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抬脚向前,竟然一路走到大殿门口,他负手望着外面天空,满脸怅然道:“恪儿你聪慧异常,为什么就没有发现一件怪事。虽然今日蜀王来了很多人,但却有几个最重要的皇族不曾出现,你二哥李承乾没有来,你三哥李青雀同样也没有来。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魏王,你知道为什么都不曾过来么?”
李恪心里隐隐泛起不妙之感,不过仍然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两位哥哥这几年一向看孩儿和李愔不顺眼,他们怎会来蜀王府探望亲人?”
这话竟然还在暗中设置了陷阱,分明在给李世民灌输不好的念头。
可惜李世民突然淡淡一笑,摇头道:“恪儿,你错了。太子和魏王不来,是因为他们不敢来。”
李恪一怔,在场大臣和皇族也都一怔。
皇帝忽然悠悠望天,喃喃道:“这两个孩子挨过揍,知道挨揍的味道不好受,所以他们学聪明了,知道有些事不能做。这五年时间朝堂里总是有人想动赵王遗孤,但是你见承乾和青雀敢动么?他们不敢啊……”
皇帝这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抽。
李世民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悠悠盯着李恪道:“大唐建国十二载,前期何等苦与难?异族虎视眈眈,世家犯上作乱,百姓穷苦潦倒,佛门暗中祸乱……”
“为了改变这一切,你祖父呕心沥血,为父也战战兢兢,再加上你大哥奋勇拼搏四处征战,连儿子降生都无法亲自守候,我们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好不容易才将天下变得安稳。如今大唐唯有佛门还在祸祸,已经成为了我李家皇族的毒瘤。”
皇帝说到这里长长一叹,轻声道:“承乾和青雀都知道佛门不能再沾,为什么你李恪竟然敢伸出手来?想当皇帝想疯了吗?这大唐的皇帝轮不到你来做!”
李恪俊脸苍白,连忙辩驳道:“父皇,儿臣没有。”
李世民哈哈一笑,忽然伸手一指大殿众人,冷冷道:“今日来的,要么是弘农杨氏之人,要么是家中拥有控人花。朕的后宫也有控人花,所以我这才会变得贪欢好色。朕对不起赵王,让他的妻儿受了五年的罪……”
皇帝这话一出,满场顿时惊慌,其中杨妃身边的几个小妃身体瑟瑟发抖,连着杨妃自己也手脚冰凉。
李世民忽然看向杨妃,满脸伤感复又温柔道:“小笄儿,朕真是想不到,你为了孩子竟然去拜佛。拜佛也无事,你拜的却是东渡佛……”
小笄儿乃是杨妃的小名,天下之间只有皇帝可以喊,但是这一声温柔的呼唤却一点也不温柔,杨妃只觉得脑海间轰隆作响。
也就在这时,猛听长安城外也是一声轰隆,这轰隆可比杨妃脑海中的声音更加巨大,不但轰隆震天,而且山摇地动,整座大殿都在簇簇落土,瞬间将所有人弄得灰头土脸。
所有人面色皆惊,李世民却负手平静站在门口,皇帝忽然仰天一声苦笑,道:“该来的,总会来,朕犯了五年的错,现在有人来找我了。”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再次摇晃。
大殿远处几个羽林卫疯狂奔来,满脸惊恐道:“陛下不好,长安城墙被炸蹋,皇宫城墙被炸蹋……”
话音还未说完,天地间又是隆隆巨响,猛见一道流光破空而来,瞬间将蜀王府大门轰塌。
……
第682章 西府三卫谋反了
大门轰塌之后,天地间巨响再次响起,整个长安城到处都是火光,无数高门大阀之家不断倒塌。
整座蜀王大殿人心惶惶,许多大臣惊恐躲到了桌子下,唯有李世民自始至终面色平静,皇帝负手静静看着满城的火光。
也就在这时,猛听一个清越的声音笼罩长安,声音隆隆滚滚,入耳让人震惊,道:“我来此间,炮轰长安,五年时间不见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呢?”
这声音,有些人很耳熟,有些人没听过,李世民眼睛缓缓一闭,脸上带着浓浓追悔,似乎也有一丝恐慌。
噗通——
李恪一屁股摔倒地上,面色已经苍白无血,他喃喃道:“师傅?”
