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便满是婉惜地看着那块被扔在地上的绿豆糕,真是太可惜了,一看就是上等货……
少年再一次吞着口水,暗想着要不要等他们两个不注意时,偷偷捡一藏起来。
但这两个人似乎都没心思再盘问他什么,而是都盯着那块绿豆糕。
少年郁闷了,丢都丢了,还盯着做什么?舍不得就莫丢啊,有钱人也这么小器。
很快,绿豆糕上爬满了蚂蚁,少年想,就算捡回去也不能吃了,真可惜,眼睛正要从那块糕点上挪开,只见那白衣公子手指在那糕点上弹了弹,也没见有什么东西洒落,可糕点上黑麻麻爬着的蚂蚁几乎在一瞬间,全都抽搐起来,然后,全蹬了脚,死翘翘了。
少年的脸,终于开始发白,黑亮的大眼里爬上恐惧,爬起来就跑。
后领子立即被拎住,少年哇哇乱叫:“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想象蚂蚁一样就闭嘴。”言若鸿嫌弃地拍了拍手。
少年立即闭嘴,哭丧着脸。
“说吧,火雷是哪里来的。”言若鸿手里又拿了一块绿豆糕。
“是……是……”少年的眼睛四处乱飘,言若鸿不耐烦的一扇子击去:“老实点,说实话有点心吃,说谎话喂毒。”
少年脖子一缩,小声道:“不是小的不说实话,实在是小的……害怕……”
“有这位爷在,你怕什么?他会罩着你。”言若鸿扇子向夜笑离一指道。
少年感觉白衣爷更可怕,舔了舔被河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小的打小无父无母,是个惯偷,前儿个在……”少年边说,眼睛又往身后的一堆子船工身上瞟。
其实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看过来,少年吓得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夜笑离道:“说吧,只要是实话,没有人敢动你。”
少年要的就是这话:“爷一看就是个一言九鼎的,小的就是从柳老七身上偷的,他身上吊了个袋子,看着沉沉的,小的以为是银子,不顺手摸了,刚打开看,就被他发现了,捉了小的暴打了一顿,还抢走了袋子。小的气不过,还是从他腰里摸来了一个,没想到,黑乎乎的根本不是银子,不能吃也不能卖,干脆扔了,谁想到,就到了这位爷手里。”
夜笑离听了便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来扔给少年:“以后别偷了,去红丰祥找个正经活干吧。”
少年眼睛一亮:“爷是说红丰祥?就是京城里最大的那家作坊?小的也想去的,可是那里不要小的啊。”
“你拿这块银子去,红丰祥肯定会收你。”夜笑离道。
少年眼里露出不舍之色来,五两银子当报名费么?
“傻缺,晋王府的银子,红丰祥能不认么?”言若鸿拍了少年一记道。
过年大户人家都会把银子铸成小角块,用来打赏下人或者包红包,所以,许多家的银子都铸成特定的样式,夜笑离赏给少年的这块,就是个小虎头,王妃年前特意弄的,意寓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清瑶开年能给王府添个虎宝宝。
少年明白后,少年喜滋滋地走了。
粗装汉子在看到少年手中的银块时,已经悄悄往后溜,言若鸿如鹰一般掠起,抓向那人,那人果然是有些功夫的,身子一缩,灵活地躲过,拔腿就跑。
言若鸿手中细链一甩,锁住那人脖子,那人哪还敢跑,乖乖地退了回来,垂头丧气地问:“爷,为什么抓小的。”
“你为什么要跑?”言若鸿问。
“家里有客,回家招呼客人……”
那人话还没完,言若鸿就是一脚,踢得他跪了下来。
然后又上前踩住那人的脖子,那人不敢动弹。
“说,火雷是从哪里来的?”言若鸿道。
“什么……什么火雷,小的不知。”那人道。
言若鸿将火雷拿出来,作势对着那人的头要摔下去。
那人吓得一声尖叫:“爷,爷,小的说,小的说。”火雷可比大花炮的威力要大得多,摔在头上,还不把他的脑袋炸开花去?
“老实点,若有半点虚言,小爷就在你全身布上火雷。”言若鸿言笑晏晏地说道,半点也没有凶悍之气。
那人听得浑身一哆索道:“是……是小的偷的,要过年了,小的偷来炸鱼用的。”
“从哪里偷的?”
