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高嫁,黎府给的嫁妆在京里不算多,可对黎府来说算一大半家业了,刘氏小气当然舍不得,是黎忠卿的意思,黎忠卿说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当时给她几本书也有这个因素。
黎忠卿的银子都给刘氏管着,刘氏想昧下些黎婉的嫁妆,黎忠卿强硬,校对了府里的账册,硬是给了黎婉一半,黎婉爱财,自不会手软,为此,刘氏好几天见着她都没有好脸色。
黎府在京郊有田产和庄子,入冬后没有粮食,收入也断了。
黎婉没顺着刘氏说掏银子的话,倒是林氏接过话,问她,“婉儿在京里可有认识的姑娘,你表哥比你大,你都成亲了,他八字还没一撇,要认识,给你表哥张罗张罗!”
外边又下起雪来,不一会儿远处都被白色笼罩,她起身站在窗边,冷风吹进脖子,人冷静不少。
黎婉不说话,屋里气氛又冷了,林氏话锋一转夸赞起黎婉来,“婉儿命真好,侯府要啥有啥,侯爷没有兄弟姐妹,以后侯府就你说了算,可别忘了你爹和你娘生养了你!”
黎婉面上笑笑,心底一片冷漠,上世她心飘飘然,挺直胸脯说不会少了爹娘的好处才会回侯府问管家要银子,今时再想想,难怪侯府人看不起她,她的所作所为够他们鄙视的了。
“外祖母说什么呢,府里侯爷管着,老夫人也不过问,当家的人是侯爷!”和她没有关系,想从她手里拿东西出来,不要肖想了。
两人说着话,全安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一眼,黎婉身子一震,说不出话来。
全安低着头,给她施礼,“夫人,礼物都搬来了,放哪儿?”
黎婉脑子懵了,秦牧隐何时备了礼她怎么不知道?进府后她还拿没带礼的借口和秦牧隐商量回去,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来,黎婉咬着唇,神思恍惚。
刘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礼是秦牧隐备的,全安提黎婉是给她长脸,小厮每人抱着一叠盒子,刘氏脸上笑开了花,“先搁那边的圆木桌上吧!”嘴里嗔怪黎婉,“婉儿也是,人回来了就好,带什么礼!”
眼睛落在盒子上却移不开眼了。
小厮们陆续进屋,将礼物放好,给黎婉行了礼才退下。
林氏也走到了桌边,五颜六色的盒子堆满了桌子,与旁边几个陈旧的梨木箱子和麻袋形成了鲜明对比。
黎婉冷着脸,淡漠得很,刘氏看出她的不对劲,站在桌边,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没动。
上次她回来,侯府给她装了许多东西,有绿茵阁的吃食,布匹,燕窝人参,还有金钗首饰,黎婉没有姐妹,金钗首饰可不是给她的,心底对秦牧隐更满意了。
第15章 开口试探
黎婉随意挑了紫色和蓝色的盒子递给林氏,林氏不接,刘氏劝她,“娘,婉儿给您就收着,侯府不差这些!”
黎婉嘴角一抽,又拿了两个小盒子递给方氏,“舅母,这是您的!”
将礼分了个七七八八,林氏和方氏高兴不已,黎婉却笑不出来,她好似一直在占秦牧隐和侯府的便宜。
而书房,黎忠卿张口想谈刘晋元的事,一对上秦牧隐阴冷淡漠的目光就憋了回去,憋来憋去,黎忠卿开口说起了黎婉小时候。
刘晋元在旁不时插上几句,他和黎婉关系好,加之容貌温和,黎婉什么事都愿意与他说。回忆起小时候,刘晋元嘴角含笑,声音也软了下来,余光却注意着一旁的秦牧隐。
秦牧隐身材高大,轮廓分明,剑眉下的一双眼冷冷清清,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不喜欢黎婉,这是刘晋元的第一反应。
三人说着话,中途,黎忠卿觉得冷了,吩咐明菊把暖炉烧起来。
秦牧隐不由得想到了黎婉,她很怕冷,屋里烧了地龙,她上。床也手脚冰凉,他看得出她不想出门,今日来黎府他有一番考量,明日审问狱犯,刑部哪些人牵扯其中还不清楚,他要摸摸黎忠卿的底。
与黎忠卿无关,秦牧隐放心下来。
黎府这么冷的天还不烧炭,往年,黎婉在家岂不是一直受冻?秦牧隐眼角一眯,如果全安在,就知道,侯爷生气了。
明菊为难的下去了,府里有炭,夫人叮嘱了小姐回府就收起来,她懂夫人的意思,想让小姐明白日子不好过帮衬一把,老爷发了话又不能不从,明菊拿不定主意,去后院问刘氏了。
明菊回来,刘氏以为书房有什么吩咐,听她说起黎忠卿要烧暖炉,她尴尬的摆手,“去吧,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侯爷了!”
