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着玻璃啪啪响,阴暗慵懒的天气最能让思绪飘远,勾起许多回忆。
“还记得我五岁的时候,我们回来过年,大小亲戚都带着孩子,有兄妹、姐妹,也有姐弟。大的护着小的,小的都是跟屁虫。我跟在他们后面跑,后来想起来自己也有亲姐,为什么跟着他们跑,就去找你。”钟翎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些,声音是忧忧的惆怅。“五岁之前没什么意识,国外也不兴姐啊姐的叫,那天不知怎么回事,特别想叫你声姐,可能是听人家喊嘴也痒了。”他侧眸问:“你还记着是怎么回我的吗?”
应予一直望着楼下被风吹歪的花草没回答。门口,钟妈妈紧拢着眉要走进来,让老jonny拦住了。
没多会儿窗外落下了密集的大雨滴,角落里的木质桌椅被浸湿,慢慢变了颜色。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桌椅浸湿不了的雨水顺着边缘滴落在石子地面上,水花四溅。应予前倾倚在窗框上,专注地看每一个水滴碎到七零八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里太过沉寂,钟翎不管应予听进去没,兀自轻松地说:“我费了老劲找到你,你却说‘叫谁呢,谁是你姐’。”后面那句他学着应予冷漠又带点刻薄的腔调,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提起这件事他仍感觉受伤,被人无视的滋味不好受,更别说是亲姐了。
小时候的钟翎特别受大家欢迎,典型的西方娃娃,圆溜溜的大眼很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每当回国,亲戚邻居们都争先恐后地抱他,小朋友们也粘在他周围示好,唯独作为亲姐的应予对这些视而不见。应予不会炫耀自己有个漂亮的弟弟,也不会出现在讨论钟翎的圈子里,甚至孩子们的聚会都不会有她的身影。
钟翎撇撇嘴接着说:“当时我想楼下的姐姐都对我笑嘻嘻的,你连理都不理,我委屈的要命,当下就哭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愣是当没我这个人。虽然平时你也爱答不理还经常捉弄我,但在那时候我才知道,你不喜欢我。就算我哭的鼻涕横流,嗓子都哑了,你也不看我一眼。”他叹出一口气,又说:“可能你现在还是不认同我,但你就是我姐,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你不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和妈妈、dad都能给你解决问题。冷漠不是解决的方式,你这样只会把问题压的更深。”他又挪身正对着应予,拍了拍肩膀说:“我这儿也可以你依靠。”
应予依旧不给反应,钟翎干脆揽过她,强行移开了她的视线。
按西方的习惯,拥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钟翎对应予做起来却生疏的很,揽过来就不知道手往哪儿摆了,跟抱兄弟的女友似的。好在应予搭上了他的胳膊,顺势倚在他身上,化解了尴尬。
纤瘦的腰身不足一握,钟翎忧虑地说:“你已经很瘦了,别再减肥了。”
应予收了收手指,没有回答。
☆、第69章 外出
&co是新兴的奢侈品集团,专门培养具有独创精神的新颖个人品牌,麾下有很多有才华的设计师,同时&co拥有势头最劲的edgar精品百货公司,近年来也发展起酒店行业,在国外开设两家后,转战国内选址开店,备受瞩目。
陆翰十年前便成了edgar的董事,一个华人能成欧洲本土百货品牌的当家人,在当时引起不小轰动。后来他成立了&co,网罗设计师为其效命,在经济势头良好的大背景下,时尚行业发展迅速,他分了很大一杯羹,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而他怎么造就的,没人清楚。
l在本市选了个好地角,斥巨资买下地皮,消息席卷大大小小报道渠道,再到开工放出效果图,曝光率都极高。但最后赚足眼球的是酒店主体楼的设计者——陆仲铭,也就是易濯。
他在奠基仪式上宣布自己将在这个项目后正式加入&co,表明了是要做陆翰的接班人,不止国内,国外对此也惊讶不小。抛头露面后,他用的都是档案上的名字,这时人们才知道摄影师易濯和建筑师陆仲铭是一个人。
