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众人则脸色各异,容妈妈更加恼火,这个张妈妈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这么快就改弦易帜了,这让后面这些人如何自处?
穆清瑶并未阻止,这十板子是张妈妈应得的。
等一旁的板子声响起,在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有的人就想要悄悄溜走。
容妈妈眼看着自演自导的这出戏就要胎死腹中,忙大声一哭道:“容九小时候被老鼠咬过,至今最怕老鼠,他是罪该万死,不给他医治奴婢也无话可说,就给他换个地方吧,只要没老鼠就成,就算要他自生自灭,也走得安生一点啊。”
没老鼠的地方?呵呵,柴房黑屋都有老鼠,这个容妈妈要求还真不高,要不要把容九供到佛堂里去啊?那里没有老鼠。
“本世子知道哪里没有老鼠,长清,去,把容九提来,关系蛇房里去,老鼠最怕蛇了,那里肯定没有老鼠,不过,蛇房里的蛇最近饿了许多天,不知道闻到血腥味会不会躁动。”穆清瑶正要反问几句,夜笑离却漫不经心地对顾长清道。
顾长清正要抬脚,容妈妈就扑了过来:“世子爷,世子爷,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算了算了,就让他关在柴房吧。”
“不行,妈妈服侍本世子多年,又深夜求到本世子跟前来,这点子面子还是要给的。”夜笑离却哪由得她来选择,手一挥。
顾长清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去,容妈妈彻底蔫了,天寒地冻,只穿一件单衣,早杠不住了,正要爬起来时,侧屋的小丫环端了洗脚水出来,看也不看,对着外头一泼,正好把容妈妈浇了个当头。
发现泼着了人,小丫头吓了一跳,攸地一下就缩回屋里。
容妈妈连骂都不敢,一脸水渍渍的也看不清是谁,身后的两个小丫环看不下去了,扶起她道:“妈妈,回去吧,您这么着自个也会没命的。”
那些跟在她身后的早就想溜了,趁机便往后退。
穆清瑶朗声道:“今天也算来得齐全,各房管事,都差不来了吧,明儿一早去管事房听差,本世子妃要正式接管整个王府。”
容妈妈才爬起来,一听这话,脚一软,又跌了下去,那些正要溜的立即感觉大事不妙,提起的脚上就象坠了重石,怎么也提不起来。
先前虽然帮着站台,但大多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也想看看这位刚进门的世子妃如何应对狡猾而又势力强劲的容妈妈,结果,没想到,看着看着,这野火就往自己身上烧了。早知道,就不来了,都是容妈妈给害的。
不由都看向容妈妈,容妈妈这会子脸色乌青乌青的,早冻得不行了,被两个粗使婆子拖着走。
容九被扔进了蛇房,差点被吓破了胆,好在穆清瑶早就吩咐,别让他死了,这才没有当真给蛇当粮食,蛇都关着,但看着成千上万条蛇在蛇盆里,虽然没有动,也让人毛骨耸然,容九没呆多久,又晕了。
容妈妈刚回屋不久,便披了被子蹲在火边,儿媳妇过来想要服侍她洗个热水澡,她却把儿媳赶出去:“……没事别打扰我。”
儿媳委屈:“婆婆,你是好日子不好过,王妃待您还要如何好?九叔这般贪婪,又分给了您多少好处?为他得罪世子妃,值当么?”
容妈妈气道:“你晓得什么?不中用的东西,几年也下不得一个蛋来,吵罗唣。”
儿媳无端被她骂,气得一跺脚,甩门帘子走了。
没多久,儿子也来劝她:“娘,都这个当口了,您就不要再跟世子妃置气,要知道,她到底是主子,咱们是奴才啊。这样下去,咱们全家都会毁了去。”
容妈妈舍不得骂儿子,眼神却悠悠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道:“你当娘不明白么?只是骑虎难下啊,拔出罗卜带出泥,娘是跑不了啊。”
“娘,只要您现在就改,王妃会念在旧情份上,放过您的,上回您在世子妃敬茶礼上,那般无状,王妃不也原谅你了么?”儿子又劝。
“你走吧,别管娘了,儿子,记住,这几天不管娘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掺合,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情,明白了吗?”
