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功是功,过是过,身后之名,本王该给的还是得给,以后再听到有人议论贺初年的不是,本王必定严惩不怠。”穆清瑶正想着要如何反驳睿贵妃几句,就听晋王朗声道。
睿贵妃果然垂下眼帘,不敢再作声。
淑妃抬眸看了眼晋王,掩去眼底的暗涌。
太后道:“今天大过年的,不谈政事,只聊家常,睿贵妃,你的挪挪地儿,来,阿瑶,你跟坐在哀家身边。”
晋王还没有登基,所以晋王妃的位份比起睿贵妃来还是要低,太后身侧就以睿贵妃为重,其次才是淑妃,几位亲王妃,再就是晚辈,太后却让睿贵妃挪位,让给穆清瑶。
在坐的命妇们哪里还看不出来其中真意的,睿贵妃再是二皇子的娘,太后能给她现在的体面,已是极限了,穆清瑶犯下再大的错,有夜世子护着,太后就会永远拿她当孙媳待,就没有人也憾动她的地位。
连王妃也要居次。
而且,就凭则才晋王对贺相的那番维护之词,也可以看出,穆清瑶在晋王心中的地位也不同一斑,身世不光彩也好,上法场劫人也罢,只要没有做太大的恶,估计这位世子妃谁都不能得罪半分,否则,她那爱妻成狂的世子爷相公就很不好对付了,何况还有个强悍的公公护着。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安慰起穆清瑶来,谁也没敢再提要将她依法处置这件事了。
年夜饭吃得还算顺当,饭后要放烟花,太后兴趣很大,拉着穆清瑶的手要亲自去点个小蜜蜂玩。
穆清瑶刚起身,就见裕亲王一撩衣袍,正式地跪向太后。
太后以为他要拜年,笑道:“裕亲王,今天守岁,这大礼明年再行。”
裕亲王道:“正是今天守岁,所以儿臣不想把事情拖到明年。”
听这话锋就不对,太后皱眉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等过完年节了再说么?”
裕亲王道:“不能,此事事关大锦朝的江山社稷,儿臣不能等到来年。”
花厅里的气氛因为裕亲王这番话顿时紧张起来。
“何事,你且说说看。”太后忍着怒火问。
“是关于晋王世子妃的事,她乃大辽长公主与佞臣贺初年的私生女,大辽与大锦是夙敌,而贺初年又是百姓不耻的佞臣,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当得起大锦太子妃位?何况她还敢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劫杀法场,太过大胆妄为,如若不惩处,法治依何立?如何服众?有他人效仿该如何处治?”
☆、第一百三十七章:扑朔迷离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裕亲王还真是不识时务,太后和晋王的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就是不计较穆清瑶劫法场的事,也不许别人计较,可他偏要强出头来,还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他是想与晋王唱反调吗?
但是,裕亲王是宗族族长,即便是晋王也要记他三分,在宗族中有很高的威望和话语权,他的话,又句句属实,令人难以辩驳。
太后皱眉道:“裕亲王,大过年的……”
“太后,正是因为明天就是新年,臣才不想把今年的事拖到明年再处理,皇室宗亲中,绝不能有如此妄顾法度之人,请太后裁夺。”裕亲王打断太后的话,态度坚决道。
“那你待要如何?杀了本王的儿媳吗?”晋王踱步过来,冷冷地看着裕亲王。
“不敢,晋王,本王乃宗亲族长,职责所在,并无意争对你。”面对晋王的冷厉,裕亲王镇定自如,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好个职责所在,很好。”晋王冷笑,一转身,朗声问阶下的众臣:“裕亲王因为昨儿个晋王世子妃劫法场之事,要依法制裁她,她是本王的儿媳,本王也不能徇私枉法,不知列位大人有何高见?”
秦太师首先出列:“禀王爷,臣认为,裕亲王的话并没有错,但是,世子妃劫法场也并非枉顾法度,乃至亲至孝之举,情非得已,虽犯法,但需斟酌用刑,可轻判。”
晋王听了看了眼秦太师,这个老狐狸,他的话听着很有理,却是两边不得罪,而且,隐意中,还是偏向裕亲王的。
文大人道:“秦太师言之有理,但是,既然是至情至孝所致,就该标榜,不该惩处,法律不外乎人情,是人都会有感情,不能一慨用法制度量,且世子妃此举,也教育世人,生为儿女,不论父母功过,孝道为先,依臣看,世子妃有过,也有功,大锦以仁孝治天下,世子妃之孝,堪称楷模,如此功过相抵,便无需再计较了。”
文大人的话让晋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又问:“列位大人还有何高见?”
