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睛都是一亮,纷纷点头赞成道:“程知节此言大善,主帅当可如此,髡刑乃是重罚,受者令人敬佩……”
这些国公虽然是长辈,但是他们另一层身份却是韩跃麾下,涉及正事大家只能善劝不能硬来。
老程的提议很不错,可惜韩跃缓缓摇头拒绝,一脸坚定道:“我虽是主帅,但却并未及冠,髡刑只能施加成人,我割发算哪门子受过?”
众人都是一呆,感觉这话说的也对,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是为髡刑,但是小孩子未成年却不算在内。
老程面色有些古怪,作为一代人精,他岂会不知道未及冠之人无权自受髡刑,这个建议无非是想大事化小而已。
“啊哈哈哈,主帅还请考虑考虑,民间有言,律法不过人情……”
言下之意,还是想大事化小。
韩跃一脸坚定,沉声道:“天子犯法,于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侯爷。”
众人又是一呆,真想把实话喊出来告诉韩跃,你小子可不是普通侯爷那么简单,你是堂堂皇家嫡长子,未来说不定就是一代帝王。
可惜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硬硬憋在心中,那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罗静儿挺胸抬头勇敢看着韩跃,俏脸带着肃重滞涩,郑重道:“相公,无论您定下何种惩罚,静儿愿意一力承担。”
韩跃看她一眼,叹息道:“我既不舍让你走,我便需得身受之……”他面色猛然一正,大声道:“罗静儿听着,为夫有三罚,望你莫要怪我。”
他目光炯炯一扫,赫然道:“第一罚,移除你平妻之名,贬为小妾之身,腹中孩儿替母受过,降生不为嫡子。”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够狠,第一道惩罚就够狠啊!
古代女人活着就为了一个名分,平妻是妻子,小妾却是财物,平妻生的孩子是嫡子,小妾生的孩子则不同,那叫庶出,说得难听点,也是财物……
庶出不但没权跟嫡子分家产,甚至连地位高一点的家臣都可以打骂他们。
罗静儿只觉得脑海轰然一响,以她武功之高竟也双脚发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喃喃道:“替母受过?让我的孩子替母受过?”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第一道惩罚就这般狠,真不知下面还有什么暴风骤雨。
第332章 第二罚,众人惊
罗静儿坐在雪地上一脸煞白,秦琼心中既疼又气,硬着头皮道:“主帅可否换个惩罚,你将静儿打为妾室,此举和逐出家门几无区别,老夫认为有些不妥。”
韩跃仰头看天,好半天才缓缓道:“我是一家之主……”
言下之意很明白,我的老婆我说了算,你虽然是她舅舅,但也无权干涉。
秦琼还想再说,旁边李勣却轻轻拉他一下,低声劝道:“叔宝还请收声,此事存有可变之机,老夫事后再给你细说。”
黄脸汉子闻言一呆,眼见李勣面带暗示之意,他深知这位袍泽智慧如海,想来已经谋略在心。
“既然如此,这第一罚老夫咬牙认下了。”秦琼长叹一声,弯腰将罗静儿从地上拽起来,眼见外甥女面色苍白,一张俏脸毫无血色,他心中说不出的疼痛。
虽是外甥女,但却长在他膝下,捧在手心里简直比亲闺女还亲。
韩跃低头看了李勣一眼,总觉得这位大唐国公眼睛里带着诡笑,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第一罚有什么漏洞,无奈只能摇了摇头。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韩跃按下心中疑虑,突然高声道:“第二罚,罗静儿私调大军,泾阳侯有看护虎符不善之责,罚我率兵攻下草原,所得功绩一概作废。”
哄——
众人哗然,一脸吃惊。
老程大声疾呼,语带怒气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不行,你这臭小子简直糊涂,老夫大耳聒子抽死你。”急怒之下也顾不得再喊主帅,连臭小子这样的称呼都脱口而出。
所谓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爵,从军打仗图个什么,是为国为民吗,还是心怀天下吗?
这两种原因或许都有,然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图个功绩。打仗就是玩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去拼。若是不能封妻荫子,谁会拿自己性命不当回事。
尤其这一次出兵草原,为什么要在冰天雪里出征,不就是想要抢在李靖前面打下突厥么?