黎婉眉色阴冷,说得像是侯爷占了便宜似的。
“娘,外祖母也冷,把屋里的地龙烧起来吧!”杯里的茶冷了,黎婉手也冷了起来,把手插。进暖炉,看着刘氏。
她开了口,刘氏一双眼笑得眯成了缝,“好,听婉儿的!”
烧了地龙,屋里渐渐有了暖意,她们脱了鞋坐上炕,围着小茶几闲聊。
林氏说的是镇上的趣事,黎婉看出,刘氏兴致不高,想来心里压着事儿的缘故。
她猜得不错的话,刘家人提前进京,刘氏也不知道内情,去年成亲她拿走了大半的银子,刘氏又买了宅子,一家人的开销不小,再来刘家人,刘晋元没有差事,估计要找刘氏拿银子,刘氏怕就是愁这个吧。
刘氏愁眉不展,林氏和方氏说得津津有味,没把她放在心上。
用膳时坐了两桌,中间用屏风挡着,中途,刘氏频频朝屏风外的黎忠卿挤眉弄眼,黎婉当没看见。
黎忠卿咳嗽两声,搁下筷子,问刘晋元,“你的事可有眉目了?”
刘晋元摇头,这批二甲进士都没消息,他找人问过,都说不清楚状况。
黎忠卿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瞥到秦牧隐身上,询问道“侯爷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等秦牧隐开口,黎婉已抢过话,“能听到什么风声,侯爷没有官职,消息还比不上爹呢!”
刘氏瞪了她一眼,黎婉全当不知。黎忠卿顺了顺下巴的一小撮胡须,胡须是这两年留起来的,黎忠卿长相儒雅,前些年仕途不顺,他觉得是他太过清秀不得人信任的缘故,进了京,就留了胡须,初时黎婉看着不习惯,久了黎忠卿周身的气质都变了,遇事圆滑,波澜不惊,她也习惯下来。
“你爹问的是侯爷,你插嘴干什么?”刘氏给她夹了一块鸡肉,“你表哥的事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加之,外祖母来了,要着手张罗你表哥的亲事,总不能你表哥去外边做官吧?”
话是对着黎婉说,眼神却落在屏风外的秦牧隐身上。
秦牧隐喝了一口汤,镇上放养的鸡鸭炖出来的味道鲜美,他又抿了一口,语声低沉,语气平静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明日入宫问问皇上,他应该早有打算!”
黎婉生怕他揽下活计,他说完了,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不由得苦笑,秦牧隐什么人,怎么会轻易答应帮人。
得了回应,黎忠卿就把事搁下了,刘氏让秦牧隐帮着在京里安置个职位,官职都皇上定夺,侯爷想帮也无奈,利落的举起酒杯,笑道“来,喝一杯!”侧目劝刘晋元,“晋元,你别太忧心,皇上早有打算!”
回去时,刘氏拉着她万分不舍,黎婉情绪也低落起来,刘氏对她好,上世张罗她嫁给刘晋元,也是不想她在江南吃苦受难,挽着刘氏的手臂,黎婉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娘,我走了,您和爹好生保重!”
刘氏点点头,又叮嘱了她一番,嫁人了,肚子要争口气,侯府只有侯爷一人,只要她生下男孩,以后,侯府的一切就是她们母子二人的了。
还好,秦牧隐走在前边听不到,如果被他听去了,不知怎么笑话鄙夷自己。
侯府的家产是老侯爷留下的,秦牧隐打理着,和她没有关系,刘氏为她好,她不想忤逆她,频频点头。
回到侯府,伺候秦牧隐换了衣衫,边给他解衣边问他,“侯爷备了礼我都不清楚差点漏了馅儿,娘还以为我不孝顺呢!”
实话,她回娘家不想带礼,她在京里没有朋友,参加过好几次宴会,旁人看不起她不愿意和她往来,说她拿着侯府的银子倒贴娘家。
上一世她能无所畏惧的回击,“我命好嫁进了侯府,侯府家大业大,我贴补娘家是我福气好,你们眼酸吧!”
这一世,她没了理直气壮,不想在心里矮了秦牧隐一大截。
“看望岳父岳母,备点礼聊表心意,这叫人情往来!”秦牧隐揶揄她,眼含鄙夷。
黎婉闷着头,不吭气。
秦牧隐看出她情绪低落,不经意问她“你和你表哥关系不好?”
黎婉身子一颤,抬头,望进他黑不见底的眸子,声音僵硬,“怎么这么说?”
