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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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仙-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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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瀛仙门的掌门么?瀛仙门在东海之上,日出日落天天看,所以这海上的落日,于你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情吧。”
  他的脸笼在落日余晖之下,轮廓分明:“东海的日出看腻了,偶尔看看南海的,也挺不错。”
  “不一样吗?同样是一片海,一个落了山的太阳。”
  “自然不一样,心情不一样,那么不管是海,还是太阳,便都不一样。”他瞧着我,我抬头,看见他的身后飞起一群白鸟,朝着残阳的余晖过去,然后消失在天边。
  “心情哪里不一样?”
  他似笑非笑道:“在瀛仙门,远不比在此处自由,心情也自然不一样。”
  我好奇:“你从来没说过你在瀛仙门整日里做些什么,可是督促瀛仙门那些弟子练剑,或是打坐,然后见谁不仔细,便好生捉弄他一番?”
  他转了眸子过来:“在你眼里,我便是这般无聊之人?”
  “你不肯说,我只有猜了,猜的不准,也是常理之中。”
  “那你也不同我说你的事情,只说你是西北真鹭山来的,却不说你在真鹭山整日做些什么,嗯?”
  我想了个折中的方式,同他商量道:“那改日寻个好时候,我告诉你我以前的生活,你也要告诉我你在瀛仙门的日子。”
  我猜他此番无故失踪,便是去了瀛仙门了,只是他不说,他想说的,自然会马上同我说起,但是,他不想说,我便也不问,并非我不想问,只是我知道,我若问了,他要么不答,要么说的也不是我想听的。
  他眼里含了笑,轻轻松松便妥协了:“好,一言为定。”
  “不许赖账,不许骗人。”我朝他笑道。
  我们在等月沐华之际,去四周看了看,闲溱看着此地的风物,道:“不知在这里,被那女仙以神力赋了千百年生命的人,活在这里是怎样一种感受,这么大的地方,想来也同软禁差不多了。”
  周围人看我们的视线还是同白日里没什么变化,有故意远离,有惊恐,尽管我们得到了女仙的礼待,在他们眼中,我们依旧是不速之客,我们走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有出售食物的地方,这里的人,每一家,每一户都是自耕自足,少有金银的交易,既然没有金银的交易,便没有种了菜拿出去卖的道理。
  “这里虽然看起来像是软禁,但若是年老之后,来这里安享百年倒是不错,天天都可以看见海面上的落日,而且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安详,所有人都无欲无求,只是还少了一些东西。”我说。
  闲溱饶有兴致地侧头问我:“少了些什么?”
  “几道美食,一个佳人。”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便是小溟郁的愿望?”
  “怎么?”
  “小溟郁要的倒是简单,就没什么更想要的了?”
  “……没有了。”我因为看见他,又想起了苏夜,便又加了一句:“我不是什么胸怀大志,欲要安邦定国,一统天下之人,这点愿望,于我来说已经够了。”
  闲溱沉默,微微眯眼看着我,眼里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只是皆作了沉默。
  我没想过能永远同他在一起,所以,他想说的,我知道或是不知道并没什么分别。
  我同闲溱走着,见路旁有人在吹笛子,这笛子制作得很是精妙,吹出来的声音也悠扬婉转,我们便停下脚步来,听着这个人吹奏,我听不出这是哪个时期流行的乐曲,只觉得定是哪个隐居深山的高人所做,天下战乱的时候,大多乐曲都充斥着浮华,大多乐曲皆是起到了粉饰太平的作用,战乱的时光,是作不出这等清逸悠闲,返璞归真的乐曲的。
  一曲吹罢,这人站起身来问我们,在这里站了这么许久,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只道:“听惯了许多繁杂乐器,倒是许久没有听过这般纯粹的音乐了。”
  “此曲名为‘青山浮光’,是析木祭司所作。”这人道。
  又是“析木祭司”,我记得,星纪祭司曾经提到过,她名叫雪棠,我问:“这‘析木祭司’倒是风雅之,想必也是个通晓音律之人,只是今日却是不曾见到。”
  他黯然:“析木祭司几十年前,便已经离开了。”
  我并不知道他所说的“离开”是走了,还是不在人世了,但是想想,能成为祭司的,应该是神仙,若是神仙,便是天地同寿,日月齐光,不存在不在人世一说,因此,我觉得那个析木祭司应该是离开了这里,有的时候,离开比死亡,要令人难过得多。
  我没有多问什么,闲溱也没有开口,方才的音律还在我的脑海之间回荡着,我自小便有这本事,听过一遍的乐曲,皆是在心中不忘。
  我随意拿了一根木棍,蹲下身来:“我画一段乐谱,你看看,以笛子的声音吹出来效果如何。”
  说罢,闲溱和那人都过来看我在沙滩上,拿着木棍,衬着这夕阳,写这一段乐谱。
  写完之后,那人上来看,看了许久,未发一言。
  “你写的这支曲子,不适合以笛子来奏,倒适合以琴来奏之。”月沐华拖着他的黑色长袍走了过来,手中已然抱了一把七弦琴。
  “你卜卦卜完了?”
