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枚果然没客气,叫了一客海鲜情侣套餐,非常绅士。
这就是跟我qq上联系了很久的人,有点不习惯。把芜颜和陈子枚重叠在一起,花了我很久的时间,以至于没法开始进入工作。
最后还是陈子枚开始发问,“说说小说吧。现在有什么问题。”
“全稿我们总编看过了,第一个问题,她不满意你的书名。《一生只爱肖遥》,她觉得不够契合选题。你知道这个选题是青春疼痛,她觉得看上去不疼。”我晃着笔。
“她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书名?”
“比如什么‘悲伤成河’啊‘伤城’啊之类的。很小资很装逼的那种,总之看上去就让你觉得疼的。”
陈子枚双臂环胸,视线垂在桌上某处,却似乎没有焦点。缓缓的说,“书名我不会改。”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上,就碰了一个钉子。我跟他费了半天的口舌,觉得都能劝良为娼了,他还是丝毫不动摇。最后我决定放弃,准备回单位里跟王娜再商量一下。
“第二个问题。小说里有点政治问题,把社会写的太黑暗了。肖瑶被□后,教授做了伪证,ok这些都还ok,但是那些院士买通了公安局长把黑变成白,让肖瑶从受害者变成坐台小姐。这个情节,总编说得改。”我翻着稿子,读给他听王娜标给的修改意见。
但是,良久没听到陈子枚说话。
我抬头看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隐忍而压抑。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支银色的叉子,他一枝一枝的扳过去。我能看见他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这样的陈子枚让我有点发懵。
“顾悠然,你的意见呢?”他突然问我。
“我?我的意见就是尊重作者。但是,在社里,现在我是没有机会发表什么意见的。如果你想让文字变成铅字,总得妥协些什么。”
“妥协?你说的不错。人最擅长的就是妥协……你怎么看这个小说?”他换了个话题。
“文笔没的说。我知道你专业是新闻采编,文字上肯定是有优势。只是情节,觉得有点点夸张,最后似乎为了悲剧而悲剧……”我还没说完,陈子枚面前的杯子就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所幸地上上厚厚的地毯,杯子没碎。只是卡其色的地毯上一篇狼藉。
再迟钝的我,也感觉到了陈子枚的失态,有点太不寻常。我小心问他,“你还好吧?”
“对不起,昨天出差才回来,没睡好。”
和陈子枚的交流无疾而终。回到社里跟王娜汇报完了,王娜决定先把这个放放,凉一凉他。过阵子她亲自跟他再联系。
我打开电脑,决定重新开始读一遍这个小说。
《一生只爱肖瑶》,这是男主人公陈嘉正在肖瑶骨灰盒上刻下的话。开篇第一句,就是“嘉正,一生只爱肖瑶。”
陈嘉正是个冷漠、别扭、高傲的男生,在食堂里第一次遇到肖瑶。个子小小、皮肤黑黑的她,由于家庭困难在学校的食堂里帮工,拿贫困生补助。柴火妞一样的肖瑶对陈嘉正一见钟情,并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逐。但是陈嘉正依旧冷酷。
在肖瑶要放弃的时候,陈嘉正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心。在联谊会的舞会上,把肖瑶从别的男生手里牵走。很快他们同居了。但是爱情,从来都是相爱容易相处难,迥然的家庭背景,迥然的性格让同居的日子有了些摩擦,两人之间有了误会。
陈嘉正希望肖瑶和自己一起考托福出国深造,但是肖瑶却为了给妈妈治病,偷偷打工去了。为了多存钱,肖瑶新接了一份在酒吧卖酒的工作。吵完架的那天,肖瑶终于出事了。酒吧里,她遇到禽兽一样的一群中老年人,□了肖瑶,扔给她一笔钱。肖瑶没拿钱,报了警。
但是唯一的目击证人突然翻了口供,□案变成讨要嫖资不成,小姐怒告嫖客。
陈嘉正最后终于知道了,去见肖瑶。肖瑶闭门不见。陈嘉正求家人给予帮助,但是被冷漠拒绝。最后肖瑶从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教学楼顶,跳了下去。
故事到这里结束。
书里的最后一段话: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远远躲开这个城市,躲开这个有她的地方。那样我就不会遇到一个叫肖瑶的女孩。她给了我满满的爱,却又一刀割开了我的心,让那些爱漫流而去。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枯萎腐败。
那个瘦小的姑娘,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她说:“我叫肖瑶。多给你一勺菜,这下记得我了吧。”我记得那份菜是肉末茄子,我从小爱吃。
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她说:我再也不是你的肖瑶了。把我忘了吧。
可是肖瑶,你让我怎么忘?你这么逍遥而去,怎么就忘了给我一杯忘川水?你走的那样绝决,我活的那样无奈。
每次看到结尾,我都会难过。为陈嘉正和肖瑶。
突然心里一动,陈嘉正,多么多么的像一个人……陈子枚!
