐以菱爸妈搬过来住的几个月之后。
“为什么利秘书的父母和徐小姐的爸妈会忽然同意搬到大陆来?听利秘书的意思,他们以前很坚决的。”安思淼一边给桑鹤轩沏茶一边问。
桑鹤轩看了看站在饮水机边的窈窕身影,慢条斯理道:“原因很简单,你要不要猜猜看?”
安思淼端着茶壶走回来道:“你还是直说吧,我猜不到。”
桑鹤轩接过茶壶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倒完坐下之后才沉声说:“真的很简单,不猜吗?”
“不要。”猜不对又要被他鄙视,她才不会上当。
见安思淼如此坚决,桑鹤轩也不再兜圈子,直说道:“我认为只要有钱,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安思淼诧异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给了他们一笔钱?”
桑鹤轩点点头道:“承泽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能为我创造的效益选超过这些投入,所以这笔买卖做得稳赚不赔。抛去这些利益不谈,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心也不是石头,自然也会有亲疏贵贱之分。”
安思淼摇摇头道:“我不是惊讶你为什么给他们钱,而是惊讶他们竟然会因为钱妥协……利秘书并不像个缺钱的人,老人应该过得很好吧。”
桑鹤轩道:“的确,承泽给他们的钱足够他们很好地过完下半生,但钱这个东西没有人会嫌多,尤其是穷过的人。再者,他们其实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在意所谓的‘落叶归根’。”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浅笑道,“就像我之前说的,与其孤独地呆在香港,有儿子的地方才算是家。”
安思淼呆呆地看着桑鹤轩,微微咋舌道:“受教了。”
桑鹤轩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说:“好了,回家吧,送你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你要去哪?”安思淼拿了东西一边朝外走一边问。
桑鹤轩嘴角笑意加深,不知何意地走到了落地窗边,睨着尽收眼底的永江市道:“去见两位故人。”
前阵子,郑康平和贺飞宇的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两人毫无疑问都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很快就将挥挥手和世界说再见。作为曾经的“兄弟”,这最后一段路他怎么能不为他们送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我的新坑,都市言情/风水宗师后人VS糟糕客户:大师,算不准可以退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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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其实郑康平真的挺后悔;后悔什么呢?后悔当年离开香港没有告诉桑鹤轩吗?后悔桑鹤轩到了大陆后主动找对方麻烦吗?都不是。因为他知道;当年如果把自己要走的事告诉桑鹤轩;难保不会泄露消息,他们不能带他一起走,他在香港有太多牵挂;不像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所以他们不愿冒着丧命的危险,只能背叛这段兄弟情。
其二,如果桑鹤轩来到大陆时他没有主动找对方麻烦;对方也不会放过他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连他的母亲都因他们的事而惨死。
他们难辞其咎;唯一能做的就是与敌人的敌人——曾经威胁到他们生命的香港沈氏集团董事长沈天放之子沈嘉致合作。
沈嘉致亲身经历了沈氏集团从辉煌跌入谷底的过程,也亲眼看着父母从游艇上坠入海底,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与敌人的实力相差太多,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懂得量力而为,所以他没有在桑鹤轩仁慈地放他一命后打肿脸充胖子。
沈嘉致乖乖地回到香港,一点点理顺家族的企业,在学习与实践中强迫自己慢慢强大,期待着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
他不是不知道桑鹤轩为什么要害自己的父母,可就算他们是杀人犯,是毒枭,但他们终归是生他养他的亲人,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他们的死毫无作为,看着仇人逍遥度日。
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切悲剧的源头皆来自这句话。
执行死刑当天,桑鹤轩亲自来到看守所探视很快就要被执行死刑的郑康平和贺飞宇。
郑康平看起来瘦了很多,虽然执行死刑前监管民警会为他换上新衣服,准备好饭菜,但他看上去依旧形象狼狈,潦倒落魄。
相较于他的恍惚,贺飞宇要好一些,他看上去很整洁,桑鹤轩去看他时,他正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写字。
死刑犯是单独关押的,桑鹤轩先是远远地粗略望了两人一眼,然后先去了贺飞宇这边。
执行死刑前,罪犯可以提出会见其近亲属或者其近亲属提出会见罪犯,法院可以决定是否批准。
桑鹤轩虽然曾经是他们的“三弟”,但这个兄弟毕竟不是亲的,所以从这一条条款来看,他来探视是不符合规定的。
不过,规矩是人定的,永江市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长和桑鹤轩交情不错,有的事既然不会影响大局,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未尝不可。
被通知有人要见他的时候,贺飞宇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缓缓写完最后一个字,看着民警将信收走,舒了口气去见桑鹤轩。
桑鹤轩从贺飞宇出现到他走到他面前时,一直没有移开视线。他始终望着他,神色平淡,眼神却充满了回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微微勾唇笑了一笑。
隔着厚厚的玻璃,桑鹤轩缓缓拿起电话,贺飞宇停顿了一下,也拿起了电话。
“大哥。”
久违的称呼从桑鹤轩口中缓缓说出,他说话的声音那么轻,好像一根羽毛,软绵绵地砸在贺飞宇的心头。
因为是犯人,所以贺飞宇剃了头,也因为马上要执行死刑,所以他没有穿囚服。
西装革履的贺飞宇缓缓坐到椅子上,垂着头盯着桌面,拿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
桑鹤轩也不介意他不说话,略微沉默了一下便道:“时间不多,我来跟你说声再见。”
贺飞宇听了这话缓缓抬头看向了玻璃对面的人,桑鹤轩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的笑容已经不见,凝视着他的眸子里有埋藏很深的恨意与不舍。
贺飞宇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听得人心酸:“鹤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桑鹤轩眨了一下眼,轻笑了一声问:“你不觉得现在才说这些有点晚了吗?也许你早点说,我说不定会放了你呢?”
