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秦牧隐带着她去村子转了一圈,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脸上喜气洋洋得很,村民们朴实,而且对秦牧隐极为熟络,听说她是秦牧隐媳妇,还送了两件小孩子穿的衣衫,上边密密麻麻全是补丁,黎婉笑着道谢,路上听紫兰说起农家的事她才知道衣衫的意义,不过,她心里好奇一件事,貌似,去到的农家都没有成年男丁,问秦牧隐,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就是全安也沉默了。
她反应过来,秦牧隐大步走了,全安神情凝重,小声说了一句话,黎婉明白她问了不该问的,大过年,不在家的原因很简单,除非死了。回到庄子上,黎婉心情沉重得很,直到睡觉两人都没有说话,秦牧隐尚且对与他共同执行命令过的兄弟都念念不忘,那上辈子的全安全平呢?
抱着秦牧隐,黎婉才惊觉她哭了。
秦牧隐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有的我还不知道名字,皇上派我出去执行任务,要不是有他们,死的人就是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当时,贪官污吏察觉他们在调查,竟买通了一帮人想要把他们杀人灭口,他虽有侯爷的身份,明面给他面子,暗地里对他下死手,当时,他们说的是,“您活着我们的家人才能活命,您死了,回京后我们也必死无疑!”
为官为差着无可奈何的事太多,那一次他差点就回不来了,他想的是老夫人要是知道了会多难受,而那些人的家人会多难受,儿子丈夫的消息都得不到,他必须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即便是死了,也要告诉他们,所以,他才熬了过来。
第一次离京就身受重伤,不过,比现在煎熬多了。
感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湿了他的手臂,双手将她往上提了提,“别哭了,明日我们回府陪老夫人过年!”
黎婉闷闷的应了声,又听他道,“我也不是经常来,还好,他们日子越来越好了,起码不用在外边常年奔波,以后有空了带你多住些日子,村子里有一片桃花林,春天了盛开的桃花特别漂亮……”
黎婉点头,一切心情格外沉重,上辈子,靖康王说秦牧隐和承王勾结,凭借的那封信是否有问题她不下定论,皇上之所以震怒是因为信上有对付靖康王的法子,以及,秦牧隐教承王如何在皇上跟前讨好处,对付靖康王手里的官员,皇上认为承王手足相残与秦牧隐结党营私,然而北延侯府却是无辜的,皇上为什么要把整个北延侯府拖下水,肯定还发生了其他她不知道的事。
好比这件事,她上辈子从来没有听谁说起过,心里惦记着秦牧隐的事,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翌日一早,院子里传出很大的动静来,黎婉皱了皱眉,听秦牧隐沙哑道,“再睡会,吃了午饭就回去了,麻婆肯定开始做午饭了……”
黎婉初始没明白秦牧隐话里的意思,起床后,听说村子里的人来了,秦牧隐才解释,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算是团年,麻婆要准备好几桌人的饭菜,黎婉吩咐紫兰紫薯去帮忙。
那些农妇,穿得干净整洁,老人小孩也是,黎婉喜欢和她们说话,有一说一坦率实诚人丝毫没有大宅里的勾心斗角,句句都是关心关怀,她明白为何秦牧隐来得少总会来了,和她们打交道能更认清自己的心性,心里会更温暖。
回去时,村民们送了很远,黎婉撩开帘子一直同他们招手让他们回去了,秦牧隐道,“不用了,让他们送吧!”当时,他们送儿子丈夫出门就是这么送的,秦牧隐担心她情绪低落,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马车入了城门,完全有别于村子的氛围迎面而来,张灯结彩的喜庆之气更重,黎婉心情也舒服了很多,冲走了心里看着村人们念念不舍时的难受,回到府里先去静安院看老夫人,远远的就听到里边传来欢声笑语,黎婉扯了扯嘴角一脸是笑的走了进去,安安康康围在老夫人跟前,两人好像因为什么起了争执,老夫人不偏帮,连氏和周鹭笑得很开心,黎婉忍不住问道,“安安康康怎么了?”
老夫人见着她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快来坐,安安康康将故事了,非得说对方说错了要改,安安气急了,让我们断公道呢!”