李靖已经加入太子一方,自古皇权相争刀光剑影,势力此消而彼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家抢功劳还来不及呢,韩跃竟然自削功绩,这事往大了说岂不是把皇位拱手让人?
不但老程反对,十几个国公皆都反对,就连心性最为沉稳的柴绍都拱了拱手,一脸肃重道:“有些事不能做,做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话已经隐隐有些透露韩跃身份之意,柴绍乃是平阳公主的驸马,按照辈分乃是韩跃的亲姑父,而且现在又站队韩跃这边。
皇权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站队那就是押上全部身家,如果将来韩跃失败李承乾登基,众位国公的下场恐怕都有些不妙。
自削功绩这种事,满天下还从未听说过,李勣语带深意道:“军中只能有主帅一个声音,但是主帅也要照顾麾下所求……”
他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忽然伸手指向玄甲骑兵,沉声道:“泾阳侯且看看这些战士,他们一生刀头舔血,许多人已经当了十几年兵,你忍心让他们舍生忘死去打仗,事后却一点功绩也没有么?”
“还有你扶持的草原部落,不但有二十六万大军,更有无数普通牧民,他们的身份可是异族,需要一个融入大唐的出身,你忍心剥夺他们的功绩么?”
“老夫实话跟你说,平定草原的功绩很大,大到千古都能留名。我们这些国公爵位已经到顶了,但是大家为什么还要拼,原因无它,我们还想博点功劳,以便萌荫后代……”
李勣一路劝说下来,眼见韩跃隐隐有些心动,他连忙又道:“这场战役一旦战胜,其功劳之大足以惊世骇俗,不但能让十几个国公的家族吃饱喝足,你麾下的中层将领也能全提一级。泾阳侯,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韩跃缓缓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削自己功劳,诸位战绩该怎论就怎么论,战后我亲自上书给大家请功。”
“我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犯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给我们请功有个屁用,大家想看到的是你功劳冲天,从此成为朝堂第一大佬。他奶奶的,气死我了……”老程终于火了,骂骂咧咧道:“你和犬子乃是结义兄弟,老夫有权利抽死你这个混账。”
柴绍缓缓站出来,淡淡道:“泾阳侯乃是当代勋贵,老夫却是前代驸马,长辈有教诲后辈之责,我也有资格抽人。可惜长孙无忌不在,否则咱们三人一起动手,狠狠揍这小子一顿。”
他生性沉默寡言,这一次却说出好多话,可见心中气得不行。
唯有李勣想的有些深远,这位大唐军神目光炯炯盯着韩跃,语带疑惑道:“泾阳侯坚持自削功绩,不知可有别样原因。”
韩跃点了点头,缓缓说了一句话,有些无奈道:“我有三十万大军,虎符却是陛下所给!”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呆,茫然不解韩跃所说何意。
倒是李勣隐隐有些明白过来,摸着下巴胡须沉吟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俩仿佛在打哑谜,旁边众人却仍然不解,其中夔国公刘宏基性子最急,忍不住大声道:“这到底是为啥啊,两位能不能好好说说,俺老刘都快急死了。”
韩跃长叹一声,语带深意道:“虎符乃是调兵信物,它由天子所赐,可由将帅执掌。自古至今历朝历代都是赐下半块虎符,另外半块绝对要留在皇帝手中。偏偏到了我这里有所不同,陛下赐下整块虎符,让我拥有掌控全军之权。”
他说到是掌控而不是调用,老程等人隐隐已经明白过来,唯独刘宏基还是有些茫然。
这货摸了摸脑袋,迷惑道:“这也没什么错啊,陛下一向疼爱于你,他赐下整块虎符乃是十足信任。”
“正是因为信任,所以才更为难。”韩跃苦笑出声,解释道:“信任二字,重逾千斤,这虎符别人偷了还无大碍,但罗静儿乃是我妻,她偷盗此物就是惊天大事……”
韩跃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再次苦笑道:“整块虎符都在我手里,随随便便就让自己妻子偷了,这事会让陛下怎么看?是我故意的,还是我不小心?”