有一个青年的身影,始终埋在他心底。
从他幼年的时候,那身影就形成一堵无法越过的高山,由于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他惊慌之下喊出的不是大哥。
长安城外,漉漉渭水,此处距离长安城只有五里不到,一艘精光森闪的铁甲舰横亘河流。
此舰搁在后世并不厉害,因为全船排水也只有两三千吨,这是一种小型护卫炮舰,放在海军编队完全不起眼。
但是在大唐时代绝对无敌,光凭一门铁甲舰主炮就能炸平整个长安。
任静独自坐在炮室之内,不断调校角度开炮,炮室之外竟然有十几个人影来回穿梭,赫然是不久前随着长孙离开蜀王府的国公们。
老程和刘弘基协力抬着一个炮弹送入炮室,随即哈哈仰天狂笑道:“炸啊,狠狠的炸,他奶奶的,老天原来是有眼啊。”
旁边李勣和李靖抬着一枚炮弹经过,闻言忍不住也大笑出声。
一众国公和将领们只觉扬眉吐气,不断搬着炮弹运送过来,每一枚炮弹装填之后,任静立马调校角度开炮,远处长安城到处火光冲天,任静眼中滚滚全是热泪。
“炸死你们,炸死你们,师傅,徒儿给您出气了。”
国公在忙碌,任静在开炮,但是铁甲舰上还有一群人静立不动,领头一人是韩跃,身侧站着的是长孙,后面豆豆等女各自领着孩子,几个小孩全都满脸好奇看着隆隆喷火的舰船主炮。
长安城中,蜀王府邸。
李恪陡然用膝盖在地上前行,满脸慌张冲到了李世民身边,大声道:“父皇,不能再这样下去。大哥心存愤恨,已然陷入疯魔,如果不将他弄死,他肯定会将孩儿和您弄死。这五年孩儿做了很多错事,但是父皇您也对不起大哥的媳妇,父皇,调兵啊,去杀了他,杀了他……”
此时杨妃在瑟瑟发抖,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妃子也在瑟瑟发抖,大殿里的大臣们乱做一团,但是也有冷静之人冲了出来,沉声道:“如今西府三卫已经不比从前,吾弘农杨氏掌控了所有的文官和基层将领。赵王这次回来并不能调动兵马,只要陛下一个命令,吾等将他绞杀。”
可惜他话未说完,猛听长安城西南方向喊声震天,似有几十万人同时厉喝,怒吼道:“主公现身,三卫回归。我们是冲锋陷阵的狼,用不着文官指手画脚。兄弟们,足足忍了五年,杀啊……”
这声音如山如海,明显是四十万西府三卫战士齐声咆哮,刚才那个提议绞杀韩跃的大臣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恐慌。
李世民漠然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弘农杨氏的文官,怕是全部都人头落地了。背叛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整座大殿所有人全都面色僵冷,人人感觉手脚一片冰凉。
李恪猛然抱住李世民大腿,无比恐惧道:“父皇,您还有兵,您还有兵啊。长安城有左右武卫,还有驻守皇宫的金吾卫和羽林卫,再加上整个关陇到处都是折冲府,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可以集结百万大军。父皇您调兵啊,调兵去围剿西府三卫,万万不能让大哥进城。”
“你倒是对朕的兵力了解很深。”李世民苦涩一笑,忽然抬脚将这个儿子踢开。
皇帝脸上明显也有不甘,甚至还有几分畏惧,喃喃道:“就算集结百万大军,你以为朕能打得过他吗?就算拼掉所有军队能打过,你以为朕能狠心去打么?就算朕能狠心去打,你以为他还会让我么?”
