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这北京太大,你以后出门要注意安全,别走丢了啊。”乔大新同志拿我当小孩了。
林徽同志也嘱咐,一个人没事别出来,去哪带个同学。
我使劲吸吸鼻子,“啰嗦,检票开始了,快走吧。”
他们坚持让我先走,我听话的转身,眼泪随着步子掉得稀里哗啦,这样好,我怕看人家的背影,怕分离。
十一假期最后那天,同宿舍的女生去昌平看朋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不过只能带到专线车站那里,剩下的要靠我自己找过去。
我很高兴,一叠声的说谢谢。为了防止走丢,我随身带着笔和纸,把每个坐车路线、方向记下来。
下了专线车就是谢飞学校的大门,他们学校真大,比我们学校大几倍。一路打听着找到他们宿舍,走得微微冒汗了。他不在,同宿舍的男生说他出去玩了,放假第一天就走了。我有点遗憾,不过想想这次熟悉了路线下次再过来就方便了。
走出宿舍,我在他们学校走了一遍,操场、图书馆、饭堂、体育中心,想象着他会在哪里停留。操场上有人在踢球,我遐想着那个滴着汗水的身影前后奔跑的样子,心里很甜蜜。
晚上,同宿舍女生回来时问我今天顺利吗,我说,非常顺,然后将在操场旁采的一片树叶夹进书里。
十一假期过后,谢飞没来找我。这很正常,我没有留下姓名,他怎么知道我找过他呢。
孙玥知道我有了手机,常常会发来短信,有时是无病呻吟,抱怨汪宇怎么越来越帅;有时是无聊的几个字:刚吃完饭,又撑着了,明天开始减肥。
我们两个又象躺在一起时,说不完的话,
新年的时候,金主任的女儿金巧音来学校找我,她说在北京的燕都老乡想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地点定在了避风塘。我问她:“有谁?我认识吗?”
她说了一串名字,我熟悉的只有谢飞。
去避风塘时我坐错了车,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进门时遇到了要离开的谢飞,他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黄色的冲锋衣异常显眼。
“林晓蕾,”他笑着打招呼,“迟到了你。”
我呆立在玻璃门处,半天挪不动步子。
“你要走了?”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公共汽车,如果打车一定能赶上和他碰头了。
“我和朋友约好了,香八拉。”
我尴尬的笑笑,“香八拉?”
他哈哈笑起来,“香山八大处拉练,你不知道吗?”【霸气 书库 ﹕。qisuu。】
我摇摇头,羞愧极了,香山八大处拉练又是什么?可不好意思再问了。
他倒很有耐心,给我解释了半天又介绍一个网站,说去网上查查就知道了,邀请我有空也去那里玩。
我牢牢记下那几个字然后看着他依旧步履匆匆的背影。我没有进去参加老乡聚会,在街上漫无目的乱走到傍晚,北京真大,我迷路了。肚子里咕咕叫提醒我经过早晨简单的煮米水后,一天没有进食了。
熟悉的麦当当家提供了温暖和食物,可它慰藉不了我失落的心,我打电话问孙玥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孙玥说也许可能没准你和谢飞真的没有缘分。我的眼泪流啊流,北京不但大还冷,我不喜欢这里。
回到学校,我去查了他说的网址,在上面泡到半夜。也许谢飞只是客套随口一说,却没有想到,不经意的提起为我带来改天换地的变化。起初几次只是为了追随夕阳天使想再见到他,幻想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说,嗨,巧啊。我开始尝试着参加里面的活动,后面却真的喜欢起这种方式,一头扎了进去。
我从穿白色旅游鞋开始,逐渐成了一个专业行头满身的“老驴”,每个周末、每个节假日、寒暑假都交给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路途也越来越远,从北京周边扩展到四面八方。每到一个地方,我要盖上当地邮戳给家里寄去一张明信片,写上:我想你们,爸爸妈妈。
乔大新同志给我打来电话,“闺女,你怎么越走越远了?不是说北京大,别走丢了吗?这倒好,北京不够你呆的了,走到中国边上了。漠河冷吧?你穿的啥呀?羽绒服厚吗?”
林徽同志也担心,“女儿,是跟谁一起玩呢?走那么远干吗?北京不是公园多吗?不够你看的?”
