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钱呢?有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去做?”韩跃伸手帮豆豆把小包袱拿过来,顺理成章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钱也都从库房里拿出来了,由李风华和刘黑石亲自带人押送,他们天还没亮就已出发,现在约莫已经到了长安呢。”
小豆豆甜甜一笑,忽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问道:“相公,这么多钱都去换粮食真的好么?那可是整整十七万贯,咱们苦苦积累大半年才攒下这点家业。”
“关外不毛之地,钱财暂时没有用途,带着十几万铜钱有个屁用。再说了,那么多百姓们要跟我走,这一路从长安到关外山高水长,虽然会风餐露宿,但是可不能饿死一人。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心没了就完了。”
韩跃伸手捏了捏小豆豆脸蛋,微笑道:“你知道相公本事的,只要有人在,咱们不愁赚不到钱。来来来,妮,给爷笑一个。”
豆豆俏脸微红,明媚的双目宛如蕴含了一汪秋水,羞涩道:“相公你坏死了!静儿姐姐马上就出出来了,让她看见多不好。”
“嘿嘿嘿!”韩跃一声坏笑,压低声音道:“小娘子言下之意,是否在暗示我只要别人看不见就可以任意施为了?”
嘤咛!豆豆一声娇啼,小丫头年龄渐渐长大,已经明白男女间的那点事,她捂着脸蹲下去,羞怯生生娇憨道:“相公你坏死了。”
韩跃得意一笑,正欲再打趣几句,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他顿时脸色一收,装作严肃道:“蹲在地上干什么,关外虽然路远,你也不能撒娇不去,赶紧给我起来准备上路。”
这个转变着实够大,从油滑小坏蛋瞬变刚正大家长,偏偏身后一声轻哼,有个女子嘲讽道:“别装了,刚才我都听见了。”
罗静儿一身戎装,所穿正是韩跃送她的流云金丝锁子甲,少女曲线曼妙,偏偏手提一把长枪,这枪可是万年星木制成的冷月凤鸣枪,扎一下能出三个血窟窿。韩跃打了个哆嗦,讪讪笑道:“静儿也收拾好啦,走走走,开路……”
他一溜烟抬脚,急匆匆便跑下了山。
罗静儿噗嗤一声,伸手拉起蹲着的小豆豆,轻责道:“你就总是惯着他。一天不给他吃豆腐就不自在是吧,这家伙坏的很,他可不会管你羞涩不羞涩。”
小豆豆十分忸怩,道:“相公就要离开这里,我见他心情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冲上来给他调戏?”罗静儿捏了捏她脸蛋,嘻嘻道:“小鬼头,这般懂得疼人,真是我见犹怜。”
豆豆娇憨一笑,道:“姐姐你不是也很疼他,相公小事上怕你,但是遇到大事你一直很顺从他啊。”
“哼!”罗静儿俏脸一寒,伸手轻拍豆豆屁股一下,强辩道:“我会顺从他?想也别想。你以后也得注意了,他可坏的很,专门欺负老实人。”
“他是我相公!”小豆豆俏脸微红,声若蚊蝇道:“田大婶说过,媳妇总要被相公欺负的。”
“那也得等你长大一些,现在身子骨都还没长开你就想这些,不要命了。”罗静儿没好气一笑,捏着豆豆小脸吓唬她道:“男人都坏的很,你要想他一辈子疼你,就别让他轻易得手,以后他再敢欺负你你就反抗,别一直顺着他性子来,免得惯坏他臭毛病……”
小豆豆有些惊然,下意识道:“是么?姐姐怎么知道的,你也就比我大四岁不到呀。”
罗静儿脸色一僵,望着小豆豆娇憨模样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跟小丫头说其实这事我也不懂,是前几天专门去请教了舅妈才学会。
秦琼夫人名叫张紫嫣,乃是隋朝靠山王杨林坐下大将张宣之女,此女虽然名字秀气,却是天生神力武功高强,曾经和李元霸都打个平手。治家风格也狠,别人家都是男的说了算,在秦琼家是张紫嫣说了算,一辈子把黄脸汉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由于韩跃即将远去关外,秦琼担忧外甥女跟着受气,专门把罗静儿叫到家中让老婆好好传授一番。他受了自家娘们一辈子气,深知这女人一肚子调教夫君的手段,只需外甥女学会几招,必然能把泾阳侯那臭小子搞定。
可惜秦琼忽视了一件事,他一辈子忠厚老实,外甥女性格竟也有几分相似,虽然从张紫嫣那里学会不少手段,日弄会不会使用还真是难说。
“走吧!”罗静儿忽然一拉小豆豆,道:“那家伙已经跑下山好半天了,百姓们也都在庄子上等着,此去关外路途遥远,还是早早动身才好。”
“嗯!”小豆豆轻轻点头,挽着罗静儿胳膊一起下山。
两女快步疾走,不多时便到了山下,小豆豆忽然停了一下脚步,目光远眺一条小河边的某个草屋,小脸上显露出几丝依依不舍的别情。
那间屋子是她生活了很久的地方,相公早年混账,她在那茅屋中也不知哭过多少次。后来相公变了个人,那间小屋又给了她无数欢笑。
现在就要走了,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生都要跟着男人走。
“不知道何时,还能再回来看一眼!”小丫头轻轻一叹,情绪异常复杂。
何时再回来看一眼?