这个想法让我胆怯。虽然很多作者写小说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带入感,会不自觉的会把自己的某些经历和情绪加诸于主人公之上。但如果,如果这是真的……
我无法想象,脑子有点短路。我需要跟陈子枚再谈谈。
但随即,史鹏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说:“顾悠然,莫小纬住院了。”
莫小纬出警时受了伤。我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总这么玩命,小伤不断。
这次是被围殴了,失血过多,仍在昏迷。
韩萧毫无意外的昏倒了,莫小纬的同事手忙脚乱的帮她也办理了住院手续。我一步都不愿意离开莫小纬的病房。我看上去好像很镇定,但是我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20
坐在莫小纬身边,拉起他的手。莫小纬的手掌很硬实,布满老茧,手指很长。他总自夸,小时候弹过几年钢琴,当年也是花儿一样的少年。合拢的手指没有缝,他说,他不漏财,因为钱都归老婆管。
莫小纬闭起的眼睛,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这不是我喜欢的场景,我喜欢看他眯着眼睛坏笑的样子。
我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说,“莫小纬你真不是个东西,还没过门,你就想我当寡妇。休想!你休想!”我不哭,我知道他死不了。他怎么能死,我没批准,你怎么敢去死?
第二天韩萧摇摇晃晃的进了莫小纬的病房,看到我的时候她意料之中很激动,上下唇不住的抖着,“你满意了吧?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躺在那里!你要害死他才高兴?”
史鹏看状况不对,忙把我拉出病房,“我送你回家吧。”
我点点头。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除了更混乱。莫小纬他们队里的同事、领导常常来看他,我不想跟韩萧打架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在莫小纬的同事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莫小纬瞒我事了。要不他妈怎么那么说?”我知道史鹏什么都知道,他们是好兄弟,无话不谈的那种。
史鹏开着车,目视前方,“小纬他不想告诉你。”
“可是我得知道。”我坚定的说。
“知道莫小纬他爸的事么?”