孙玥在大二那年经历失恋时,我正在嘉峪关徒步,茫茫戈壁上毒辣辣的太阳把脸晒出一道印记,我扳着脸疼得不敢笑不敢摸。
她在电话里哭啊哭,我的汗水流进眼睛里,辣的眼泪哗哗,我说你怎么是失恋,恋爱过吗。
她说怎么没有,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做很多事,谁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
我说他牵过你的手吗,他为你做过什么吗,他吻过你吗。
她接着哭。
我说你听着,放下电话我对着连绵起伏的沙丘喊道:姓汪的,你是个王八蛋。
她在电话里笑,说林晓蕾,你是个大坏蛋。
我接着对戈壁喊道:林晓蕾,你是个大笨蛋。
我们俩开始一起哭,眼泪滑过脸上,疼极了。我和我的死党,败在了汪宇兄弟身上。
我不明白,如果一个人想偶遇另一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个网站活动,我的每一个周末,每一个假期,甚至春节都交给了户外运动,却从未遇到过他。按照概率来说,不可能吧?为什么科学这事到了我这,也偏离呢?也许孙玥说的对,我们就是没有缘分。
惦念篇(2)
旅途中,我认识了阿艺,一个眉眼干净手指纤长的男孩子。他常穿着速干衣,缀满口袋的休闲裤,在他身上,我长了不少见识,譬如,从没见过男孩子敷面膜,可他敷,野营时敷着纸膜给我们煮咖啡,扔进一大块黄油。脸上绷着不能说话,可眼波流转,示意我们尝尝新口味。户外运动出汗多,我们常是备一条毛巾或者用纸巾,可他用手绢,精美素雅的,装在一个棉质布兜里,用脏了再换一块,在野营帐篷外,洗净的手绢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玩户外的男孩都很粗狂不拘小节,开玩笑或者穿越中都不扭捏,对男女界限不是很在意,我们女生也不愿拖后腿成为被大家照顾的对象,表现得比爷们还爷们,可阿艺与旁人保持合理的距离,礼数周全的像个英国绅士。
睡不着看星星时他问我为什么来参加户外活动。
我说为了追寻一个梦,看我的名字就知道了,追梦人,你呢。
他说在这里没有人关心我的情况,从哪里来、做什么的、什么背景。
我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说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我们常常聊天,他说他的我说我的,谁也不听谁的。说累了就跑回自己的帐篷缩在睡袋里打哆嗦。
在野营的地方,他总故意跟在我身后搞怪,dear 咱们煮咖啡还是果汁?dear 咱们煮康师傅还是统一?dear咱们煮紫菜汤还是酸辣汤?
我通常说,地耳无所谓,你煮什么都行。
他笑的千娇百媚说我家地耳真好养活。
在我们这个圈里,大家不用真实的名字,都是虚拟的ID。彼此也不问对方的情况,没有利益关系,相聚一场欢笑一场然后四散开去,了无痕迹。
可我们慢慢从虚拟变成了现实中的好朋友,我把家里寄来的燕都特产给他,我爸托人带来的酱肉包给他,他感冒了指派我送药给他。
阿艺是个艺术家,我这么定性的,可他说,不对,是设计瓶子的。他家有几千个瓶子,造型各异,他说自己的全部家当就是这些瓶子了。他给我指着一个瓶子说,线条优美的瓶子握上去就像握住女人的腰肢。
我咧咧嘴,说那完了,象我这样没腰的女人连个瓶子都不如。
他大笑,说没腰你那个弧度是什么。
我说,缺德的阿艺,谁没个弧度,没有弧度就成方块了。
他说追梦人,你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我想起了孙玥,她曾说我好看,看来阿艺和孙玥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不过,阿艺说我土,是个蒙着土的珠子。
我说你确定是珠子不是其它的,譬如某种家畜。
阿艺笑啊笑,指着我的领子说,这是什么玩意,擦桌布吧。
我说,这是依恋新款,你不懂。
阿艺满脸鄙夷说,我不懂,我懂一个吓死你。
他开始教我怎么打理又黑又倔的头发;教我怎么穿适合自己的衣服;教我怎么挺胸抬头的走路。
他说笑容是一个人的名片也是女人的武器,逼我对着他笑,我笑了可他说不对,你这是龇牙;他说眼神是一个女人性感的装饰,逼着我对他飘媚眼,我飘了可他说不对,你这是翻白眼;他说化妆是女人必修课之一,我化了可他说不对,你这是把脸当调色盘了。
我被他打击的死去活来,说林晓蕾不是他手里的瓶子,别费那个心了。
他说,你会是我最满意的瓶子,不信咱们走着瞧。
他生日时我穿过半个北京城去他家吃长寿面,我们就着面条开了一瓶红酒,我闻闻后,全让他代劳了。阿艺的酒量不行,真不行,半瓶后就叫错了我名字。
