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哈哈再笑,忽然语带深意看了韩跃一眼,笑眯眯道:“你父亲曾经说过,这天下地方大得很,你以后领兵算什么本事,你得自己去打一片地方做皇帝……”
李继跃更加兴奋,忍不住再次欢呼起来。
不远处几个青年将领对视两眼,忽然疾步上前轰隆跪地,这几人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给李继跃磕头。
李世民伸手一拍小家伙额头,淡淡道:“看见没有,现在就有人觉得你将来能成事,所以过来磕头表示效忠,这几个人皇爷爷知道,都是能征善战的好将领,孩子你拿树枝去敲打一下他们肩膀,算是定下这个主仆之名吧。”
李继跃有些迟疑,下意识看了一眼韩跃,毕竟这些青年将领都是老爹的麾下,他一个娃娃去收服算怎么会是。
这里也可以看出来,这小子绝对是韩跃孩子之中心思最多的一个,小小年纪已经知道顾忌别人感受,不愧是王凌云教出来的小阴货。
韩跃微微吐出一口气,淡淡道:“既然你皇祖父点头了,这几个将领也有心投奔,那么继跃你就收下吧,以后当做自己的班底用。”
李继跃大喜,连忙夺过树枝去敲打那几个将领肩膀,几个将领同样满脸激动,再次以头碰地磕的砰砰响。
他们是韩跃的麾下不假,但是韩跃麾下能人太多了,这几个将领只能算中游偏上,如果继续耗下去肯定没有大作为。
但是效忠李继跃就不一样啊!小皇子出身不凡,而且有太上皇钦点旨意,将来也能出去开疆拓土建立国家,武将跟着他有仗打才能有功勋。
李天鹰忽然跑了过来,一把将李继跃的树枝抢夺来,大声对李世民道:“皇爷爷,为什么不考考我?”
这个草原小老虎性格也很虎,况且曾经的身份是草原金刀小可汗,严格说来乃是和皇帝一样平起平坐的身份,所以说话之间并不怎么畏惧李世民。
李象同样跑出来,很是不满道:“还有孙儿也没考,我也有办法打赢这场仗。”
李世民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考都考,一个一个来,今天咱们挨个考……”
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听不远处有快马蹄声传来,棚内众人怔了一怔,李勣目光闪烁道:“许是战事已经完结,西府三卫前来报捷。”
没人会觉得是报恶,因为西府三卫不可能输,哪怕对面是二十万骑兵,打起来也只是一场收割战。
那快马飞速而来,转眼之间就到了跟前,马上骑士轰然翻身下马,急急匆匆跑进了棚子中。
“说,怎样?”韩跃不等他单膝跪地,直接开口询问战事。
报信之人正是薛仁贵,他先是喘一口气,然后拱手对着韩跃郑重一礼,这才面带苦笑道:“陛下,没打赢?”
“嗯?”韩跃顿时从木桩上站起来。
没打赢?
五万西府三卫,配备的都是火枪和神臂弩,这样一股战力别说是对战二十万骑兵,就算三十万也能收拾了。
他抬脚上前三步,沉声道:“莫非对方不止二十万兵马?所以尔等才吃了一败仗?”
薛仁贵连忙摇头,小心翼翼道:“陛下恕罪,麾下刚才说话有些太轻浮了,我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博您开怀一乐,是这样的,咱们没打赢,但是也没打输,因为麾下等人领兵过去之时,发现这一仗压根没法打。对方确实不止二十万兵马,粗算足足得有百万人……”
众人霍然一惊,几个老国公蹭一下窜出来,薛仁贵的老爹上前一脚将儿子踢翻,打骂道:“吞吞吐吐想死不成?说清楚,哪里来的百万人马?”