如应予所说,大家喜欢既有底子又有真才实学的富二代,更别说易濯的外形和能力俱佳,刚刚揭开面纱便成了众多女士口中的男神,立马声名鹊起,成为豪门的又一大热人选。然而讨论没几天,有传陆翰私访彭家与康复不久的彭父一同出游的消息,各种小道消息变成易濯由父亲牵线已与女实业家彭岚交往,并有两人共同进出彭家的照片,更加强了消息的可信度。
正当百货大亨占据各大经济和娱乐版面的时候,应予和钟翎接去了纽约。钟翎推掉额外的工作陪应予玩了几天,他避开了所有有关艺术的地方,包括自己那有名的摄影学校,这些地方容易勾起应予不好的回忆,他很注意。
纽约这地方除了看看风景就剩购物了,应予不喜购物,钟翎便带着她看了球赛和演唱会,吃遍了当地的比较有名的餐馆,玩的还算尽兴。
玩过两三天迎来了纽约的秋冬时装周,钟翎开始跑秀场,应予没别的事做,心情好点就跟着钟翎去秀场看看,心情不好就在酒店待着等钟厨师回来。
这天早晨应予起床有点头疼,昨晚姐弟俩去酒吧喝了些酒,那点量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对钟翎来说挺多的,钟翎劝了两遍没劝住,由着她喝了。清晨钟翎走的时候在早餐边上留了张字条,嘱咐她一定要把饭吃了再干别的,还写了一排时间和地址,说觉得闷就去找他。
应予捏着字条看了会儿,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的她眼花,收了字条,她捏了捏额角,坐下把早饭解决了,这才感觉舒服了些。饭后她在屋里转悠两圈,没什么事可做,看了眼时间,换上外衣出了门。
酒店外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光滑的路面投映着高耸的大厦,天空微暗,下着小雨。应予展开羊绒披肩围上,挥手招来出租,随口说了个地点,漫无目的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乱逛。
由于今天天气不太好,出门的人比较少,树叶一片接一片的落地,此情此景很是萧索。雨点渐大,应予随便找了家咖啡馆,一坐就是一中午,待雨小了,她去了对面的大教堂。
教堂正在举办一场豪贵婚礼,游人暂时进不去。新娘新郎没多会儿从教堂里出来,所有人的关注点全在一对新人身上,应予却看向了新娘的婚纱。洁白的裙面沾了雨水,一个个水渍扎眼的很,再昂贵美丽的纱裙也变得廉价。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应予晃回神来接电话,钟翎打着哈欠的话音传递过来:“我的工作结束了,你在哪儿?”
应予正要回话,新娘抛出捧花,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年轻女孩们挤过来去接,谁知捧花抛的过高,越过她们飞向了后方。
“cheryl?”
捧花下落的那一刻,应予忽地转了身,攥着手机远离了教堂,她脚后散了几片花瓣。其余的女孩见应予走了要去拿,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突然出现捡走了捧花,双目柔和地向她们致歉,轻轻上挑的唇角似是苦涩又似是无奈。
“my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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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场外熙熙攘攘,不间断的街拍让小路变得拥堵,应予撑着把透明长柄伞站在树下发短信,不多会儿钟翎带着妆走出秀场,在人群中扫上一眼便定位往那儿走。
“这天你带墨镜?”
应予抬眼瞅见一张化的娘里娘气的脸,不由地笑出声。
钟翎怔了怔,感叹道:“哎,终于能笑了。”他对着手机照了照,上挑的眼线和淡色唇彩看的他皱眉,收了手机说:“我不喜欢这样,工作没办法。”
应予还没说话呢,听到几声尖叫。
“carlbergman!”
几个年轻姑娘拿着手机相机跑过来,上来就是一阵猛拍,嚷着要和钟翎合照。
去年钟翎走过一季春夏的时装周,听从经纪人的话把头发染成了白金色,更加突显了高颜值的五官,人气蹭蹭蹭地涨,各大品牌都来邀约,在国内国外积攒了不少粉丝,凡是他在的秀场,外面总有粉丝等着。
钟翎接过递来的本子说:“等我一会儿。”他熟练地签名,并应粉丝们要求一一合照,相当耐心,这是他大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每个都兼顾到,用的时间就长了,应予推了推墨镜,往外挪了一步,钟翎也随着她挪动。嘈杂声中,有个女孩儿注意到应予的存在,指着她问:“whoisshe?d?”
