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闪不及,感觉整根舌头像是膨胀了不少,慢慢地塞了一嘴。
看到我痛苦的摸样,那人嫣然一笑,顺手塞了半粒药丸到我嘴里。
舌头是不再胀了,我张张嘴,出口的声音却变了调调。
“给你点厉害看看,看还敢不敢胡说八道,”那人拈着一缕头发,妖媚得很,“这监国府不是乱闯的,监国大人刚刚娶亲,若是传出点儿风言风语,你受的可不是今天这点儿小伤。”说着,他拿出一面镜子极陶醉地照着,“我的美丽独一无二,岂可与你相提并论!”
好乞丐不吃眼前亏,我捣蒜似的点着脑袋。
见我态度良好,那人收起剑来:“你要有心,就在这狗洞守着,给我们看家护院也好。”
我继续频频点头。
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索性一条帅气的小命不曾失得。高人在此,不便造次。
于是,我又爬了出来。
既然监国府里守卫森严,那姑娘应是非常安全。我现下见不得姑娘芳容,但是以己之力守个狗洞也好,毕竟作为一个乞丐,总要找堵墙来倚靠着——更何况,墙那头,还有个我命定的姑娘……
如此,我便在这狗洞旁驻扎了下来。
但凡一个有志的乞丐周围都有一个小跟班,曾经,苏麻子便是被我的魅力深深吸引住,甘心为我鞍前马后站岗放哨儿。
起初,苏麻子还对我的艳遇津津乐道,对我口中的小仙女垂涎三尺。
日子久了,他也发起了牢骚。
那一天,天气晴好,苏麻子拉着脸,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他一边哭诉着对我不读书不思进取的痛心疾首,一边递给我张喜帖说他要娶媳妇儿了。
我很淡定地祝福了他和王二丫。
“少帮主,你绝对魔怔了。”苏麻子临走前还不忘赠言于我。“老帮主对你很是失望,各位长老也鼓动帮主传位他人。那姑娘怕是根本就是你梦见的吧。”
跟苏麻子挥手道别,我伸了个懒腰,继续潜伏在狗洞旁边儿。
等待的甜蜜,他们怎么会懂?
*
时间过得飞快,每一天我都满怀希望地睁开眼睛,然后又饱含着希望闭上眼睛。
今日不同往日,乞巧节晚上的活动很多,若是以我的相貌,定会有女子投怀送抱。
但寻常女子岂可与她相比?纵使我老死在这狗洞边,也要为她守住晚节——嗯,死守!
我脑中一遍遍浮现她可爱的面容,娇俏的姿态,灵动的眼神,清脆的声音。
忽然,狗洞那边有了动静,窸窸窣窣,像是有人钻了出来。
一头青丝映入眼帘,她抬头的刹那,我清了那点梅花印!
我稽首,感谢了诸天神佛。
一千五百二十一天,1521,要我爱你!
今天,我等到了!
姑娘,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
☆、43图谋未遂,意外收获(一)
这个人是我打小就玩闹在一处;曾经意图不轨但却始终图谋未遂的。
我在心底里感念上天待我不薄;小皇帝将我满满地揽在怀里,紧贴在他胸前;我能听见他的一颗心跳得强劲却稳健,不像我的这颗——跳得也忒孔武有力了些。
我开始觉得自己找到了点儿什么久违了的东西;公子多情的书名在自己脑袋里过上一遍;我开始打上了些小算盘。
女人;哪里容易知足?更何况,我这般女儿的模样怕也持续不了多久。
此刻;如果能再“浪漫”些;该有多么曼妙!
“铭宣?”我伸出一手,也揽在他的腰际。
他的身子一僵,“嗯?”