“制炮坊,小的有个熟人在制炮坊做事,小的随他去玩偷的。”那人道。
言若鸿又是一脚,踹中那人的肚子,那人痛得倦成了一团:“制炮坊是一般人随便能进去玩的吗?再不说实话,小爷废了你。”
那人哭道:“小的块没说谎,就是偷的,偷来炸鱼的。”
言若鸿正要再踢,夜笑离走了过来,一把掀去那个头上的毡毛,翻开他的衣领子,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狼团腾。
原本被踩在地上的粗壮汉子骤然发力,一个旋身飞跃起来,脱离言若鸿的桎梏,随身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夜笑离冷笑:“北辽狼司库的人,竟然会在大锦运河码头充当船工,你不觉得太屈才了吗?”
那汉子原就比一般的中原人长得更加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神情也更凶悍一些,被识破身份后,再不装怂,横刀在胸前道:“你们是什么人?”
言若鸿笑迷人,人比花娇,缓步上前,白晰如玉的手伸向那人的弯刀:“哟,狼司库的大爷,久闻大名了,难得一见,拿把刀来吓唬人,爷好怕怕呀。”
一双桃花眼似水勾魂,那汉子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嘴角流出哈喇子来,浪声浪气道:“小哥儿好风骚啊,跟爷回北辽,爷好生侍侯你如何?”
言若鸿平生最恨人家骂他男生女相,这汉子不知死活,还说他风骚,桃花眼里杀机顿现,脸上却是笑嫣如花,翘起兰花指向那人脸上拂去:“好呀,爷最喜欢你这种粗豪的汉子了,过来,让爷摸摸,有没有六块腹肌呀。”
那汗子骨头都酥了,正要说话,脖子一紧,就被言若鸿掐住了喉头,然后便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顿时一阵冷汗,可疼痛感却不是来自咙头,而是手腕,原来言若鸿掐住他脖子的同时,另一只手捏碎了他的手骨,痛感还没适应,又接连咔嚓几声,两条腿骨也被踢碎了,那人象只打死了的赖皮狗一样悬挂在言若鸿手上,喉咙更是紧的呼吸困难。
言若鸿将他象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骂道:“还不说实话么?”
越是貌美如花的人,越是心狠手辣,那人算是见识了这位绝世美男子的狠辣,喘着气道:“火雷不是北辽的,是你有大锦人给的,二公主的人已然来到京城,你们最好放了我,否则,引起两国邦交事务,你们这些公子爷未必担待得起。”
果然是北辽二公主的人。
“我们担不担待得起不由你操心,说,你说的大锦人是谁?”言若鸿问道。
“真是制炮坊的人,我没有说谎。”
依那乞丐少年的话,此人身上的火雷也不止一个两个,该是不少,也只有与制炮坊有关的人才能提供这么多。
“肯定不是你一个人身上有火雷,说,那人一共给了你多少火雷,你们要火雷做什么?”
“有两筐之多,至于做什么,小的也只是办差的,不清楚。”
两车之多,也就是有足足几百个火雷,如果埋在地下,能炸掉一座小山头。
大锦人给北辽狼司库这么多火雷做什么?是暗中交易还是另有用处?
夜笑离和言若鸿都满腹疑虑。
“大锦人长什么样?你可知道他的官衔名号?”夜笑离亲自问道。
“我听殷将军叫那人侍朗大人。”
言若鸿听了看了夜笑离一眼,工部尚书向来两不沾,行事小心谨慎,从不参与党争,所有,这一次的夺嫡之战里,工部是最平静的,并没被洗牌,原来,动作都做在暗处么?
夜笑离冷笑,转身上马。
言若鸿将人扔给部下,也翻身上马。
制炮坊早就放了假,但因着是过年,准备的花炮还有不少库存,所有,库房这边是还有人留守的。
夜笑离也不去找工部侍郎的麻烦,直接带人封了制炮坊,连同库房一起全都城防营接管。
工部司库们一个个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愕地任由他将所有人一个个锁了,押进刑部大牢。
工部尚书正在屋里逗孙儿,下属急急跑来禀报,说晋王世子爷查封了工部制炮坊,将司薄以下官员全部捉拿,连守库房的工人也没有放过,顿时手就僵了,眼神凝在一处半晌都没有挪开。
夫人过来问:“怎么了?老爷?”