  他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与其说是不大好,倒不如说是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不能说的样子,而月沐华却只字未提卜卦的事情,而是将琴放下,自己翩然坐于琴旁,指尖按在琴弦之上双目凝眸,他弹琴之前,总要端正地坐在琴旁,凝眸盯上琴弦好久,方才拨动琴弦。
  他果真是个琴痴,见了琴谱,必是要弹奏一番的,正好,我也想听听,我自己一时兴起写的这首曲子,弹奏出来是个什么样子,顺便还存了一些虚荣心,想让闲溱也听听,让他知道,我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不想月沐华颀长的手指按着琴弦许久,却不作弹奏,我诧异地看着他,他收起了琴,像上次一样,将琴存放于他那能容天地乾坤的乾坤袋之中。
  “怎么了?”我问。
  “你这曲子只写了一半,理应还有后面的一半才是。”他严肃地看着我,像是老师责备学生不认真一样。
  “依我看,这曲子只有一半倒是挺好。”闲溱抱着手道:“况且小溟郁写这曲子的时候,便只想写一半,小溟郁,我可说对了?”
  月沐华看看闲溱,又看看我,不说一句话。
  最后,他摇头道:“调子再好听的曲子,若是只有一半,那也是不完整的,既然不完整,那定然就是少了些什么,改日你将曲子填完整了,再来给我看看。”
  那个拿着笛子的人看了乐谱一阵子,然后问我道:“这曲子,可有名字没有?”
  我摇头:“不曾想过名字,既然是在秋由族的地界谱的曲子,那便叫‘秋由曲’吧。”
  他收了琴便走了,自从他从秋由女仙那里出来之后,神色便一直不好,他走到海边,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一轮明月在海的对岸,与我们遥遥相望,月沐华的背影,同这里的风一样凛冽。
  “时候到了,我们去救人吧。”闲溱忽然在我耳边说道。
  “救人?难道……”
  他眼里蕴了笑意:“方才没有告诉你,这惊魂言也并非完全没有破解之法。”
  月沐华转过身来,我亦是仰头看他,难怪闲溱在秋由女仙面前不发一言,原来是心里早就胸有成竹。
  “所谓的惊魂言,是由秋由族布下,却是由一头幻兽所掌控,这头幻兽名曰弑心,幻境之中,所见种种,皆是由着弑心之兽观摩你内心恐惧而造出来的,月圆之夜,这幻兽法力最弱,若是此时进去救人,当有较大的胜算。”闲溱缓缓道来。
  我惊异:“你怎么知道这么许多?”
  他笑言:“道听途说罢了。”
  他虽说这是道听途说而来,我却觉得,我还是信他所言。
  “要救人,唯有我们几人进入这幻境,寻到这幻境之中的突破口,将幻兽弑心逼出来,幻境之中所有被困的人方能得救。”
  “所以,要我们进去?”我问。
  闲溱点头,凑近了我一些,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月沐华却一挥衣袖,道:“既然你在不会有事,那你同溟郁进去便可,我便在外头赏赏光。”
  不等闲溱回话他便要走,我估计得不错,他定然是心情不好,而且心情不好的来源,必是那女仙为他预测的未来令他烦恼,这时候令他一人静静,比过去好言安慰他要好。
  ?

