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开口。
谭振业落下棋子,急忙过来查看妻子的伤势,“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都烫红了。”
老太后隐在茶几下的脚踢了踢谭振业,“我没事,谭冥,你过来!”
谭振业这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人,眼神陡得凌厉,射向谭冥,“给我站到一边去!”
管家拿来药,老太后随便擦了擦,放在桌子上,现在,她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关心自己的手。
姚浅语被谭老爷子粗重威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也跟着站起来,两手垂在身前,手指绞在一起。
谭振业再也没看姚浅语一眼,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污了他的视线一般,“谭冥,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谭老夫人拍拍谭振业的手,“你冲儿子发什么火?有话好好问。”
她转过头看着姚浅语,上下打量了一番,像,真像,难道姚家女儿没死?
“这位小姐是……”谭老夫人没有让她坐下,也没说让她站着,拿视线不停的在她脸上扫,好像要扒下来层皮一般。
“伯……母您好,我是姚浅语……”
轰----
谭老夫人只觉得脑袋一炸,有一瞬间的空白。
想想是一回事,真要是有个人突然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就是三年前死了的那个人,还真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你是……姚浅语?”谭老夫人看向一旁站着的儿子,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姚浅语还好,她就怕是谭冥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女人过来。
姚浅语点点头,求救般看着谭冥,“冥哥哥……”
谭老夫人的眉微不可察的一蹙,太小家子气,上不了大台面。
“爸、妈,你们别都绷着脸,吓到浅语了。”谭冥让她坐下,吩咐管家给她倒了杯柠檬果汁。
“浅语是我在旅游度假的时候遇上的,她还错把我当成是想不开要自杀的失意者救了我呢。”谈起姚浅语,谭冥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好像怕吓到身边的人儿一般。
谭冥在微醺的夜色中看到姚浅语第一眼时,真的是呆住了。
这个女孩,竟然跟她长的一模一样,连眉间的深情,皱鼻子的小动作都一样。
这个女孩竟然还把他当做是跳河自杀的人,显然是不认识自己的。
他想,也许只是两个人长得像。
在两人的攀谈中,女孩一度露出茫然的样子,像问起她的住在哪儿,女孩的回答是,一醒过来就住在这里了。而不是一出生。
这让谭冥越来越怀疑,却没有对女孩深入的问下去,直到晚上和女孩的爸爸同床睡觉的时候。
“老伯,丫头是您的女儿?”注意到老汉抽烟的手一顿,谭冥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唐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老汉烟斗上的火星霎时一亮,粗糙的大手抓住谭冥,“你是说,你认识丫头?”
谭冥听出了老汉话中的意思,难道说,这个女孩真的跟浅语有关?
老汉来开电灯,灯光有些暗,照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不舍,“丫头的确不是我们的孩子,她是三年前我在山底下救下来的。”
三年前,老汉到下游去捉蛇卖,追着蛇的踪迹走到深草丛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姚浅语。山里人保持着淳朴的性子,他一看女孩还有气儿,就给背回了家。
虽然家里钱不多,但是,好歹也是条人命。老夫妻俩东拼西凑借了点钱,把人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经过抢救,总算人活了下来,两个老人围着问女孩家里的情况,女孩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人都救了,他们有没有孩子,养个孩子防老也好。
这一住就是三年。
“老伯,谢谢你们,我……想把她带回去,行吗?”谭冥知道人家照顾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了感情,再说,老人家没有孩子,不知道愿意不愿意放人。
“你问丫头,丫头想跟你回去,我们也不拦着,毕竟她也有自己的父母,这两年该急坏了。”老汉倒是通情达理,一切都由着女孩决定。
第二天,谭冥把事情一说,妇人脸色一变,明显的不想放人,还是老汉揽着老伴儿,他才带着姚浅语回来的。
回到黎安市,姚浅语显然不适应,寸步不离的跟着谭冥,只依赖谭冥。
谭老夫人在听谭冥说事情的过往时,一直打量着姚浅语,听完,有些不相信,却没有表现出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姚浅语对谭老夫人有点惧怕,看看谭冥,然后点点头。
“那冥子你该送姚小姐去医院,怎么不加紧治疗,还带着姚小姐乱跑,万一出了事你承担得起吗?”谭老夫人横了谭冥一眼,这个女人,比起乔芊羽,差远了。
这是不是她儿子,看上的,一个比一个差。
虽然有可能是因为她失忆了,可难不成谭家还要娶一个祖宗供着?