李勣则是急急出声,郑重对韩跃道:“陛下,臣请命亲上战阵,和冯盎的百万大军掰一掰腕子。”
群情涌动,个个请战,老国公都知道二十万人和百万人都什么区别,这绝对不是人数翻了五番那么简单。
然而韩跃却缓缓摆了摆手,忽然俯下身子将薛仁贵拉起来,笑眯眯道:“你这个家伙,是不是朕对你太松散了,军国大事也想着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可时节可不是咱俩在长安街头喝酒打屁的时节,赶紧收起油滑那一套,好生给大家说说事。”
薛仁贵嘿了一声,连忙拱手对着一圈作个揖,但是他仍旧没有解说原因,反而满脸古怪之色道:“陛下,麾下觉得您还是亲自去看看,这事跟咱们预想的不一样,那冯盎真是个老狐狸……”
“咦!”韩跃顿时好奇起来,挥手便令人牵过来一匹马。
在场众人也心生好奇,薛英甚至抬脚又踢了儿子几下,可惜薛仁贵只是面色古怪,自始至终都不肯说原因。
“既然好奇,那就都跟来看看!”韩跃忽然一声令下,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在场众人连忙招人牵来坐骑,一群人轰轰隆隆奔着远方去。
唯有李世民独坐木棚之中,继续拉着孩子们在地上画草图,孩子之中李继跃心性最为轻佻,忍不住好奇道:“皇爷爷,您不去看看?”
其实小小东西是想怂恿李世民带他们去看看。
李世民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出一个孙子心中勾当,闻言呵呵一笑,手抚胡须淡淡道:“有什么可看啊?皇爷爷早就料到这一仗打不起来,冯盎此人,你们不懂……”
几个小孩更加好奇,忍不住围着李世民撒娇卖好,尤其两个小丫头口中嘤嘤不依不饶,惹得李世民老怀大慰哈哈大笑。
但是自始至终,他就是不给孩子们讲原因。
人老了之后,似乎就剩下这一点爱好了。
韩跃带人一路驰骋,很快就见到前方有军阵列队相持,这时众人脸色也都古怪起来,终于明白薛仁贵为什么要耍滑凑趣。
任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情况。
韩跃眸子微微闪动,策马缓缓越过军阵上前,他陡然仰天一声轻笑,淡淡道:“朕,李跃……”
也就在他这一声淡笑发出之后,猛见对面军阵从中分裂而开,一员白发苍苍的虎将浑身铠甲鲜明,骑着战马轰轰隆隆奔驰过来。
这人真是虎将,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奔驰之间仍可看出赫赫风威,唯一有些遗憾是他穿的战甲不是军阵甲胄,反而是那种国家大事才用的礼仪甲胄。
礼仪甲胄好看是好看,可惜却折损了一些战将的英雄之姿。
他距离韩跃还有五十步远的时候,陡然一勒缰绳原地止住,然后竟然直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臣,大唐吴国公,岭南坐镇使,冯盎,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华夏万安,汉人万安,同胞万安……”
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连续四个万安,已经将这位老国公的心性完全表达出来。
韩跃骑在马上遥遥看他,目光带着探询也带着不解,两人就这么遥遥相对,周围是杀气腾腾的战士,如此好半天过去之后,韩跃忽然轻声问道:“吴国公你可知道,就在刚才不久,你一个儿子被朕砍了,剩余也是绑的绑关的关,咱们之间怕是要隔上一个杀子之仇啊。”
第788章 跪倒尘埃,苦求归顺
冯盎哈哈大笑,依旧保持单膝跪地礼节,大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岭南奉行养蛊,老臣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生儿子的本事强,我有七十多个儿子,陛下才杀一个哪里够?”
他说着抬眼看了韩跃一下,接着道:“再说您杀的那一个老臣约莫也能猜到是谁,那样的蠢货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就死了吧。”
韩跃目瞪口呆,一众国公大臣同样瞠目结舌。
韩跃怔怔半晌之后,忽然扭头问李冲道:“你之前怎么汇报来着?你说百骑司调查到吴国公有四十多个儿子,这怎么突然变成七十多个,百骑司是不是该整顿一下了?”
李冲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打开仔细翻阅查找起来。
然后这货满脸迷惑看向韩跃,小声禀告道:“陛下,没错啊,百骑司调查的很清楚,冯盎……呃,吴国公实有男嗣六十二,相互攻击死二十,剩四十二人,女嗣二十有六,其中嫁人者十七人……”
远处冯盎哈哈大笑,继续保持单膝跪地礼节,豪放解释道:“陛下勿用怀疑,您的百骑司调查并没有错,只不过那是八个月前的情况,而今老臣又生了三十个孩子。”
“我尼玛……又生了三十个?还是八个月时间突击生的?”