“王爷,裕亲王的话不无道理,世子妃虽然情有可原,但她的行为到底还是触犯法制,当在法度面前,皇亲与庶民同罪,如果天下之人,皆因孝而不顾法度,枉顾国法,那岂不乱了套?试问如果有人父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被压赴刑场后,子孙们全都持械劫法场,官府是该制止呢,还是该放任不管呢?”
这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不少官员不敢掺合,也不愿意掺合,晋王问了半晌没有人吱声,睿贵妃却站出来道。
“不错,世妇妃犯法,就该惩处,否则大锦律法在皇亲面前形同虚设,皇家以何来治国,又以何来服众?”裕亲王道。
“嗯,不错,本王也觉得,世子妃有罪,那裕亲王,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儿媳才是呢?”晋王脸色仍是冷冰冰的,语气也不轻不重。
“依律,当斩!”裕亲王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冷冷道。
全场再一次愕然,连睿贵妃都怔住。
“当斩?很好,裕亲王,本王的儿媳就在此,你斩啊。”晋王冷着声,将太后身边的穆清瑶往裕亲王身边一拉道。
所有人再次愕然地看着晋王爷,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裕亲王愕然注视着晋王,晋王俊逸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更没有一丝温度,也正冰冷而不屑地看着他。
“晋王,依律,该当送她去刑部,或是宗人府,由三司审定。”
“三司,很好,史大人,请你把本王的儿媳连同本王一同押进刑部大牢,说起劫法场这种事,本王最先干,先前本王的儿媳被施腰斩时,你可也是监斩官,可是本王亲自劫的法场。”晋王霸气地与穆清瑶并肩而立,用俾睨众生的目光冷冷地看阶下众臣。
被点了名的史大人吓得当时就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当时,若非职责所在,也劫了那法场,只是逼于无奈,只好挂官而去,多亏殿下亲至,才阻止了一桩旷世奇枉,王爷英明。”
晋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处置他的儿媳,先处置了他再说,可他正是既将即位的皇帝,手握军政大权,谁也处置他?
晋王如此霸道不讲理,裕亲王气得脸都白了,厉声道:“晋王,你如此行事,置大锦法度于不顾,如何当得帝王,如何统领天下?”
晋王冷笑:“裕王兄,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你说本王的儿媳劫法场,该依律问斩,本王可曾反对过?没有吧,本王还亲自认罪伏法,请王兄连同本王一同问斩了,本王怎么就是置法度于不顾了?你且要本王如何做才合心意?自裁以谢天下,然后皇位由王兄你来继承?”
裕亲王被问得哑口无言,而晋王的话直戳靶心,场下的大臣们立即有反省过来,裕亲王在大年夜向穆清瑶发难,明知晋王极为疼爱这个儿媳,毕定会极力维护,用心很可疑啊。
晋王的话太过诛心,再辩驳下去,便是大逆不道,裕亲王终于跪下,垂头道:“臣不敢,臣只是……”
“王兄是说,你不敢斩杀本王的儿媳么?那好,你不敢,在场的列位大人,还有要制裁本王和本王儿媳的么?”
晋王朗声问。
群臣顿地皆齐齐下跪:“臣等不敢。”
“哦,你们都不敢啊,那可怎么办?本王和儿媳都犯了国法啊,你们如此,不是枉顾法度么?”晋王英气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神情洒脱而又姿意,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霸气。
“王爷息怒,臣等再不敢妄议王爷家事。”文大人最机智,很快就转了话锋,把穆清瑶劫法场之事,由犯国法而说成了家事。
穆清瑶静静地看着晋王,心里既安宁又感动,虽说晋王下令杀了贺相,但他对她的疼爱让她不能置疑,既将登位,理是拢络人心的时候,为了她,竟然如此霸道横蛮,生生用王者之气压服住裕亲王和有异心的臣子。
“不议了么?不议了的话,出去看烟火,真是影响心情,来,瑶儿,你和阿离两个替父王放个火烧龙珠。”晋王朗声说完,大步走下台阶,率先出了殿门。
夜笑离安静地走到穆清瑶身边,坚实的臂膀将她揽进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方才,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穆清瑶身后,由着晋王与裕亲王针锋相对,不发一言,但穆清瑶知道,他是相信晋王,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将裕亲王扔出慈宁宫外了。
这对父子,素来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霸道得令人可怕,但也从不做危害国家和他人之事,行得正,坐得端,深得臣子和属下信服,他们要护的人,谁敢动半分丝毫?