说到d,所有女孩儿都瞪大了眼,偶像有女友了,感觉不咋好。
钟翎搂住应予的脖子,开心地介绍:“r。”他这一亲密引来粉丝的尖叫,小姑娘们对应予羡慕不已。
“wher。”一个女孩儿指着手机上的照片又点点应予说:“this,right?”
钟翎抻过头去看,屏幕上是去年在停车场拍的合照,他闪着白牙确认:“yep。”
姑娘们的注意力即刻转移到应予身上,一副黑超墨镜挡住了半张脸,她们只能从外型上判断男神的姐姐是个什么人。
此时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基本是你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应予眉间现出反感,前几天她都在远处等着钟翎,没掺合进来,这会儿被一堆人簇拥着,烦是一定的。时装周最不可缺少的就是闪光灯,应予的身材和穿着不比那些时尚博主差,又和大火的钟翎站在一起,自然吸引不少人走过来拍照,热情的粉丝也是其一。
钟翎走红几个月便对这种场面习惯了,拍照的人越多他越高兴,这意味着他和应予会留下很多合照,他享受着过程,没留心应予的表情。
有个粉丝们说想看应予的真容,钟翎是个超nice的偶像,低头跟应予说了句话便摘了她的墨镜,让大家一睹真容。
“se?”
“se?”
“korean?”
姑娘们七嘴八舌,什么猜测都有。
“se。”钟翎纠正。
应予被十几双眼睛注视着,拧了眉心,举起手搭住钟翎的后颈下拉说了句话,钟翎立马窘着对粉丝们说:“ago。”
他姐又放言威胁,就算粉丝们还意犹未尽,他必须见好就收。
应予随手招了辆出租车,终于摆脱乱哄哄的场面,耳边清净了。
晚饭在一家小资情调的餐馆解决,饭后甜点时间落下大雨,姐弟俩又多坐了半个小时。
店外的行人打着花花绿绿的雨伞来来往往,不失为城市的一道风景线。店内放着轻松的爵士小调,咖啡在眼前缭绕着热气,应予抚着杯沿直直地盯着窗外,对面的钟翎正酝酿着一个话题。
“那个…有时候想的太多不是好事,他有什么原因也不一定,你别太往心里去。”钟翎战战兢兢地说。
应予移回眼来,淡淡地瞥他,“原因?你知道什么。”
“起码我知道他不是随随便便找你的。”钟翎先出一脑门虚汗,喝口咖啡压压惊再说:“圣诞那次你俩吵架,你自己回国了,他还留在瑞典,我们俩聊了聊。我问他是不是觉得你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挺失望的,你猜他怎么回我的?”
应予收了手指,等着他说。
钟翎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谨慎地观察着老姐的脸色说:“他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就是你,他找的不是别人,所以没有失望一说。能说出这种话,不该是为了目的接近你。”
白皙的脸颊上没有动容,应予轻瞥回去道:“他说你就信?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儿心眼。”
钟翎又吃一记奚落,瘪了瘪嘴再给解释:“高中暑假我在报社打工的时候,顶头上司是他的好友,听我是瑞典人就跟我复述了一个女孩儿的情况,让我帮他打听着。我当时一听那不就你吗,不过我没告诉他,万一他找你有不好的事怎么办,毕竟你仇人那么多。”
应予目光凉了凉,钟翎干干地赔笑,继续道:“后来我时不时地问主编两句,就挖出了他的事,还听了不少事迹。那时候我发现对你没害就不上心了,谁会坚持十几年找人,我就当主编讲了个童话。但是我回国发现他竟然找到你了,真是个奇迹。”他不得不唏嘘一声:“冲他的毅力,我认为他不应该是那种人。不过既然结束了,我想最重要的不是沉溺于过去,我们总归有很多事要做的,你说呢?”
对应予无疾而终的恋情,钟翎只能说这些,他不知道该不该为撮合他们感到后悔。应予的投入程度比他想的要深,肯定深过了对薄少承的感情,而且不是一星半点,但他并不觉得易濯是有目的利用应予的人,如果没感情找人代劳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去找那些年,可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应予略略沉吟,再抬头的时候,持续黯然几天的眸子恢复了几分光采,她端起咖啡喝了口,道:“你说的没错,我有很多事要做。”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缅怀那些来过又消失的东西。
☆、第70章 清障
回国的第一天清早,应予一身浅灰色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