韩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目光怔怔看着冯盎两鬓之间的白发。
冯盎哈哈再笑,道:“陛下可是看臣老了,所以心里有些怀疑,啊哈哈哈,岭南民间太过疾苦,女子不嫁人者多有饿死,臣虽然老了残了,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力气,我能解救就得解救几个啊。”
这话说的看似豪放,然而语气里却有一抹莫名伤感。
韩跃目光忽然一凛,注意到冯盎的左臂袖子竟然是空的,再联想此人已经白发苍苍,果然是老了残了的情况。
但是冯盎语气里隐藏的悲伤应该不是这个,而是另一种让他心里伤感的东西……
韩跃把握到对方的语中含义,突然道:“吴国公可是觉得心力憔悴?”
他自始至终没让冯盎起身,冯盎竟然也恭恭敬敬保持单膝跪地,然而这位比李世民还要年长九岁的老人并不感觉难堪,反而长叹一声再次拱手,满脸黯然道:“陛下说得对,臣真是心力憔悴了,我八个月前听闻您要南下,立马连续娶了三十多个女子,不为贪欢好色,只为能让这些女子出身的部族,臣举家投奔过来,他们可以享受陛下的封赐……”
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然而韩跃心中却升起伤感,他听懂了,也听明白了。
冯盎这话说的是他早就等着韩跃开岭南,然后立马举家投奔过来,这老人乃是李渊亲封的国公,投奔过来肯定要给封赏和厚赐。
老人自己不在乎封赏,但却急急娶了三十多个女子,岭南这边娶了女子就要照顾女子后面的部族,这老人是想借韩跃的能力多养一些百姓。
至于那些生出来的孩子,甚至很可能不是冯盎自己的娃……
也许那些女子暗地里都有丈夫,只是挂个名号嫁给冯盎,然后借用这位老人的投奔大义,以此来让韩跃帮助牧养部族的族民。
天子有庇护万民之责,但是庇护的时候也分远近亲疏,岭南百姓毕竟远了一层,所以这位吴国公才出此下策。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忽然显出回忆之色,喃喃道:“当年大隋之时,老臣也是朝堂里的霍霍战将,曾随炀帝东征高丽,曾在东夷跃马扬鞭,然后天下渐渐战乱,臣不想和中原同族厮杀争抢,于是迁护一批百姓来此!我不想打天下做皇帝,我只想看着麾下的子民们吃饱喝足,母亲不会因为儿子战死哭泣,老人去世有子孙给穿衣送终……”
韩跃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渐渐对这位老国公生出钦佩之情。
要知道当年冯盎便是大隋的紫金光禄大夫,而且还是左武卫大将军,手中有赫赫兵权,麾下也人才济济,此人最初的实力和地位比李渊还要强盛,堪称大隋朝堂里的巅峰人物。
如果他也参加涿鹿中原的战事,那么隋末就不是十八路反王那么简单,应该变成十九路反王才对,那样百姓死的也许会更多。
但是这位国公不忍举起刀兵和同族厮杀,所以他选择带人避到了岭南,来岭南等于是自我流放,这等举动不啻于民族大英雄。
韩跃忽然手臂一抬,满脸郑重道:“吴国公,地上凉,你我今日初见,该当促膝长谈,你先站起来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这等于是认可了冯盎,再不把对方当敌人的意思。
哪知冯盎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噗通一声改单膝跪地为双膝跪地,猛然重重给韩跃行了磕头大礼,口中发出呜呜呜呜的痛哭声。
磕完头后,仍旧跪地不起,不过却伸手使劲擦了一下眼睛,抬起头来直直看着韩跃。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国公昂首挺胸,口中忽然大呼道:“陛下啊,求您伸一把手吧,岭南太穷,吃不上饭啊。老臣是个武勋出身,领兵打仗可以,治理领地不行,一晃眼三十多年过去,我当初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几乎还是什么样!陛下,老臣代表岭南九百七十万穷苦百姓,求求您了,我们要融入华夏帝国,我们要做能吃饱饭的子民……”
韩跃怔了一怔,忽然翻身从马背跳跃而下。
他一路龙行虎步过去,双手郑重把冯盎搀扶起来。
冯盎眼角明显带着湿润,满脸渴盼继续看着韩跃,忽然又开始老泪垂垂,哽咽道:“追随我来的百姓们天天饿肚子,当地的土著同样天天饿肚子,陛下您知道老臣为什么发疯一般娶老婆吗?我这是给自己压力啊!每多娶一个女子,我就告诉自己要努力照顾好她们的母族,臣三十年时间娶了一百多个老婆,可惜再也没有能力多娶一两个。”
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