我知道女孩子该娇羞些,腼腆些,可是,还是此刻难免再贪婪些。
“我想和你一起看萤火虫。”
小皇帝像是笑了,他伸出手,在我发心揉了揉,“傻瓜,山顶上哪里来的萤火虫,方才不过是逗你。”
“那我们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吧。”春宵苦短,总要有些场景让我记上一辈子。
小皇帝不言不语。
“那我们去河里捉鱼?”虽然天晚了些,可是鱼要是都睡了,想必也好捉些。
小皇帝松开了我,将我上下打量着。
“你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他真是说中了我的心思,不会再也不见,可是再见却不能如今天这般。
更何况姻缘树下,我帮你和别人许下了心愿。
我眉头一皱,有些后悔。
我向来觉得自己是个表里如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可是,现在千里马都不能阻止我。
我变卦了。
“铭宣,看那边,可不就有几只萤火虫吗?”
我小手向不知什么地方一指,小皇帝顺着望过去,然后一脸茫然地看回来,“没看见哪。”
“你快去帮我捉来,好吗?”我这是在……撒娇?真是汗颜。
小皇帝显然也是有些诧异,眸色幽幽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有些心虚。
对上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我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万万不可露怯,于是我抻直了脖子,眼珠一动不动地向迷茫的远处望去。
小皇帝像是信了,展眉一笑,声音满满的尽是宠溺,“好,你就在这里等我。”说罢,转过身去,修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
走到姻缘树下,我抬头望着这棵粗壮的大树,摩拳擦掌。
“小皇帝,慈子姜”——我确定方才投姻缘线的时候,心里嘀咕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撩起裙摆,在身侧打了个结,展开双臂,在树上一抱,爬!
一边爬我一边瞅,那根丝带子怎么就挂得那么高?一边瞅我一边怨,女人家的裙子还真麻烦,在树上蹭着沙拉拉作响,怕也是破了几个口子。
顾不得许多,时间宝贵,我一个劲儿地向上爬。
功夫不负有心人,本监国爬树的本领从小练就,扎实得很。
我骑在树杈上,平视着挂在树丫丫上的绸带子,微微一笑,伸出爪子就要去扯。
“扬思,你在做什么?”
平地一声雷。
本监国心理素质是好得很,听到这一声吼,也不过是身子抖了抖,可是,奈何这根树杈的心理素质差了些,“咔嚓”一声,这根树杈就载着我一气儿地往地上栽。
虽说我能预见接下来屁股摔成几瓣的惨烈情状,可是怎么说那根丝带子也算是跟我一起掉了下来,这桩爪到擒来的买卖也不曾鸡飞蛋打,我长舒一口气,也不挣扎,驾着树杈,一边往地上掉,一边望着小皇帝咯咯儿地乐。
小皇帝先是一怔,接着使出轻功,飞了过来,一把将我接住。
也不知是我太胖还是我太重,小皇帝刚将我揽住,就像是吃了很大的力气,在空中歪扭一下,我俩一起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磕着碰着没有?”小皇帝眉头微蹙,极尽关心。
他说这番话时,正紧紧地搂着我,温热的气息吐向我的耳垂儿,有些痒,我心中不免也有些澎湃。
“好得很。”我垂了脑袋,想想自己这番辛苦虽然不是一帆风顺,可现在也落得个被抱得美人归的曼妙下场,也算是不虚此行,不由得又欢实地笑了。
“亏你笑得出来,”小皇帝继续向我的脸侧喷洒气息,我心头一派暖洋洋,只是惦记着自己的那点儿小九九。
“难为你这么多年,要是不自己找些乐子,不定得愁苦成什么样儿了。”我一怔,抬头看他,正对上他一双清秀的眉目,这样近在咫尺,我此刻就算是一命呜呼,也死得其所了。
“当你们皇帝家的官儿哪有这么容易,也难得你体谅微臣,微臣代苦家世代谏臣谢谢您。”
小皇帝伸出手来,摸向我的面具,我急忙警惕地捂住了脸。
他神色一滞,转而笑得春风化雨,“我说过不看便不会食言,瞧你吓的。”
我讪讪地说道:“我不是怕将你吓到吗。”
沉默。
半晌儿,他伸手在我腰际掐了一把,“果然是有些肉的,难怪我接不住你。”
我不禁有些羞赧,也在他身侧一拧,他闷哼了一声。
我颇为得意:“你不也是一身横肉。”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小皇帝一身精壮,我不是没见过,可还是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小皇帝沉沉的声线,眸色深浅莫辨,轻声道,“扬思,我们就这么抱一晚上,可好?”