我点头。
“你估计不知道,当时发生了那么大的案子,一环一环一直牵扯到上面。说道钱,只要是个官,没一个干净的。但是里面牵扯太大了,伤到一些人的利益。莫小纬他爸是关键人物,有人让他做个证。他爸不肯,就自杀了。案子到那里也就不得以了结了。这几年风声过去了,你知道那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他们要报答他爸当年的义气。记得上次小纬过生日么,那个蛋糕,就是上次被小纬救的姑娘。那么巧,是那个人的女儿。”
“他是想招小纬当女婿?”太明显了。韩萧的话,早就说了,“断了的梯子出现了”。婚姻,向来都是最好的工具。他们母子熬了这么多年,在韩萧看来,终于要熬出头了。
“但是小纬对你多痴情啊,死活不同意。有个机会去公安大学深造,他不同意。坚持在队里干,这次出警碰上聚众闹事的,被人打伤了。”史鹏转头来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复杂。
我心里更复杂。莫小纬把这些事通通埋在心里,还要忍受我的猜疑。只是那样搂着我,拍着我的背,说“别担心,有我呢。”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身上。
整整一晚上我都没睡好,梦一个接着一个。天没亮,我已经大醒了,再也睡不着。突然间很想看看他,我觉得他在想我。这种感觉那样强烈,一刻钟我也呆不下去。匆忙洗漱一下,冲下楼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初冬的早上寒气已经很重了。这个城市还在睡梦里。夜里灿烂的霓虹灯一半都已经凋零,太阳微微露出的细光将那些零落补充,只觉得人生那样的有希望。路上有清扫的工人,扬起的灰尘伴着冷气,让空气里有一种属于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
还没到探病时间,但是值班的年轻小护士很容易沟通。对于爱情,人们都抱着宽容而赞美的态度。她说:“你去吧,小心点,别吵到其他的病人。”
我蹑手蹑脚进了莫小纬的病房。这是双人间,条件算是很不错了。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莫小纬艰难的伸手去够桌上的杯子。
我快走了几步,把杯子拿到手里,给他倒了杯水。怕他烫,又加了一点随身带的矿泉水。尝了几次,觉得温度刚刚好才递给他。却看见脑袋上缠着绷带的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笑。
“干什么?”
他小声说:“喂我。”孩子一样。
我扶着他给他喂了口水,给他擦嘴的时候他突然吻了我一下,轻轻的。然后用鼻子摩挲着我的鼻尖。“正想你,你就来了。”
“知道你醒了,想我了,我就来了。”我说。然后我们一起低声的笑。偷偷看了看邻铺,怕让他看见。
“我以为做梦。你怎么能进来?”
“我是谁?我是狐狸精啊,那些小护士还不被我迷的七倒八歪的。”我得意的说。
“嗯,以前马丫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相信了。狐狸精不都是晚上来和公子幽会的么?你也是来会公子的吧。”莫小纬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我们又一起笑。
莫小纬恢复的不错。白天我仍然要上班,下班后就来陪他。早上醒的也越来越早,买了早点就来陪他。值班的小护士们都认识我了,都被我们“伟大”的爱情打败,通通给我开了后门。据说一众小护士平时对莫小纬也照顾有佳。
莫小纬就是那种外表粗放内心细腻的男生,每次去看他的时候都没遇到过韩萧。他轻描淡写的说,“特意让我妈避开你来的点儿,省的你看着闹心。”有时候我都替他辛苦,当儿子果然不易,夹杂两个女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跟莫小纬说,“以后我一定不生男孩,省的跟他媳妇闹别扭。”
莫小纬附和的说,“嗯,好。咱们生个女儿。哪个穷小子敢上门,我就打断他的腿。”说的时候一本正经的,逗的我前仰后合的。
“你不是穷小子?我爸也没打断你的腿啊”。我笑。
“能一样么?我是玉树临风的穷小子。”
史鹏有时候也在场,听到我们的对话,夸张的打个寒战,“你们两个太恶了,我受不了了。”然后识趣的出门找漂亮小护士聊天去了。
莫小纬不久就出院了,出院了没多久就调动了一次,进了刑警大队。在史鹏家里聚餐的时候,史鹏偷偷拉我到一边,“跟他说说,深造的机会难得,整个区多少人盯着呢,抓紧时间让他填申请表。我知道,他就是舍不得跟你分开两地。”
从史鹏家出来,莫小纬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照常的卿卿我我一翻。看时机不错,我跟他说,“你怎么不去公安大学?”
“谁跟你说的?史鹏?丫真多嘴。”
“机会难得,干嘛不去?”我摇摇他。
“舍不的你啊。要去一年半。牛郎织女的。”
“一年半很快就过去了,你看我都认识你快七年了。”
“你嫁给我吧,答应了我就去。”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天鹅绒小方盒子,打开在我眼前。月光下,一枚钻石戒指熠熠生光。“我买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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