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亲自下了车子,让负责的士官看清了是他本人。
他又钻进驾驶室,把车子开到了这栋房子的大门口,他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掀开覆盖着她的黑色大衣,但并没有穿在身上,只是抖了一下,搭在小臂上,“醒醒,下车。”
她张开有些迷离的眼睛,其实一路上她并没有睡着,尽管车子开的很平稳,她茫然地望着这栋熟悉的房子。五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另一国家,如今,她又被他回到了这里,和上次一样在集中营里的遭遇一样,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她没有机会和亲人、朋友们告别,她几乎是一无所有的,没有拿她的行李箱、她的衣服和物品,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提包,里面是乡绅的一封介绍信和她变卖了钻石项链剩下的一笔巨款,在贿赂了监狱的官员之后,只剩下了一小部分,但是也并不算少了,但是既然她人来到了这里,要钱还有什么作用。一旦踏入了这所房子,就是一无所有的,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将不属于自己。
艾玛和几个仆人见到她,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碧云抬头与艾玛的眼光相对,这个女仆一定认为她已经死了,她们一定眼睁睁地看见他持枪带着她走进树林,她的尸体就该掩埋在树林的某处。
他轻轻推了她一下,碧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再不去理会那些拿怪异眼光看她的仆人们,一步步迈上台阶,他一直把她送到三楼,那个她曾经住过的阁楼房间的门口,他为她打开门,示意她进去,她踌躇在门口,好一会儿,转过身子抬起头看着他,“你答应过我的,会放了他们!”
他点点头,“是的,我答应过你。”他注视着她,灼灼的眼神,似乎在宣誓他必将遵守这个承诺。
她也答应了他,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她僵硬地挪动着双腿,迈进这个房间里,她记不得了,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里,被他凌虐过,侮辱过,这里几乎每个房间都有她的血迹,现在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一点看不出那些狰狞的痕迹,可她身上每一条伤痕彷佛都被唤起,在发出撕声的呐喊……
他坐在椅子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孤零零地站在房间中央,陡然间哭了出来,泪水沿着腮边无声地滑落,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在她的面前,他那么高大,她一边掉泪一边把头埋的很低,瘦弱的身子彷佛只能达到他的胸膛,温热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脸颊,她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呼吸,修长的手指开始抚摸她柔软的嘴唇,然后沿着她的脖颈侧面,滑下她的肩膀,她上身穿的黑色毛衣的领子很高,质料也是粗糙的羊毛,可他抚摸过那毛衣的时候,却像是捧着最精美易碎的瓷器,他的手在她肩膀后面停驻,力道加重,她像在水中荡漾着的水草,沿着他的力气向他的胸前飘去,又被自身的韧性推了回来。她低垂着头,眼泪已经停止住,任他用双手宣告着对她绝对的占有权。
透过呢子裙装和他的制服,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渴望着她,他在用他的肢体无言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渴望。她忍不住潺潺发抖,他把她瘦弱的身子紧紧地包在怀里
又是在一瞬间,他松开了她,礼貌地向她致意,然后迈步急促地离开,彷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亟待他去完成。
他的脚步踏出这个房间,她慌忙去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她身体之门无数次被他攻破,心灵的门却永远对他紧闭,壁垒森严、坚不可摧,如今,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碰她的**,他的手指轻轻叩着门,她的心脏被那“咚咚”的叩门声震得剧烈颤抖了一下。
“晚安。”他在门外对她说着。
碧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更加让人窒息,她下意识地从高高的窗子向外看去,见他高挺的背影径直地走向院子里,钻进了车子的驾驶室,又发动了车子,警卫再次为他打开了围栏,车灯的光消失在黑暗夜色中。
望着那一团不见底的黑暗夜色,碧云更加迷惘无助,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离去了就代表着她暂时安全,但她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她觉得自己更适合住在地下室里,那里让她的心相对来说比较踏实。
碧云捏手捏脚地下了楼梯,轻轻推开地下室的铁门,这门并没有上锁,她下意识地用手掩住鼻子,打算挡住那股发霉的气味,可眼前的景象让她吃了一惊,整间屋子已经被彻底地清理干净,没有杂物、没有灰尘、没有蜘蛛网,到处都是整洁明净,灯光也不再昏暗晦涩,而是换了一展白炽的灯,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靠墙的一边,依旧放着她的那张门板和铁架子组合成的床,床上的铺盖没有什么改变,薄毯子、旧枕头,她穿过的一点破旧的衣服,还有那件黑白相间的女仆的工作服叠的很整齐,安放在床尾。刚刚在阁楼的房间里,她看到的也是这样,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除了衣橱里,有她的几件素色的连衣长裙,其中的几件商标还没有剪去,有一件比较特别的粉色“短裙”,它的下摆被撕去,却被熨烫的很平整,挂在那里显得有些滑稽,它们同样来自夏奈儿夫人的服装店……想到那些,看到这些,碧云坐在这张组合床上,心底突然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情绪,但当她的目光触及那矮矮的半窗时,她立刻冷却下来。
7沉睡的公主8音乐会
7—沉睡的公主
一大清早,碧云去到洗手间里,拎了一桶水,开始跪在地上清洗地板,艾玛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小声地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碧云抬起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滴。
艾玛有些慌张地跑下楼梯,把面前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美丽的女孩看清,“天啊,你真的还活着!可你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我有求于他。”碧云用乌黑的眼睛朝她微笑了一下,回答地很简单。
“我的上帝,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艾玛摇摇头,径自走上楼梯。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碧云喃喃地重复着艾玛的话,埋头继续擦拭着地板。