姚浅语脸色一白,拽着谭冥的衣服不松手,“冥哥哥,我不要去医院,我不去--”
“好了好了,不去不去,冥哥哥答应你不去。”谭冥拍拍那揪着自己衣服的小手,一如哄一个孩子。
谭老夫人脸色一沉,这还是不是她儿子,她养了他快三十年了,哪里见过她这个大男子主义的儿子这么耐心的哄一个女人!
那声音,那神态,都可以去做托儿所的老师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谭振业看着儿子的深情,有点摸不准谭冥的计算。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想知道的,尤其是姚浅语。不是说要带她去大房子住吗?不是说给她布置了独一无二的房间吗?
还有谭冥父母的态度,显然是不喜欢她的。
谭冥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柠檬汁放在姚浅语手中,宠溺的看着她。
姚浅语羞窘的就着谭冥的手喝下去,刚咽下去一口,酸的她差点一口吐出来。无奈谭冥的手还放在杯子上,她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喝完,胃里一阵翻腾,酸味儿往上涌,直冲着口鼻。她捂着嘴,极力忍下去不适,舌尖滑过牙齿,连牙齿都是酸软软的。
她皱着鼻子,眉间紧拧,眼泪差点被逼出来。
“瞧你酸的。”谭冥点了点她紧皱的鼻子,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我打算让浅语先住在家里。”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冥哥哥我……”首先反对的就是姚浅语,可她一张嘴,酸味扑出来,连打了几个咯,话也说不下去。
“谭冥你说什么!”谭老夫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
这小子又在算计什么,把这个女人放在家里,不是成心气她吗?
想当初,谭冥被谭振业送去当兵,他前脚才走,这个女人就跟韩沐风勾搭上了。
这可是她儿子,她的骄傲。她是她承认了的儿媳妇,这倒好,儿子前脚一走,这未来儿媳妇就劈腿了!
当时谭老夫人瞒着谭冥没敢跟他说,她放下长辈的架子去找了姚浅语几次,姚浅语明确告诉她这个未来婆婆,不对,是前未来婆婆,她爱的是韩沐风,不是谭冥。
谭老夫人一向傲气,姚浅语这么一说,就是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不爱谭冥还跟谭冥在一起,这算什么!谭冥在你心里又是什么?
谭老夫人为了儿子,忍着没有发作,反正面子已经拉下来了,能帮儿子把媳妇给抢回来也好,“语丫头,是不是谭冥惹你生气了,要是这样,你跟伯母说,伯母一定帮你出气。”
姚浅语礼貌的一笑,“伯母,不关谭冥的事,是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不合适。真的,谭冥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每次都是我让着他。我是要找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不是找一个动不动就冲我吼的弟弟来照顾。
沐风和谭冥不同,跟他在一起,我会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他很会疼人,从来都不会跟我大小声……”
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人家嫌谭冥不懂的疼人,不懂讨女孩开心。
谭老夫人当时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她就是来丢人现眼的。
至此,谭老夫人和姚浅语的梁子也结下了。
就算是没有姚浅语当年的那些话,她也不允许谭冥和她在一起。一个女人,当时觉得谭冥不解风情离开了谭冥,现在,谭冥变了,就回来投怀送抱了?这种女人,她谭家可不要!