既便是如穆清瑶这等大胆出格的,只要被他们认定为亲人,他们就宠你如骨,管你是不是正确,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就行了。
穆清瑶总算明白,为何糊涂又单纯的王妃能独自呆在京城如狼似虎的皇室中,而安然无恙的活了大半辈子。
就是因为有霸道而浑不吝的晋王在,人家可以用言语悉落王妃,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对王妃动手,动歪脑筋,否则,难以承受晋王的报复。
“说好了帮哀家放小密蜂的,他来掺一脚做什么?瑶儿,哀家要放小密蜂。”穆清瑶正感慨时,太后抱怨道。
“嗯,瑶儿帮皇祖母放小蜜蜂,相公帮父皇烧龙珠,娘,你呢?”穆清瑶很快将方才的不快放开,灿然笑道。
王妃高兴地抚了抚她的脸,小声问:“方才可有吓到?”
“吓到了。”穆清瑶老实地回道。
王妃拍拍她的背:“怕什么,有王爷在,谁也不敢动你。”
“娘,我是被父王吓到了,父王身上的王霸之气好强啊,哪天我要是得罪了父王怎么办?他会不会打我一顿呢?”穆清瑶道。
“他敢,有娘在呢。”王妃更加霸气道。
穆清瑶笑了,虽然贺相逝世的阴影还在,但是,家人的关爱让她的心暖和了起来。
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王爷没有错,王妃更没有错,许多事是有因果轮回的,贺相年轻时任性张狂,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过错,才会落到枉死的地步。
古时的烟花真的很漂亮,看着绽放在天际,开得正炫的花朵,穆清瑶心情平静下来,也跟着太后,王妃一起玩闹起来。
裕亲王不识时务的小小插曲很快被炫烂艳丽的烟花驱散,大臣们和命妇们是第一回与晋王同欢,都很想在晋王这个新君面前留个好印象,再也没有人敢扯不合时宜的话题,大家都尽情欢畅着。
睿贵妃落漠地立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与大臣们说笑赏景的晋王,眼神蒙胧中,又有着淡淡的眷恋,当年,王家嫡长女要嫁的,就是大锦朝的晋王爷,而她,是偏房长女,第一次见到晋王时,也是惊为天人,可这位王爷玩世不恭,对谁都好,对谁又都不太好,嬉笑怒骂间,你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心。
谁也没想到,他看上的,竟然是最愚笨,又最不起眼的庶妹秀云。
嫡长女被退婚,因为受不了而疯了。
睿贵妃进了宫,不是因为爱上了皇帝,而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嫁进大锦皇宫,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的是,晋王还真娶了秀云,而且立她为正妃,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一生,只有秀云一个女人,对她专情不二。
这是睿贵妃最嫉妒王妃的地方。
真不知她哪里好,能让风流俊雅,又霸道强势的晋王如此痴心专情。
晋王似乎有些疲累了,一个人慢慢踱到园中亭子里,歪靠着亭柱坐下,笑看臣子们玩闹,睿贵妃悄悄地走过去,随手摘下一枝雪梅,拿在手里把玩。
“王爷,还记得当年你初到南越么?那时,王家的三角梅开得正好,王爷就是在园子里见着秀云的么?”睿贵妃幽幽地问道。
王爷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睿贵妃会过来,淡淡道:“当然记得,本王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被几个堂姐欺负,让她顶着石头捉迷藏,其实自个全都跑了,她却一个人傻傻地一直顶着石头,等你们说开始……”
晋王的眼神很温柔,想起当年的事,让他整个人更加鲜亮了起来,睿贵妃眼神一滞,差点失态,当年,捉弄秀云的人里自然也有她一个,她躺到假山后面瞧秀云的笑话,看她能笨到什么时候才发现,姐妹们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