康康年纪小,安安说一句他重复一句,安安脸色憋得通红,手指着康康,“你就是说错了!”果真康康有样学样,学着安安,手指回去,丝毫不怕输道,“你就是说错了。”
黎婉也笑了,从怀里掏出给两个准备的红包,哄到,“婶子准备了红包,想要的话就过来抱我!”康康还不明白红包的意思,安安已经懂了,听完,迈着小腿一股脑朝黎婉奔了过来,黎婉抱起他,夸奖道,“还是安安听话!”说着就把手里的红包送给他一个,安安得意的朝康康晃了晃,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好处了。”
是在静安院吃的年夜饭,三房的人在热闹了许多,吃完饭,全安不知道从那儿抱来几捆烟花,安安康康心里高兴极了,黎婉和周鹭坐在一起,今日年夜饭李芳芷都没有出来,看来,连氏是下了决心要把她送走了。
隔日还要去宫里看太后,放完烟花大家就散了,秦渊和秦牧隐有话说,两人去了书房,黎婉和周鹭商量一番,准备去翠湖院看看李芳芷怎么样了。
烟花爆竹声不时从天际传来,翠湖院却是死气沉沉的,李芳芷坐在窗边的桌子前,人瘦了一圈不止,周沁张了张嘴,叫了声二弟妹,李芳芷才收回视线,目光空洞无神,“大嫂来了?快来坐吧!”连氏要休了她她已经感受到了,吩咐丫鬟婆子看着她不要她出门,说是照顾茹茹,何尝是不想她和外边的人说话,如此,以后就是真的被休了,旁人不认识她,就不会对秦牧翼的事感到好奇,休了她自然不会传开。
周沁坐下,也不知从何说起,婆婆下定决心的事不会更改了,她与李芳芷的妯娌间的缘分算是断了。
初一一大早,黎婉和秦牧隐准备去宫里给太后磕头,不料,太后病重了,太医院的人都去了长寿宫,罗阁老退下了,罗家元气还没恢复,据说,太后的意思是想把长公主从寺庙里接回来,想看长公主最后一眼。
皇上没有答应,太后在长寿宫当即晕了过去,皇上跪在长寿宫不起,说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黎婉不知道她与秦牧隐入宫是对还是不对。
第61章
长寿宫正殿坐了许多人,不见皇上和皇后影子,黎婉一进殿,许多人都望了过来,她微微一笑,走到秦籽韵身旁。
“先坐会儿!”秦籽韵和气的指着旁边的椅子道。
黎婉点头,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她蹙了蹙眉,神色坦然。
秦牧隐拉着她的手,小声解释,“黎大人升了官职,堂弟的官职也有眉目了,正逢禁卫军副统领前些日子出了差错,皇上欲让堂弟替补了空缺,各大世家都盯着这个位子,白白让堂弟捡了好处,心里不舒坦的人多着,过完年了,送到你府上的帖子肯定会多起来,你先有个准备!”
黎婉面上仍是不解,禁卫军正统领管着整个皇宫安全,副统领能展露头脚的机会不多,上辈子,皇上也提过秦牧隐当禁卫军统领的事,秦牧隐拒绝了,上辈子秦牧隐入的是兵部尚书,小小年纪就任职尚书,御史台的言官以年纪经验为由参奏他,皇上态度坚决将此事压制了下来,但那次后,能大胆参奏秦牧隐的两名御史得到了皇上嘉奖,认为承王管理御史台张弛有度,不排斥政敌,不包庇掩护亲近之人,之后,每每御史台弹劾秦牧隐的都是那两人,最后,也是那两人把秦牧隐拖下来水……
“你也别担心,左右就是应酬,不喜欢推了就是……”秦籽韵见她脸色一白,以为她烦了,拉着她的手,笑道,“过两日来承王府,修哥儿喜欢你送的镯子!现在睁眼的时候多了,一睁眼就爱拿着晃,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到儿子,秦籽韵眉眼全是笑,黎婉却越来越僵硬,她拽着秦籽韵的手,“那您什么时候宴请那些夫人夫人?”承王妃每年都会宴请追随承王的幕僚家眷,以往她不曾放在心上,今时去想到了很多问题。
当时,永平侯府拿到那些证据,最后就是由两名御史台的大人呈上去给皇上的,御史台是承王监管,手里的人出了叛徒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拿他们掩人耳目,结果掩人耳目的两人真的出了问题,她紧了紧抓着秦籽韵的手臂,一定就是这样了。
秦籽韵莫名,微微蹙起了眉,“如何要在那一日,那日人多说话也不方便,你要是有事我们再找一个日子就好!”宴请各家夫人事情多,黎婉不认识她们,侯府和承王府有自己的幕僚,要是那日她来,反而对两家不好。
黎婉担心她误会了,手一松,尴尬的抚平她的衣衫,“小王爷要您照顾,那日我过去也能帮着照看一二……”
“到时再看看吧!”秦籽韵当下不好解释,眨了眨眼,黎婉沉吟片刻大概想明白了其中关键,都说承王和秦牧隐走得近,然而,两府却是有各自的人脉,宴请幕僚夫人她去了终究不妥,就是永平侯侯的幕僚与靖康王府的幕僚也不相同,避嫌就是这个意思了。
内室,太后虚弱的伸出手,仁和帝上前握住,“皇上,您就看在我的面上,让华浅回来吧,她自幼没吃过苦那种地方怎么受得了?哀家一定会劝着她不再胡来,皇上,哀家的时辰已经不多了,您就不能让哀家再见见她吗?”