我说,快滚回床上去。
他清醒了一点,说追梦人,你要是男孩多好。
我舔了一口红酒,皱紧了眉头,说你要是姓谢多好。
我这个珠子在阿艺手里开始泛光。从不引入注目的林晓蕾开始有回头率了。楼里的女生开始向我请教穿衣打扮的问题,校园里有男生主动问我那个系的,我的衣服成了宿舍里的公用品,总被人借去。
得瑟是人的天性,我怎么能例外,我给阿艺展现成果,让他看着林晓蕾象雕琢后的木头树根,脱胎换骨。阿艺总是微挑着眼神,隔得远远的看我。
阿艺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其实,我真想拥抱他,说谢谢。
我一直以为阿艺会像孙玥,能一直陪着我。可在我大四那年他攒够了学费,去意大利留学了。
我去机场送他,告诉他让我先走,我不能看别人的背影。
他拿出一个钥匙坠,说:“追梦人,这世上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我当你的钥匙坠吧。”
我哭了,“死阿艺,快点回来,还要接着帮我挑衣服呢。”
那个钥匙坠是阿艺亲手做的,银质的同心环,我知道它的美好寓意,可祝福与现实之间,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呢。
我这大学四年折腾的很够本,想看的风景全看了。同学们四处找工作时,我又做了一次四姑娘山徒步,在交论文的最后期限回到学校。
一直好好学习的我,读大学期间把精力都交给了户外运动,每门功课只求过关而已。当了十二年好学生的林晓蕾,没能保持晚节。可我的死党孙玥却打算毕业后继续读研,我们俩整个换了轨迹。
与汪宇的绯闻故事结束后,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可狐朋狗友大把。我寄情山水她寄情酒吧,燕都的酒吧每开一个都要过去捧场,我劝她不要纵情声色,她说,得了吧,我是去欣赏男色。
我大四这年,家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燕都城市改造,我家那里被城市广场扩建征地了。这个消息传到北京时,家里已经尘埃落地搬完了家。我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家里换了楼房,包子铺变成了包子店。
我跟孙玥说家里的金鱼池不见了,怪遗憾的。
孙玥却给我讲了一个有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我爸妈都是宽厚善良之辈,拆迁的人过来时,很配合的表示按照相关政策补偿就行了,我家祖产的面积不小,如果补偿会是一大笔钱。他们计划日后选个合适的地方再开店,可小伙计说,包子铺的位置好将来不见得能再寻到这么理想的地方,坚持在原地的附近解决一个铺面房。这事僵持了很久,拆迁的人见不好办翻了嘴脸,用上了阴招,多亏江佑在前面挡着,没让我爸妈受什么惊吓。后来,江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逼得那些人点了头,答应在扩建后的新建大厦下面解决出一个底商铺面。
我听得手脚冰冷,骂孙玥吃了我家那么多饭,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刻不出来帮着我爸妈。
孙玥听了骂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帮,我和江佑到处求人的时候你在那个破湖边看经幡呢。家里的事你问过多少,逢年过节回来过几次,驴啊驴的满世界疯跑,心里想过爹妈吗。人家就是一个小伙计,比自己家人还上心,你惭愧不惭愧。我就是你同学,比他们闺女还尽职,你还有脸批评我。你这个自私鬼给我面壁去。
我没话了,这四年回家的次数有限,只顾着自己玩把家里抛在了脑后,总想着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守着他们,现在先让我玩痛快了,我的确是自私鬼。
我马上承认自己错了,说等将来毕业回家好好孝顺他们,尽力补偿家里。
孙玥在电话里叹口气,说都是江佑把你惯坏了。
放下电话我才想起她这个口误,看来我把孙大圣气坏了。
我的毕业论文几天就写完了,没有就业压力的日子很闲。宿舍里的同学说她实习单位的隔壁想找一个短期的零工,在市里和高尔夫球场间作协调员,我听听工资不低,马上去面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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