他忽然仰头看天,意味深长道:“今次被一个妻子偷了虎符调动五千兵马打草原,下次会不会有另一个妻子偷了兵符继续效仿,如果她调动的不是五千兵马而是三十万大军,打的不是草原而是长安,你说陛下该怎么办?”
嘶——
刘宏基倒抽一口冷气,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罗静儿偷盗兵符的后果这般严重。
怪只怪韩跃发展的实在太快,麾下掌控三十万大军,这实力几乎和整个朝堂并驾齐驱。而且他手上又是整块虎符,如果心中真有谋逆之心,随便假托哪个妻子偷盗了虎符,还正能率兵去攻打长安。
“若是豆豆偷了虎符,陛下或者还不会怀疑!”韩跃一脸苦涩,叹息道:“偏偏动手的是静儿,我这妻子乃是出了名的女将军……”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然而刘宏基已经完全懂了。
罗静儿出身军人世家,老爹是隋唐第七好汉,舅舅是大唐翼国公秦琼,她自己也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曾经率领千人就在草原杀了一个来回,而且还是在突厥最强横的时代。
满朝文武都知道罗静儿有领兵之能,她偷盗虎符一事,其影响无形之间就大了几分。
三十万大军在手,她可以带兵攻打长安,这可是任何皇帝都忌讳的事情,就算李世民再怎么心胸如海,这种事恐怕也要多想三分。
第333章 第三个惩罚
凌冽寒冬,北风呼啸,茫茫草原白皑一片,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呼啸吹过,打在人的盔甲上噼啪作响,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在这样严酷的天气下出兵,所得功绩还要自我削掉,这种惩罚任谁听了都要叹一声可惜。
众人心中有些不甘,李勣忽然仰天感慨,无奈道:“若想陛下心安,似乎也只能如此。”
他不是不知道韩跃的身份,但是知道又能如何?自古皇家无亲情,尤其还是涉及三十万大军之事,李世民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皇位。
父子亲情可以有,前提是我当皇帝,你乖乖当儿子。遥想当年玄武门之变,李渊虽然被迫退位,但他时至今日还有些不甘心,经常会和世家大族联系,意图再次掌控朝堂。
李渊恋权,李世民同样如此,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在皇帝的眼中皇位最重要,其次才是父子之间的亲情。
偷盗虎符的后果就是这么严重,所以韩跃才会定下三个惩罚,第一罚削掉罗静儿平妻之身,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替母受过,生下来就要当个庶出。
第二罚自削功绩,这是韩跃在惩罚自己,非如此不能让皇帝心安,非如此不能堵住悠悠之口。
“至于第三个惩罚么……”韩跃喃喃一声,目光缓缓看向脸色苍白的罗静儿。
众人心中都是一紧,前面两个惩罚已经奇狠无比,不知这第三个惩罚又会是什么。
罗静儿使劲咬着嘴唇,她俏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微笑,然而再怎么强笑也无法掩盖脸色的苍白,这个女子终于还是感到害怕了。
韩跃猛然转头,高声喝道:“程处默何在,李冲何在?”
几位国公微微一惊,老程咂了砸嘴巴,有些意外道:“怎么我家处默也来了,为何老夫却没发现这臭小子在哪?”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见后面跳出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正是自家儿子,另一人却是百骑司出身的李冲。
原来两人一直躲藏在运输队之中,身上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若非留心观察还真看不出是谁。
韩跃向程处默拱了拱手,沉声道:“劳烦大哥辛苦一趟,请你和李冲一起,护送静儿前往长安。”
所谓护送也可以理解为押送,至于押送回去让谁处理,韩跃没有明说,众人心知肚明。
程处默呆了一呆,皱眉道:“此地距离长安足有千里,弟妹已经身怀六甲,如此长途跋涉骑马颠簸,恐怕多有不便。”
“那就乘车而行……”韩跃负手而立,一脸坚定道:“你们现在就动身,先回沈阳城一趟,让田大叔开启我的宝库,从里面多选金银财宝并山参貂皮,再选五十高手一路护送长安。”
程处默又是一呆,下意识道:“带这么多东西回去,你到底想要干啥?”
“不干啥,送礼而已!”韩跃轻叹一声,郑重道:“你是我结义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