我正要小鸡吃米地点头答应,可转念一想,这个提议纵然不错,似乎也有些不妥。
我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坐起身来,扭头瞅他,他眉眼弯弯,笑意满满。
“我不也是摔糊涂了吗,不然怎能唐突了当今圣上。”
小皇帝站了起来,又是将我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一双眸子含忧带笑。
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低头瞅瞅,才发现自己一条裙子穿得七扭八歪,赶紧将方才系的结解了开,整整衣装。
“方才为什么爬树?”小皇帝眼风在我脸上淡淡扫过,口气像极了水杏儿。
“捉鸟。”我撒谎从来都是不经过大脑。
小皇帝弯下腰去,捡起丝带子,望着我,神色恍惚,“为什么?”
我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揉揉扑通乱跳的心口。“真是无心为之,”又觉这句有些单薄,继续补充,“你就安心,慈相和你一定会长长久久……”
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擅长安慰人,听罢,小皇帝竟然扔了丝带子,径直走了过来,将我揽在怀里,“傻瓜,铭宣此生只信过一人,也只有一颗心。”
我心中一沉,浑身从头凉到了脚。“也好。”
小皇帝轻声道:“我定要想个两全的法子。扬思,等我。”
等你?等什么?
我有些疑惑,看着他,他的怀抱似乎越来越热,我骤然喘不过气来。
“再不要爬树。”小皇帝呼吸时急时缓,胸膛一起一落,我的一颗心也跳得找不到节奏。
我抬头看着他好看的面容,觉得这一刻虽是没有看萤火虫捉鱼,可也够我回味好一阵子了。
小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就算要爬,也不要穿裙子。”
我连连点头,“极是极是,穿裙子爬树,很不方便。”
小皇帝眉毛一扬,“我是怕你被别人看了去,傻……”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傻扬思”。
我也是一愣,然后憨憨地笑了。
*
我就知道,自己代他人享受这般甜蜜,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蜷在山洞里,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开始自我检讨。
大雨骤降,山道泥泞,方才自己又跌了一跤——当然,我摔倒的时候,没忘了拉上小皇帝,扭伤了脚,这报应来得还真是快。
“扬思,脚好些了吗?”雷声隆隆,小皇帝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才听清楚了。
没等我象征性地点点头,小皇帝便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抬起我的左脚,搁在他腿上。
“从来就是个活蹦乱跳的性子,也没指望你能有多温顺,可是你好歹事事也都当心些。”小皇帝轻轻地在我脚上按了两下,这番话要是从水杏儿口中说出来,我也就安心地应下来了,
可是这话从他嘴里说了出来,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此刻的小皇帝,和我记忆中那个似乎有些出入。
小皇帝捧着我的脚,脸上云淡风轻,“那班大臣要是知道日日跟他们过不去的苦扬思是个穿着裙子的姑娘,你说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我心中一惊,他却猛地将我的脚一掰,关节脆生生地响了一下。
“姑娘?”我来不及喊疼。
小皇帝在我脚上按了按,“好了。”我转了转脚踝,果然不疼了。
“逗你来着。”小皇帝望着我,眼中似有水波流转。
我看着他因被我连累着,亦是一身的泥泞,不由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答辩结束。
怅然若失。
告别了一个时代。
再见。
☆、44图谋未遂,意外收获(二)
小皇帝诧异道:“你笑什么?”我不答应;只是自己乐得酣畅。
小皇帝索性不理我;拾掇干柴,开始生火。
我叹了口气;怎么说也算是落难弟兄,楚衣仙的褂子早就破破烂烂;我扯了下来;当作手帕;准备去洞口接些水来,给他擦擦。
我拖着还不大利落的腿脚;往洞口走去;将将伸出手来,小皇帝的声音沉沉在身后响起。
“扬思,进来。”
回头一看,小皇帝像是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
“雨水太凉,还是我来。”
看我有些局促,小皇帝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我扶着向里走,“渴了就忍忍,雨停了回去要喝什么没有?”
我支吾道,“是想给你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