罗静儿一呆,忍不住轻揽一下她,低声道:“会的,会的!你要相信那个家伙,等咱们跟他回来之时,必然又是另一番风光……”
田家庄中早已有无数百姓在等待,人头黑压压一片,场面很是宏大,然而并不嘈杂。
韩跃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忽然感觉一阵意气风发,他猛然挥动时右手,用力向下一落,大叫道:“兄弟姐妹们,咱们动身!”
“动身!”上万百姓大声齐喝,声震天地,搅动风云。
从今日起,跟着咱家侯爷一闯塞外风霜。虽九死兮,其尤未悔。
人人面色带着坚定!
第140章 你离去时,谁在哭泣!
古语有云,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十万百姓是个什么概念,排队行走都要摆成三里长龙。
迁徙大军从田家庄开始出发,一路上不断还有新的百姓加入进来,越走队伍越庞大,等到队伍走到长安西门之外时,十万百姓几乎已经聚齐。
这是何等壮阔的一副景象!
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男人挑着担子,女人背着行囊,吃奶的娃在怀里酣睡,小屁孩们在队伍中欢呼乱跑,十万迁徙,震动长安。
这样一支巨大队伍到来,怎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世家派出的探子来了,站在长安西门探头探脑眺望,不时飞马回去禀报这里的情景。
勋贵府上的管家们来了,大多押送着一车厚礼。勋贵是个特殊群体,韩跃也是勋贵,虽然大家平时没什么交情,但是这一次他出关人人还是会意思一下。礼物都很丰厚,上至狐皮大衣,下至人参草药,各家都装满了一大车,换算成钱财也得几百贯。
武将们亲自来了,程咬金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韩跃的结义兄弟程处默,旁边秦琼一骑绝尘,此外还有许多韩跃不认识的将领。
渭水之盟中,韩跃兵不血刃败退突厥,这些武将虽然没有捞到仗大,但在心中却对这少年很是敬佩。况且他今日出关乃是风发之举,有皇帝亲受的十万百姓相随,不用几年就是封疆大吏,现在来送送他也能提早结下一份人情。
“啊哈哈哈,泾阳侯且慢走!”老程第一个飞马赶到,这货手里领着一个粗瓷大坛子翻身下马,猛然一掌排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老程道:“老夫与你合作高度酒生意许久,却因你提议酒要埋一年才能上市,所以一直馋的酒虫乱滚。今日你出关远行,老夫便命人挖了出来,咱爷儿俩好好喝上一坛。”
“一坛……”韩跃满脸发黑,望着老程手里的粗瓷大坛,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这坛子足有两个西瓜那么大,装满酒至少十斤,高度酒又不是三勒浆那种没劲头的水酒,这要真是全部喝完今天非醉死不可。
可惜他的担心纯粹白费,遇到老程这种不讲理的谁也白搭,这货拍开酒坛泥封之后,自己先提起来仰头便是一口猛灌,烈酒入喉,老程直接打了个哆嗦。感觉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飞速冲进胃里,浑身都透着一股舒畅。
“驴日的,怪不得你小子把这酒吹上了天,真他娘带劲!”老程哈哈一笑,单手把坛子一递,大叫道:“来,饮上一口,此去关外山高水长,伯父为你送行!”
这不喝都不行了,虽然老程不着调,但是他毕竟长辈,人家都已经先喝为敬,韩跃硬着头皮也要干上一口。
没说的,喝!
他仰头便是一口猛灌!