贺飞宇苦笑道:“不会的,你不会,你的脾气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就算是我,是康平,也不会例外。”
桑鹤轩停顿了一下,疏离道:“是啊,对你们来说,我也是个例外。”
是的,明明是三兄弟,却没有共生死,他们跑了,留下了无辜的他替他们受罪,桑鹤轩他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却要为瞒着他犯下罪责的人受过,还因此失去父母,他又有什么错呢?
“说到底,都是我和康平对不起你,事已至此,还希望我们的死可以让你不再怨恨。”贺飞宇吸了口气低声道,“鹤轩,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哥,走上黄泉路时,我也算是安心了。”
桑鹤轩缓缓将电话拿开,放下之前离得很远地说了句:“我会照顾好你的儿子。”
他说完这句话就放下了电话,贺飞宇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见,但他还是隔着玻璃对那面的桑鹤轩再次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是,谢谢,永别。
贺飞宇被带走了,桑鹤轩看懂了他的唇语,他紧蹙着眉,苍白地唇瓣微微抿起,一字一句对身边的人说:“带郑康平过来吧。”
怂是一种毒瘾,染上之后就会无法自拔,这句话放在郑康平身上再合适不过。
怂过一次,郑康平便彻底堕落,此时此刻他依然没有认清现实,见到桑鹤轩的一刹那,他跪在玻璃对面,哭着乞求与他相隔不远却好像呆在两个世界的桑鹤轩饶了他,救他一命。
桑鹤轩看了一眼面前的电话,郑康平立刻爬起来拿起了电话,他以为对方要和自己说话,可桑鹤轩只是看了他一眼,再没有拿起电话。
郑康平疑惑地注视着桑鹤轩,他缓缓站起来,在玻璃上哈了口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byebye。
瞧见这一幕郑康平彻底绝望了,他崩溃地在玻璃那面大喊大叫,民警不得不把他带下去。
桑鹤轩看着他从头胡闹到尾,慢慢收回视线朝外走,廖乐山就跟在他身边,清晰地感觉到自家老板的心情非常不好,连气质都变了。
一路生人勿近地走出看守所,桑鹤轩直到回到车上都没说一个字,要不是廖乐山问他是回家还是回公司,他大概依然不会说话。
桑鹤轩单手撑在车窗边,时值冬日,外面寒风凛凛他却丝毫不觉,面无表情地说:“回家。”
家,这是个多么温暖的字眼,正逢春节,家的气息由年味妆点着,渐渐治愈了桑鹤轩不太愉悦的心情。
当他去探视贺飞宇时,第一眼看见对方,他忍不住笑是因为回想起了他们的过去。
那个时候,三个人还都是少年,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有着共同的抱负和热情,约定一辈子不离不弃,做生生世世的好兄弟。
然而世事难料,如今的他们,非但没能履行当年的誓言,反而还刀剑相向,这是他最不想看到,却也不得不面对的。
桑鹤轩唯一庆幸的就是,幸好最先背叛诺言的人不是他。
回到中山路,桑鹤轩未进门就先看见了门口的对联,红色的对联上写着黑色的毛笔字,字体苍劲有力,出自安父之手。
“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
桑鹤轩不自觉地念出上联和下联,念完后又看向横批,万象更新四个大字就在上方。
万象更新,辞旧迎春,真是一副好联。
房门在桑鹤轩拿钥匙开门前自己打开了,安思淼出现在门口,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如雪。
她的鼻尖有些红,兴许是刚刚出来过,此时手里还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
今年,他们的两个儿子已经一岁多了,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四个新年,跨过了一个世纪。
桑鹤轩怔怔地看着安思淼,心想,老天爷到底还是公平的,他失去了那么多,却也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其他东西,他不应该再觉得伤感。
“怎么回来了不进去?”安思淼将站在门口的桑鹤轩拉进去,握着他的手帮他暖着,“我去给门口打扫卫生的老大爷送碗粥,下着雪还要出来扫地,真是太辛苦了。”
桑鹤轩瞥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碗,轻声说道:“我去吧,你穿得太少。”
安思淼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叹了口气道:“我穿得少?你穿得更少。”
桑鹤轩低头看看自己,四季不变的黑西装,对于外面漫天的银色来说的确薄了些。
“我来吧桑太太。”廖乐山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原来他还没走,大概是不放心桑鹤轩一个人。
桑鹤轩望向廖乐山,轻微地点了点头,廖乐山得到允许便上前接过了安思淼手里的碗,道了句“新年快乐”就离开了。
安思淼望了一会他的背影,果断关上了门,不然一会屋子里的热气全都跑了。
“你怎么才回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桑鹤轩一起和她往屋里走,边走边问:“什么好消息?”他现在很需要好消息。
安思淼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说:“我又怀孕了。”
“什么?”桑鹤轩不可置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