儿子听得大急,想问个究竟,却被容妈妈赶走。
儿子走后没多久,一个黑色身影就从窗外跳进来,容妈妈掀了身上的被子,一把拉过那人:“怎么办?世子妃太厉害了,容九被查出来了。”
“他可曾吐露出什么?”来人道。
“不曾,你放心,容九是铁杆忠心,不管用多大刑,也绝对不会吐露半点东西出去。”来人点了点头,皱眉道:“你今晚的行动太蠢了,想联合其他人一起对抗她,明刀执仗,只会引起夜笑离注意,若他也开始掺合,咱们的事情就会全部败露。”
容妈妈听得脸色一变道:“我也是没法子了,容九叫得太惨,他到底是我的亲兄弟,出了事,总要救上一救的。”
来人就冷笑,“你别再自作主张就是。接下来,一定要装弱,不能再露半点锋芒。”
容妈妈答应着,那人说话间,又从窗中窜了出去。
容九在蛇房里关了一天,气息奄奄,顾长清也没少审问他,但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穆清瑶也不急,让人继续看着他,不许任何人接近。
第二天一大早,穆清瑶就去了回事房,王妃也到得早,各房管事拿着对牌早早地在等着。
王妃坐在正位,神情严肃:“昨儿个容九出事了,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
下面的管事个个都垂首不敢多言。
“听说昨儿个半夜你们都不睡,闹到世子爷院里去了?”王妃又淡淡地说道。
管事们头垂得更低,生怕王妃不在发落了他们。
穆清瑶道:“娘,都是府里的老人,他们也是看着容妈妈哭得伤心,起了同情心,这事就此揭过吧,别为难他们。”
王妃听了拿手指戳她:“你呀,娘难得严厉一回,你又心软了,好吧,算是你当家第一天,给她们一点好处。”
又对下面的人道:“若不是世子妃替你们求情,昨儿晚上掺合了的,都少不了十板子。”
管事们吓得脸都白了,昆嫂倒是机灵,立即上前向穆清瑶行礼:“多谢世子妃。”
其他几个也跟着出来道谢。
王妃的脸色这才和暖了些。
因着穆清瑶正式接手中馈,这些管事们便一个个上前来自我介绍,名字,差事,在王府多少年。
穆清瑶让墨玉拿了册子一一对,又作了标记。
等一圈儿人都认齐全了,穆清瑶不动声色道:“昆嫂,厨房里的采买可是都由你管着的?”
昆嫂听得头皮一炸,忙出列:“回世子妃的话,确实是奴婢管着的。”
“嗯,去把这一年的帐本全交上来。”穆清瑶道。
昆嫂就僵在了当场,昨儿晚上回去,她就再也没合眼,一整晚都在重做帐,可是,帐太多,何况只有半夜,做死做活,也只改掉了最近一个月的帐本,就是为了今天拿来对付穆清瑶的,可是……
穆清瑶竟然要看一年的帐,那她昨天一整晚工夫白付不说,她的自作聪明还让她搬起石头砸中了自个的脚。
只要拿新帐与旧帐一对,所有的错漏不用查就一目了然,昆嫂有种想死的感觉。
“怎么?昆嫂,有困难?”穆清瑶冷冷地问道。
“没……没有。”昆嫂硬着头皮道。
“那还不去把帐本搬来?本世子妃等着要看呢。”穆清瑶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昨儿个容九的惨叫还余意绕梁,昆嫂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子,帐本就搬来了,穆清瑶却对墨玉一挥手:“全搬到库房里去,先锁起来,等有时间了再看。”
昆嫂有种被押上断头台,正等着被砍头,却又突然宣布延期执行的感觉,浑身的力气顿时一泄,人差点就软摊在地上。
心底暗想,但愿这帐本一搬进去,世子妃一直忙一直忙,忙到忘记这回事了才好。
又听穆清瑶道:“昆嫂,这是我做的表格,相信你能看清楚是什么意思,上面是干货,鲜菜的价目表,王府田庄里每天送来多少时新菜,都有记录,你以后的差事,就照着这张表来做吧,帐呢,要照实计,不可有差错。”
昆嫂硬着头去接过那厚厚的几页纸,垂眸一看,顿时满脸羞红,还查什么?根本就不用查,世子妃把王府平日常买的菜价都调查了一遍,全都记录在册,连价格浮动都算进去了,而且,各房多少人,一天消耗量多少,都明码标好,现在是,不管在价格上,还是数量上,想再做手脚,都难上加难,一天在采买上花费的银子,比起自己的帐来,少了三分之二。
昆嫂怔怔地看着眼前才十九岁的少妇,一如当初见到时,明媚动人,清丽绝艳,可眼神却冷得要将人冻住,这么年轻的女儿家,怎地精明到了如斯地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竟然能一颗小白菜市价几何都一清二楚,才来没几天,就把府里人的生活习性,用度也摸得明明白白,任谁在她手下办差,也莫想玩出半点花样来。
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对着穆清瑶纳头就拜。
王妃可不知道穆清瑶给了昆嫂什么,其他的管事也同样一头雾水,只见平素精明又滑头的昆嫂的脸色比天塌下来还要难看,眼神几乎是绝望的。
“昆嫂,你这是做什么?”穆清瑶一脸惊讶地问。
“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昆嫂连磕头边求饶。
王妃诧异地看着昆嫂,美眸中多了几分怒色,不用想,该是瑶儿又查出她的问题了。
可是,连帐都没看呢,昆嫂怎么就不打自招了?