再者,这女人当时可是为了救韩沐风摔死的,如今人没死,首先应该去找的是韩沐风,就算是韩沐风结了婚,也不会亏待姚浅语,说不定还会立马离婚娶了她。
当年姚浅语和韩沐风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黎安市的一段佳话。
当然,佳话的背后是对谭冥的嘲笑。
“妈,浅语在黎安市一个没有认识的人,况且她现在又失忆了,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谭冥打同情牌,可惜,在谭老夫人这里不好使。
“你那套房子呢,带回你那儿去。”现在她也懒得掩饰嫌弃,这种女人,多看一眼都脏了她。
“爸,你看我妈。”谭冥见说不懂谭老夫人,转而向谭振业求救,想要“曲线救国”。
谭振业摊开两手,现在家里最没权威的就是自己了,“管家,先带姚小姐去客房。”
“你--”谭老夫人拧了谭振业一把,真当家里是收容所了,随便冒出来一个女人就住家里。
看着姚浅语跟着管家上去,谭振业点了点下巴,管家会意。
“谭冥,说说吧,怎么想的?”谭振业是了解儿子的,前几天还和乔芊羽打得火热,这会怎么就找上前女友了。
谭冥挑眉,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能怎么想,就是想把人先放你们这儿住段日子。”
谭老夫人现在是冒火的厉害,“不行,给我带走,你稀罕怎么不自己看着。还有,你把乔芊羽放在什么位置?谭冥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教你的,啊?前些日子还跟我杠着非乔芊羽不娶,现在就给我弄回来个姚浅语!”
“人家穷啊千余刚求了她姨妈把你爸给捞出来,你这后脚就把人家给甩了,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谭家?忘恩负义?不说乔芊羽,这个姚浅语是个什么货色,当年你一走就去找了韩沐风,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现在韩沐风有了老婆就想起你来了?我儿子就是个垃圾回收站?”
谭老夫人一口气说完,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杯水,胸脯剧烈起伏着。
“妈!”谭冥显然是被说中了痛处,当年被甩那一段,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来,现在被自己的妈妈拿出来摆在面上,脸上挂不住。
“浅语现在是失忆了,等她好了,我自然会把她送走,再说,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谭冥忍着不动怒,对方是自己的母亲,他不能为了别人和自己的妈对着干。
“不行,要照顾你自己照顾去,你妈我这么大年纪了,反倒还来照顾她一个小辈,你看看她那畏手畏脚的样子,还不如乔芊羽呢。你赶紧给我带走,我看着烦。”谭老夫人是没跟谭冥说她找过姚浅语的事,谭冥知道姚浅语跟韩沐风在一起也是在姚浅语死后。
那一年,谭冥偷偷从部队上跑回来,就是为了见一见这朝思暮想的人儿,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张贴在墓碑上的照片。
他才知道,姚浅语和韩沐风去山上玩单车,在一处拐角,一辆汽车突然驶来,姚浅语为了救韩沐风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掉了下去。
原来,在他不在的时间里,人家两个人早已结成了人人艳羡的情深佳偶。
只是,再怎么恨,人也死了,谭冥把这笔账算在了韩沐风头上。
“我还要上班,哪能照顾的过来,反正我把人给你放这儿了。”谭冥一副我下定决心的样子,把谭老夫人气得差点呼上一巴掌。
“好好,你厉害,你深情,谭振业,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气死我了,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谭老夫人手一甩,上楼,楼梯被跺的啪啪响。
楼上,正好遇见从客房里出来的管家,瞄了眼关上的房门,一甩脸进房。
谭振业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行,有种。”
“爸,你说什么?”谭冥装糊涂。
谭振业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你小子那点弯弯肠子还想瞒过我?你妈也就是在气头上,不然,连你妈也瞒不过。看她想明白了怎么收拾你。”
“说说,怎么想的?”谭振业在儿子对面坐下,一副父子谈心的架势。
谭冥学他上身前倾,双臂拄在腿上,拉近了距离,和谭振业面对面。
“没什么,就是看到她不由的就像把她带回来,那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没就没,毕竟是我的初恋,你说