这一天,过的很安静和充实,碧云像个勤劳的仆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擦拭地板、打扫房间、清洗衣服,她已经能够做的很好很熟练,艾玛始终用那种审视的眼光看她在马不停蹄地干活儿,却并没有打断她。
碧云整整干了一天的活儿,在将近午夜的时候,才准备上床休息,她从地下室的窗子里,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越过岗哨,开进了院子里。这次是司机开的车,他从车子里下来,径直地朝房子走来。她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开始紧张。她彷佛能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然后是靴子在地板上踩踏发出的“咚咚”的声音,他好像是上了楼,又下了楼,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你要住在这里?”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然而他并没有进入这个房间——这个潮湿发霉的地下室,他就站在铁门之外,好在那扇门开的很低,只能看到他笔挺的黑色风衣和那胸前的一排金色纽扣,她可以不用看见他的脸,也不用让他看见她的局促不安,他就像一个吸血鬼一样,站在她的门外,刻板而又无奈地遵守着吸血鬼和人类的游戏规则——即使是门开着,不经过主人的邀请,就不能踏入这个房间半步。
碧云没有做声,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是再收敛起獠牙,这个恶魔,总是要吸血为生,哪怕接下来他的话也那么委婉动听。
“你没有必要躲着我,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预感到自己的沉默会招致什么样的可怕的后果,他向来是口是心非,说着不在乎,不强迫,事后却会变本加厉地报复。
这一次,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他仍是站在门外,没有踏入这个房间,语气平静的说到:“那好吧,随便你。”
她呆立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她明明是违逆了他的要求,从阁楼的房间搬出来,擅自来到地下室,他清楚她是在躲着他,还在以沉默对抗他,他真的不会计较么,还是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酝酿着更大的暗流汹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栋大房子里很到处都很静,白天空气中没有一丝他的气息,再也听不到他的军靴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可是地板上分明有他长靴的鞋印,上面还带着一点泥土。存放物品的台子上那些小零碎的配件,会时不时地变换位置,餐桌上的玻璃杯子也有被动过的痕迹,这一切分明就是说,他一定回来过,他就像一个游魂一样,总是在深夜里回到这所房子里,天不亮的时候,就悄然离去。
碧云躺在床上,终日辛苦的劳作让她浑身酸痛,但她只想拼命干活,那样就可以不空闲下来,让大脑去胡思乱想,可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她不明白这几天,他深夜里回来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又匆匆离开去了哪里,或许他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又或许晚上他睡在薇拉的妓院里。如果真是这样,要她有什么用?他带她回来,不就是为了找一个任凭他宣泄、玩弄、虐待的对象么!几次他都忍着没有发作,可该来的总会来,她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尽快睡过去……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静静地驶入到大门里,一切都在暗中悄无声息的进行,他来到地下室的门口,把钥匙探入门锁里,戴着白手套的左手轻轻扶住门,右手扭动着,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打开了这扇铁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先是在门外注视了一会,然后弯下腰进入这个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唯一的照明就是地下室门外回廊顶上的那盏小灯,他没有打开灯,而是把脚步放的很轻,向床上的沉睡着的女孩靠近,女孩背对着门,蜷着身子躺着,他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他能看到她的黑发,散落在鹅毛枕头上,她的头发很光滑柔顺,但是细看起来有些参差不齐,其中一簇特别长的黑发,有些不安分地垂到床下,她的身子很软很柔,她的被子只盖到腰部,上身穿着短袖的淡淡粉色的睡裙,睡姿却显示出她并不怎么舒心,她蜷成一团,好像在抗拒着什么,又好像害怕被什么伤害。她的呼吸声也是起伏不定……
他没有再靠近她,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就那么立正着站了一会儿,“晚安,我的睡美人。”他说,那声音很轻,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彷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与此同时,微微颔首向她致意告辞。
她背对着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一颗泪水沿着腮边滑落,滴入到松软的鹅毛枕头上。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扑到半截的窗台前,手把着玻璃窗子,望向院子里,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已经发动了,向着那漫无尽头的黑沉沉夜色驶去。
碧云终于明白了,这个午夜幽灵的真相,一连一个礼拜,他从那个国家的驻地赶回来,只是为了跟沉睡中的她道声晚安,然后就立刻离去,他不遗余力地去做这件事,毫不计算成本,这一来一回就是10个小时的路程。
他总是在给她讲述童话故事,尽管之前的故事有些残酷,穿着水晶鞋子的《灰姑娘》,和英俊的王子跳舞的《美人鱼》,现在,他又在给她讲一个故事,并且亲身演绎一位王子,她是他的《睡美人》,他夜夜来到心爱的公主的床边,这位王子比故事里的那个还要深情,甚至不忍心打扰公主的安眠,尽管他是那么渴望把她吻醒。
碧云不知道他为何会由一个狰狞的魔鬼转眼间就幻化成一位深情的王子,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逃避,她要履行她的承诺,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想结束的那一天。她甚至不能选择死亡,不管他怎么对待她。这一次,他似乎在朝她散开黑色的漫天大网,要网缚住的是她的灵魂。可不管故事是疯狂的、残酷的,或者是唯美的、迷人的。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是讲给小女孩听的童话,她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不会轻易被这美丽的表象所迷惑。
这一天,他回来的很早,太阳还没有落山,他在落日的霞光中走进大门,就看到她正俯身在打扫客厅里的皮沙发,他摘下帽子挂在衣帽钩上,站在门口,对埋着头忙碌中的她说到,“今天晚上,有一场音乐会,你愿意陪我去么?”
碧云的手停住了,仍然是背对着他,她清楚的记得,他把她带到这栋房子的第二天,他彬彬有礼地邀请她去参加舞会,那个“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