烈酒入喉,宛如火烧,不知为何,心中便有一股激情涌动。
“好娃子!”老程开怀大笑,忽然转头对程处默喝道:“愣着干什么,你兄弟今日出关,过来陪他喝一口!白磕头了吗?”
这话说的有理,所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在古代一旦结义那就和亲兄弟没有任何区别,老程让程处默敬酒,韩跃不得不喝。
于是,又是一大口猛灌!
小豆豆一脸担心,忍不住便要开口阻拦,旁边罗静儿悄悄伸手一扯,压低声音道:“别过去,这是男人的事!”
程处默烈酒入喉,忽然眼中流泪,大声道:“兄弟,一路走好,有时间哥哥就去看你,塞外风霜很猛,你身上没有武功,平时出门注意多穿衣服。”
这是结义兄长的叮嘱,韩跃心中一阵感动,默默点了点头。便是旁边罗静儿和小豆豆也得给人致谢,一起说道:“谢谢兄长关怀,我们去关外后一定照顾好他。”
古代兄长位置很高,程处默和韩跃虽然是结拜,但兄长便是兄长,兄为父,老爹要是不在了他甚至能帮韩跃决定婚事。
秦琼忽然大踏步走过来,这个黄脸汉子生性忠厚,话不多,但是句句透着暖意:“小子,若是在外面吃了亏就言语一声,老夫一生征战天下,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中双锏仍可再战。”
他是罗静儿的亲娘舅,比老程更有资格称呼韩跃为小子,不过秦琼一向不喜欢韩跃,说出此话多半还是爱屋及乌。
罗静儿眼中不觉便流下泪水。韩跃出关,她又何尝不是远离亲人。古代娘舅如父,少女心中心乱如麻。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有蹄声传来,轰隆震天,如雷炸响。一队玄甲铁骑急速而来,领头一员年轻将领浑身铠甲,他人还未到,已然大喝出声,道:“泾阳侯何在?”
韩跃跨步而出,静静看着来人。
那将领飞马急停,猛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高声道:“末将尉迟宝林,奉陛下亲令,提三千虎狼玄甲军来投,侯爷可要点兵?”
原来是尉迟敬德的大儿子尉迟宝林。
此人是年轻一辈有数名将,武功甚至不在其父之下。当年尉迟敬德离家投军,他妻子梅秀英正怀身孕,尉迟敬德将孩子起名宝林,并且留下自己雌雄双鞭中的一根,刻上“尉迟宝林”作为父子相认的凭据。后来梅秀英被北国白良关总兵刘国桢所掳,梅秀英为了保护腹中孩儿,忍辱答应嫁给刘国桢,尉迟宝林出生后,便成为刘国桢的儿子,取名刘宝林。李世民率领唐军扫北,派尉迟敬德为先锋进攻白良关,打伤刘国桢,刘宝林要为“父亲”报仇,和尉迟敬德大战三天不分胜败。梅秀英得知往日夫君来到,将刘宝林的身世告诉了他。刘宝林在阵前亮出刻着“尉迟宝林”的鞭来,双鞭相会父子相认。
这一段往事在场的众将领都知道,对于尉迟宝林能和他老爹大战三天三夜的勇武也十分敬佩,想不到陛下竟然把他派给了韩跃,老程哈哈大笑,意味深长道:“泾阳侯果然深得圣眷,日后切不可辜负陛下之心……”
三千玄甲兵放手给人,这是多么大的恩宠。韩跃轻叹一声,亲自扶起尉迟宝林道:“你且率兵马去压阵,这一路还需多加辛苦,好好护卫百姓出关。”
“末将万死不辞!”尉迟宝林双手一拱,随后翻身上马,带着三千铁骑轰隆隆奔到百姓后方压阵。
勋贵来了,将领来了,三千铁骑也来了。韩跃本以为今日送别到此就要结束,正欲挥手与众人话别,忽然又有马蹄声传来。
这次却是一队百骑司战士飞奔而来,中间护卫着一个宫中太监,人还没到,早已高声喝道:“陛下有口谕……”
口谕?
韩跃微微一怔,连忙摆正脸色严肃以待。
百骑众人很快到达,那太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道:“宣陛下口谕:小子,一路走好,想朕了,就回来看看!塞外虽广阔,长安才是家……”
哗——
满场震惊!
自古至今,何曾有皇帝以这种口吻下达口谕?这完全不像旨意,倒像是一个长辈在送别子侄。
如果说皇帝的口谕已经让众人震惊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就匪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