一连数次发问,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李恪,李世民忽然闭上眼睛,轻声道:“我错了五年,已经失去了那个孩子的心。这一次,他不会让我了……”
蜀王府邸门口,陡然喊杀声一片。
几个羽林卫疯狂奔跑而来,满脸恐慌道:“陛下,西府三卫造反了,如今正在满城杀人,专门冲击各个豪门大阀之家。蜀王府门前也有骑兵,足足上万人将这里围困。”
李世民哈哈一笑,大声道:“杀得好,我知道这孩子肯定杀。老婆孩子被人欺负五年,换了朕同样也会杀。”
突然抬脚迈步而出,站在院子里淡淡道:“给朕搬一把椅子来,我要坐在这里等着他。”
可惜大殿里的众人早已瘫痪在地,没人有力气去听皇帝的吩咐,最终还是羽林卫冲进大殿之中,从一个大臣头顶上搬出了椅子。
这大臣本来躲在椅子之下,椅子被搬走顿时发出一声惊呼,浑身瑟瑟发抖,慌乱又去找地方躲藏。
李世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皇帝忽然指着大臣满脸苦涩,喃喃道:“这就是我五年来宠信的臣子,除了惊慌没有半点本事,佛门控人花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让朕重用你们这些人……”
几个羽林卫搬着椅子小心凑前,李世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然仰天又是一声大笑,虎目炯炯盯着蜀王府大门。
整个长安城的巨响足足有半个时辰,西府三卫的喊杀声则是持续了一个上午,待到太阳隆隆高挂中天之时,忽然蜀王府大门兵涌如潮。
但见无数骑兵拎着人头狂冲进来,瞬间将所有保护李世民的羽林卫干翻。然后骑兵们分出一条道路,道路上缓缓出现了一队人。
韩跃扶着长孙,后面跟着豆豆,再后面是其她几个妻子,妻子手里牵着几个小孩。
李世民面色平静坐在那里,目光直直盯着众人向他走来。
韩跃扶着长孙一路走到李世民面前,突然展颜微微一笑,顺手拉过豆豆手里的李石头,轻声问道:“陛下安好,您有几年不曾探望孙儿们了?”
“粗粗算来,已有两年……”李世民神色十分平静。
韩跃叹了口气,语气萧索道:“也就是说,陛下三年前就忘了我?”
他始终没有称呼父皇,李世民也始终没有称呼跃儿!
父子两人就这么静静相对,相互之间说着意味深长的话。
长孙皇后陡然抬脚上前,抬手竟然给了李世民一个巴掌,皇后打完之后明显心疼,眼中热泪滚滚道:“陛下,咱们夫妻几十年,吵过闹过,疼过念过,臣妾从来没有打过你,但是今天我打了,臣妾只想问一句,您那几位小妃子可好睡?她们伺候您夜夜笙歌,有没有帮您生一个大唐的撑天柱?”
皇帝脸上被一巴掌抽出五道血痕,然而自始至终一直保持平静。
这位年轻时雄才大略,但是最近几年有些昏庸的帝王神情淡然,忽然轻声道:“除了你生过一位大唐的天,再也没人能有这个资格,可惜这几年我被美色蒙蔽了良心,只想着自己是大唐的皇帝,却忘了自己同样是一位父亲。”
皇帝说到这里苦涩一笑,目光直直盯着长孙皇后有些苍老的脸,忽然柔柔道:“观音婢,你是不是要跟着孩子走?”
长孙皇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滚滚热泪从眼角汹涌滑落。
“朕懂了,这是惩罚!”
李世民一脸黯然,喃喃道:“今早跃儿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接受这个惩罚……”
他同样慢慢闭上眼睛,闭眼之前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长孙。
而这时,韩跃却负手走进了蜀王大殿,微笑道:“吴王李恪在吗,蜀王李愔在吗,我来找你问点事,问完转身我就走!”
后面李世民明显打了一个哆嗦,然而强撑着让自己没有去阻拦。
……
第683章 暴揍李恪,拷问良心
整座蜀王大殿,众人瑟瑟发抖,吴王李恪面色赤红变幻,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嚎啕流泪道:“大哥,师尊,多年不见,徒儿好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再想,总盼着有一天师傅能归来……”
噗嗤——
韩跃直接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李恪用膝盖在地上急急前行,凑过来一把抱住韩跃的腿,嚎啕再道:“您是我的师尊,又是我的大哥,我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徒儿思念师尊经常夜不能寐!”
“是吗?那可真是不得了!”
韩跃一脸微笑,仿佛心中有无限感慨。
他仰脸望着大殿上方,目光悠悠道:“从你八岁之时,我便用心教导。教你天文地理,教你诸子百家,有时候很多知识我也不懂,但我会挖空心思找来书籍让你读……”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俯下身子看着李恪,意味深长道:“门下三个弟子,只你所得最多,或者也正是因为你得到太多,所以竟然学会了融汇贯通。比如这厚黑学一道,我记得从来不曾教过你,然而你用的很好,令我很是吃惊!”
厚黑学是什么?
古代厚黑学就是帝王之道。
这门学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研究,当初李世民想教韩跃都被多次推辞。
厚黑学第一要素就是脸厚心黑,哪怕刚刚捅了别人刀子,转眼也要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