☆、忘川物事载离愁

?  进入惊魂言的时候,我的脑子昏昏沉沉,在这之前,闲溱嘱咐了我好几句,让我不要太过于紧张,放松心态即可,虽然每个人面临的幻境不同,但是所有的幻境都是相通的,一个人可以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到另一个人的幻境之中去,两个人便可以在这幻境中相见。
  说起来虽简单,但是真的入了幻境之后,发现四下里漆黑一片,我孤身一人,闲溱不知去了何处,一念及此,我的心又开始没出息地沮丧起来,我的周遭是一片黑暗,谁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原以为进入幻境的时候,难免头晕目眩,两眼昏花,像那时候月沐华带我们土遁绕过幻境的时候,但是,真的走进了这幻境,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很平常的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静得很,周遭一片黑暗,没有天地,没有花草,黑暗之中,唯我一人,我想试着呼喊,却在要喊出声来的时候止住了,一股从内心之中升腾起来的倔强,压过了想要呼喊的欲望,往前走,发现这里当真是一片漆黑,不知走了多久,周遭依旧是这湮没天地的黑,因为太黑暗,□□静,我的心此时倒不由自主开了小差,在这样的地方,比在有很多外界干扰的地方更容易胡思乱想。
  我想我该怎么办,想如何才能见到闲溱,想怎么才能救云矜他们,想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到了这里,我的心绪不由自主地戛然而止。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们于我,不是很重要的人,不过是擦肩而过之时,在彼此的身边多停留过一阵子而已,但我在幻境外面的时候,心中却是很迫切地想要将他们救出来,此时,我却开始怀疑起我的动机来,我越想越怕,他们于我,是什么?而闲溱于我又是什么?苏夜于我是什么?我自己于我是什么?长时间身处于人群之中,让我几乎要忘了我自己究竟是谁,老虞让我记得,我此生是为了赎罪而活,当过修身养性的日子,不与红尘作无端纠缠,抑制暴戾之心,行淡然之事,但是,我如此修身养性,又是为了什么?于我是什么?于这天下,又是什么?
  我不为什么苍生,不为什么百姓,更不为苏夜,不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活,我活着,无非为一桩因果,为这桩因果,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周围一片漆黑,我越来越害怕,体内一股热浪忽然奔涌而来,从腹中一下子涌了上来,随即脑海开始发热,我颤抖着,闭眼大叫了出来,这一叫,叫得我声嘶力竭,浑身上下像要炸开一般。
  周遭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我猛然睁眼,看见周围一片烈火在焚烧着,我伸手,欲要触摸那烈火熊熊,一切都从我伸手那一刻开始,周边有了微弱的光线,烈火欲要将我焚烧殆尽,我在烈火的中心,远处,是一座石桥。
  我迈开腿去,直奔那石桥,不顾黑暗,不顾眼前的烈火,然而烈焰并没有焚烧到我,我回首一看,那里连缀成一片的,并非烈火,而是红花,每朵红花都好似一张脸,生生看着我诧异的模样。
  忘川冥花,在这里送死者往彼岸去。
  我站住了,觉得浑身冰冷,唯独眼里留下的液体炙热,我一直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此时才发现,这里,才是我本来该在的地方,我不过靠一腔执念存活至今,散了这执念,我便什么都没有,而这个执念,恰恰就是我以为我什么都有。
  命该如此,我却幡然醒悟,这里不过是幻境罢了,星月无光的天,缀满了冥花的地,再远,是波澜不惊的水,一望无边,烟波不起,那并非是水,不过是很多人的魂魄,或清明透彻,或污浊不洁,却皆是一人一生的因果劫缘,水面,是青色石桥连接两岸,未见桥上端汤老人,只见幽夜苍苍,写了这石桥之上多少的离伤。
  我走过去。
  有人从后面拉住我。
  月沐华一身黑衣长袍,与这景致很是相称,他的脸色却冷淡苍白,如大病初愈,他一面拉着我,一面眼神凝重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我却原以为,最后来找我的,会是闲溱,对于他的出现,我很是意外,他却真的在那里,巍然而立,紧紧抓住我的手。
  不知是太过意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一时间愣了,定定凝视了他许久,他亦不言,我的眼神再次划过远方魂魄聚集而成的水面时,上面无端开了许多清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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