不由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笑着将昆嫂手中的表格抽回来给王妃看。
王妃看完,满脸震惊:“瑶儿,你怎地做得如此仔细,街市上的小菜你都问过价了?”
这个其实一点也不难,早在穆清瑶还在北靖侯府时,就开始调查大锦京都的经济状况,小到一个鸡蛋几文钱,大到一橦宅院值多少银子,都问得清清楚楚,并做下记录,而府里的这些丫环仆役,各房消耗用度,则让青萝几个去调查就行了,可不用自己动手。
青萝果真是个会打探消息的,才进府没多久,便结识了好几个管事家的女儿,撒了点小钱之后,就差不多将府里的情况给大致摸清楚了。
“娘,儿媳曾经被赶到街市上去流浪过,过了好阵子苦日子,一文钱巴不得掰成两文钱用呢,小菜价自然是清楚的。”穆清瑶就故意一脸悲凄的说道。
王妃果然眼圈儿泛红,拍着她的手道:“我的儿,你进了王府,是亲王世子妃,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而下面那些人听在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想头,怪不得这位世子妃如此严厉,原来在街市上混过的,她家又是商户出身,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昆嫂还在磕头,穆清瑶等她把头皮都磕破了才道:“昆嫂,起来吧,本世子妃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以后行事,按这张表哥办好差就行了,下去吧,看把这头磕得,当真以为自个的头比大理石板还硬么?”
昆嫂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穆清瑶,穆清瑶挥一挥手,昆嫂眼睛一亮,不顾头痛,再磕一个道:“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奴婢以后一定按您的要求办差,不敢再有半点差错。”
穆清瑶点了点头,又让人请了王府的坐堂代夫来替昆嫂治伤,昆嫂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余下那些个原本心怀鬼胎的,一个人脚底如扎了针一样,难受得极,看昆嫂就这样轻松过关,心里一阵紧,一阵松,这位世子妃的性子半点也摸不透,按昨天她对容九的狠厉,昆嫂若不干净,定然少不得一场严惩,可她却轻轻松松放过了,谁知道轮到自己这里,她会是紧还是松呢?
“王谢家的,你的差事是置办全府下人的衣服对吧。”大家还忐忑不安时,穆清瑶已经点了下一个人的名。
王谢家的也是一身肥肉,跟容九有得一拼,不过女人太壮实,看着就有点违和,声音也粗亮得很,穆清瑶很诧异她怎么会管着王府的衣服置办。
“回世子妃的话,确实由奴婢管着的。”
“嗯,这件差事你以后不用做了。”穆清瑶就说了这么一句,便挥手让王谢家的退下。
王谢家的一头雾水,也没说要查她的帐什么的,就撸了自个的差事,好生郁闷,但她虽然腰肥体壮,却是个胆小谨慎的,尤其有两个前车之鉴,可不敢多言,眼圈红红的,默默退下。
“赵管事,你是府里草木管事吧,园子里的修缮全在你手里对吗?”穆清瑶看也没多看王谢家的一眼,问下一个管事。
赵管事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精瘦精瘦,一双眼睛也精光逞亮,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
他向穆清瑶一辑,态度有些傲慢,他是表少爷冷枫的表哥,在府里还些根基,平素对一般的下人很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