太监太医们一声不吭,这种时候谁说话谁就是找死,仁和帝声音很轻,很轻,最后,叹了口气,太后脸上露出了笑来,“皇上,谢谢您,华浅会改过的。”
“母后好好歇着,十五一过,朕就派人把长公主接回来!”十五元宵,舒大人的家眷也会入宫,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避开得好,太后张了张嘴,仁和帝摇头,“母后,长公主只有元宵后回来了,还请母后体谅儿臣的难处!”
为了一个小人伤了忠臣的心,孰轻孰重,仁和帝心里明白。
太后闭上眼,仁和帝替她盖好被子,走到门边瞥了几个太医一眼,出门后!太医跟着走了出来,仁和帝脸拉了下来,“太后大概还有多少日子?”
太医们叮咚跪下,手撑着地,头埋在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仁和帝心烦意乱,“朕问太后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们抬起头,面面相觑,片刻,为首的太医比了一根手指头,声音还在打颤,“最多,最多一百天!”
仁和帝摆手,“退下吧,将太后的药熬好了端进来。”
心里装着事,黎婉有些坐不住了,又过了两柱香的时间,皇上皇后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二人脸上皆是疲倦,太医跟在后边,黎婉急忙起身,随着大家一起屈膝行礼。
“好了,太后睡下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元宵那日再入宫赏宫灯……”仁和帝走了,皇后说了两句话,大意差不多,天色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秦籽韵穿上斗篷,秦籽韵陪她说话,方氏走了过来。
“婉儿,今个儿你和侯爷无事的话去看看您外祖母吧,她这两日病了,说想你和你娘得紧,以为能遇着你娘,结果她没来。”方氏站在黎婉身侧,笑着给秦籽韵见礼,“承王妃吉祥!”
“起来吧。”秦籽韵看着黎婉,“你什么有空了让二九给管家说说,到时我下帖子,把三婶和堂嫂也请过来坐坐!”
黎婉点头,秦籽韵走了她才转身看着方氏,今日,她怕就是为了等她才来的吧,刘氏为何没进宫她也能猜着原因了,她要是早清楚黎忠卿升官后秦牧隐又会当官,今日也不会来。
走到二宫门时全安已经坐在马车上等着了,方氏了然,“侯爷在的话就一起吧,对了,我让我身边的丫鬟跑一趟黎府,知会你娘一声,你外祖母见着你们都去了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黎婉微微侧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刘晋元打什么主意她明白,离间她和秦牧隐罢了。
上了马车,秦牧隐手里捧着一本书,黎婉解下斗篷,坐过去挨着他,说了方氏让她们去刘宅的事,“侯爷要是有事尽管去忙,妾身去刘宅一趟就好,对了,还没恭喜侯爷呢……”
黎婉起身,微微屈膝,结果全安驾马车,车轮滚动,她一个不稳身子往后仰,下意识的就拽住了他手臂,秦牧隐一拉,她往他怀里扑去,头上的钗子扫过他的下巴,听到他梦哼一声。
稳住了,黎婉抬头看他,下巴上明显的三道红色刮痕,皮都破了,她赶紧起身坐好,掏出手帕,忐忑不安的望着他,想替他擦擦又担心他生气。
秦牧隐脸上看不出喜怒,黎婉心里越发没底了,手书经过刚才落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扔在一旁,板着脸,黎婉以为他要骂她,垂着头,听到他语声冷冰冰道,,“挥鞭子时不先禀告一声,回去到全付那儿领罚……”
外边的全安觉得莫名,可是,秦牧隐的确是对着他说的,只有他才会挥辫子,以往他也是这么挥鞭子的啊?嘀咕了两句,心想,昨日得的赏钱今日就没了,还要赔进去一些,亏死了。
黎婉拽了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