工部尚书长叹一声道:“收拾东西吧,孩子们能走的赶紧走,别呆在京城了。”
夫人大急:“这是怎么了啊,大过年的,为何要让孩子们都离京?”
工部尚书苦笑:“不离京,就等着被一锅端了吧,这位世子爷行事雷厉风行,根本不给对手半点机会,老夫早就警告过那些人,不要心存妄想,就是不听,这回好了,事发了。”
夫人哭道:“什么事发了?老爷既然知道可能事发,为何不及早制止?”
这话问到点子上,工部尚书长叹一口气道:“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却在这里翻了船,也是我太谨慎了,反而害了李氏一族,但愿这位爷不是心狠手辣的主,不要牵连得太广才是。”
“让人去拿荆条来吧,替我脱衣。”李大人颓然道。
“老爷你这是……既然未必是您主使,只是爱牵连,保不齐……”夫人是个睿智的,很快想通了一些关节,劝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已经错过一回了,再存侥幸之心,只会败得更惨,走吧。”李大人道。
晋王自然也得了消息,也不慌不忙,坐在太和殿里继续批阅着这些天的奏章,按理,大过年的,早就闭朝,不办差了,但是,因着要祭祖,要登基,还有外国使臣要接待,所以晋王父子就没歇停过,一直在忙。
一个小小的火雷,就能让夜笑离和言若鸿拉出北辽狼司库和隐藏在工部的蛀虫,晋王很欣慰,自家这个儿子就是个当政的料,也好,忙了几十年了,等过完这阵子,就可以消停消停,有些没有完成的诺言也可以慢慢兑现了。
工部尚书背着荆条进宫,一路上在街上看花灯的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文大人史大人还人秦太师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听到消息,全都正装进宫,一时间,太和殿外就象开了早朝一样热闹,大家等晋王召见。
“出什么事了?听说世子爷把工部给锁了几十号人。”史大人不解地问文大人。
“谁知道呢,吏部也没听到消息,只听说是南楚皇帝在运河码头溜哒一趟,就查出一点端倪,好象跟制炮坊有关。”文大人的消息稍为灵通一些。
“李老大人可是背着荆条进的宫,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看来,他自个心里是有数的。”史大人道:“这只老狐狸,平日里百事不沾边,只顾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以为行事高明,任何危险也扯不到他头上去,这回后了,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了吧,下面肯定出了乱子。”
“制炮坊若想出乱子,那可不是小事,新君还没有登基,只怕是……”文大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正议论着,夜笑离与言若鸿双双到来,官员们立即下跪行礼,言若鸿是南楚的皇帝,大家以面上以跪拜他为主,实际则都在看夜笑离的脸色。
这位世子爷仍如往常一样,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还温和地亲手扶起几位年老的大臣:“大过年的,列位大人怎么都进宫了?今天可不是拜年的日子。”
大臣们听了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个个垂着头,秦老太师仗着资历深,沉吟道:“世子殿下,听说您突然锁了半个工部官员,不知所为何来?需知,法不责从,不知官员们究竟犯了何罪,牵连如此之广?”
“老大人此言差矣,本世子并没有锁拿任何一个官员,只是请他们去刑部喝茶,本世子备了上好的龙井,列位大人中,可还有想喝茶的,也可以去刑部,史大人,刑部的牢房可有多的?记得多备些好桌椅板凳,大人们平日里坐惯了太师椅,本世子怕他们坐不惯牢里的小板凳。”夜笑离浅笑晏晏地说道,看不出有半点火药味儿。
请人到刑部大牢里喝茶,旷古未闻。
明明就是坐牢,可人家非要说是喝茶,秦太师这责问还无法继续,只能愕然地看着夜笑离大步向太和殿里走去。
“……王爷,臣有罪,臣不有管教好下属,是臣之过,臣无能。”李老大人正向晋王请罪。
夜笑离进来道:“李大人,怕不是只有管教不严之过吧。”
李大人脸色一白,慌张地看着夜笑离。
“你既然背着荆条上殿,便该知再有隐瞒只会让人更加气愤,我也不问,给你个机会自行向父王表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