今早出门时吩咐把屋里大红色的全部撤了,此时,朴实的家具更显温馨。
他躺在椅子上,手枕在脑后,身心放松。
下午,她有意无意避着刘晋元,对刘晋元的事反感得很,带着对刘家人也不太亲近,淡漠得和平日大不相同,两人成亲不久,她平日什么样,秦牧隐说不上来。不过,她看刘晋元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怨恨,她藏得极好,他还是看出来了。
给他换了衣衫,黎婉开始收拾自己,当着秦牧隐的面,她害羞的背过身子,里边穿了中衣她仍羞红了脸。
“小时候表哥没少抢我的玩具,还恶人先告状,因他长相斯文,容貌清秀,舅舅家只他一个孩子,娘和爹总先骂我,都说三岁看大,他肯定不是好人,我从小就不喜欢他!”黎婉想了想,找了这个借口。
其实,她小时候和刘晋元关系很好,府里没有兄长,刘晋元对谁都笑嘻嘻,态度亲切,和他玩时,会照顾她情绪,有段时间,她听刘氏和方氏商量她和刘晋元的亲事,方氏不同意,当时刘晋元念书用功,学堂里的夫子夸他是将相之才。
方氏怕不想她耽搁了刘晋元的前程,她对刘晋元根本没那方面的心思,只当他是哥哥而已。
秦牧隐手指敲着桌面,目光冷了下来,她说了谎。
黎婉专心打理衣衫,没注意他变了脸色。
随后,二人去画闲院给老夫人请安,屋里还坐着一人,黎婉在成亲的第二天见过,老夫人的妯娌,元氏。
“这么晚你们怎么过来了?”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黎婉上前拉着她手臂,笑着叫了声元氏,“二叔母来了!”
元氏就是承王的岳母了,承王妃的亲生母亲,黎婉记忆里,她与承王妃关系并不好,承王和承王妃成亲那会还不得势,元氏想把承王妃定给一侯府的世子,正逢宫里宴会,皇上给几位皇子说亲,承王妃秦籽韵一支舞蹈艳压群芳,皇上当即给承王指了婚。
元氏心里的算盘落空,和秦籽韵商量,要她胞妹嫁去承王府她嫁去侯府,秦籽韵死活不应,从家里跑了出来,和承王大婚也是从侯府出嫁的。
后来几年,承王在朝堂一步升天,手握权势,元氏心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秦籽韵和承王说了当年的原委,承王不待见秦府也不待见秦家人。
秦家二老爷任吏部尚书,身居要职,近两年吏部发生了许多事,他在皇上跟前越来越不得喜,其中应该有承王的推波助澜。
黎婉琢磨着天快黑了,元氏还不走,估计有事求到老夫人跟前了。
上一世,她和元氏打交道不多,静安院她都不怎么来,见着元氏的面也少。
说了会话,元氏坐着不怎么出声,黎婉推了推秦牧隐,小声与他道,“侯爷,二叔母和老夫人说说贴己话,我们明日再来!”
第16章 表露心迹
元氏朝她感激一笑,黎婉想,元氏该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路上与秦牧隐说起,秦牧隐倪了她一眼,浓浓的鄙视,“等和二叔母打交道了评价也不迟!”
黎婉一脸悻悻,侧目,不着痕迹的落后他一步,重新思量元氏,上一世,侯府的人全入了狱,她到处求人,秦家她却是没去过,现在想想,也想不起当时为何没去秦家了。
她慢了一步,秦牧隐就快了,黎婉反应过来,他已走出了几步远,她急忙提着裙子跟上去,大雪纷飞,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还好,入了雪地,他脚步慢了下来。
回屋用了晚饭,秦牧隐捧着她的书去了内室。
家具焕然一新,摆设也变了,中间一张黑漆木的圆桌和四张黑漆木的圆凳子,左侧墙是四扇楠木樱草色的衣柜,里边搁着两人日常的衣衫,他的衣衫和日常用品从书房里搬了回来,他的东西越来越多,黎婉不习惯,不时会对着他的物品发呆。
窗户边安置了一张青鸾牡丹团刻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秦牧隐的意思,黎婉和全康一说,他就找了这么大的床来,窗户边一下就变得拥挤了,往里是一座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插屏后是二人的床,床前摆了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和一把椅子,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悠远绵长。
黎婉瞧了瞧时辰,睡觉早了,何况,秦牧隐看书,他翻书的响动吵着她也睡不着,慢悠悠寻了一本画册来,躺在了木雕花大床上盖好被子,侧身,对着那边的秦牧隐。
他看书,黎婉看他,眼里全是他偶尔蹙眉偶尔舒展眉的样子,黎婉不知她的嘴角溢着笑。
些许是目光太投入,以至于秦牧隐开口时,吓得黎婉身子一颤,手里的画册一抖,差点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